作者:五朵蘑菇
当于寒舟跟贺文璋提出,后面的故事由她写时,贺文璋没有拒绝,而是说道:“我们一起写。像从前一样,你写一段,我写一段。怎么样?”
听着这话,于寒舟就哼了一声。他很爱这个故事,肯定不同意让她写坏。如果是两个人一起写,她写崩了,他还能圆回去,就跟之前那个将军的故事一样。
“行啊。”她点点头。
不仅仅是他很爱这个故事,她也很爱,这毕竟是取材于他们两个的真实经历。
不过,她和他的爱不太一样就是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于寒舟每天早上换了男装,出去走一走。爬爬山,在河边走一走,有时候会跟附近的农人说说话。
没人知道她是女子,都以为是哪家的富贵小少爷,混熟了后,发现她没什么居高临下的傲气,便也跟她相处熟稔起来,有时候还会拿自家腌制的咸菜送她。
到了下午,于寒舟便泡泡温泉,写写话本子。
她一开始写得很暖很甜,就写男人和猫主子过着正常的生活,很快男人的身体好了,两人还圆房了,并且猫主子怀了身孕。
丫鬟们一直听得战战兢兢的,一开始害怕男人身体不好,死掉了。后来害怕男人圆房过程中出了意外,也死掉了。再后来担心猫主子怀的不是人,而是人猫,被道士收了去。
在她们看来,于寒舟写作的风格就是这样的。她们一直提心吊胆的,每天听故事都是痛并快乐着,直到猫主子顺顺利利生下一个漂亮的孩子,才松了口气。
“看来奶奶果真没骗我们。”她们都很高兴,很殷勤地伺候于寒舟,还给她又做了两身男装。
贺文璋本来想跟她一起写,但是见她写得这么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顺利、还要甜,便没有强行介入,而是满心欢喜地当着读者。
直到有一天,她笔锋一转,写道:“这一日,男人出门办事,在街上遇见一个卖身葬父的年轻女子,在大冬天的只着了薄薄的单衣,瑟瑟发抖,很是可怜,便让下人过去送了银子。”
年轻女子葬了父亲后,却找上男人,说要卖身为奴。男人心善,便道:“你是良家女子,不必卖身为奴,若实在过意不去,便当那银钱是我借你的,几时手头宽裕了再还我就是。”
女子跪下对他磕了个头,说道:“我知道大爷心善,才来找大爷。我虽是良家女子,却再无亲人依靠,这天下虽大,我却不知何去何从。今日来找大爷,原是想求大爷给个栖身之处。”
男人思索了下,觉着好人做到底,便在府里为她安排了个差事。她签的卖身契,也不是死契,而是活契,可以随时赎身的。
女子在针线房做事,有吃有喝有穿有住,她非常感激,常常抽空做些别的针线,拿给男人,说是自己的一片心意。男人见做得不错,就收下了,还赏了她银子。
“我不会收!”就在丫鬟念到这里时,坐一旁听着的贺文璋蓦地出声道。
自从男人带了卖身葬父的女人进府里,贺文璋的眉头便开始蹙了起来,听到这里,再也没忍住,出声打断了一句。
丫鬟们愕然地看着他,他才惊觉不对,解释了一句:“若是我,我不会收下。”
听到这里,丫鬟们才明白过来,大爷又在无时无刻不在对奶奶表情意,纷纷笑起来。
接下来又念道:“男人虽然收下了,却只是让人放起来,并没有穿用。直到有一日,他要出门去,丫鬟为他准备衣裳的时候,顺手拿了一条从前没用过的腰带。因搭配着很合适,便给他穿戴上了。”
女子时不时往这边送东西,衣裳,鞋袜,腰带,荷包等等。渐渐送得多了,丫鬟们见大爷不怎么抵触,便开始给他用。
“腾!”贺文璋蓦地站了起来,浑身紧绷着,唇也紧绷着,见众人都看他,喝了一句:“看我做什么?”
众人被喝得莫名,忙低下头去。贺文璋这才抿着唇,缓缓摩挲着自己的手臂。他只要一想到身上穿用了居心叵测的女人的针线,便浑身难受。
是的,他认为故事里的女人居心叵测。他知道于寒舟,她不会写一个好人进来。
丫鬟便接着往下念。
很快念到女子见男人身上常常穿戴着她的针线,心内欢喜不已。她日日看着他,对他生出了情意。
“呸!”丫鬟不念了,改为骂道:“什么东西,原来打着歪心思呢!”
她都不必往下念,就知道这女人要搞幺蛾子了。
其他人跟着附和道:“可不就是?我一开始就觉着她不正经!做针线,怎么只孝敬男主子,不孝敬女主子和小主子?必是个狐媚心思!”
“接着念,别多话。”于寒舟提醒道。
丫鬟便继续往下念:“女子见大爷日日穿戴着她的针线,渐渐觉着大爷也是喜欢她的,又听闻大奶奶再怀了身孕,不能伺候大爷,便想着给大爷做个妾。”
“她渐渐打扮得光鲜起来,见了人便说,夫人会不会给大爷准备房里人?说得多了,便传入了夫人耳中。夫人便动了这个心思,挑挑拣拣中,表现愈发可人的女子便入了夫人的眼。”
丫鬟念到这里,便停住了。
她不想往下念了。
虽然男子纳妾是正当的事情,可是她们更喜欢夫妻伉俪情深的故事。
“给我。”这时,贺文璋走过来,伸出手,让丫鬟把手稿给他。
丫鬟自然听令,将惹人烦的手稿给了他。
接过后,贺文璋只低头扫了一眼,便说道:“男子得知母亲要为他纳妾,还是纳的他救过的人,便找到那女子,对她说,‘你现在是奴婢身份,需得赎身为良民,才能做我的妾’,女子听了,欣喜不已,立时准备银子为自己赎身。”
“她进府之前,手里便捏着一些银子,是葬父剩下的银子,加之这些日子又攒了不少,因此很顺利就赎了身,成为了良民。男子便对她道,‘既然你现在是良民了,便不能再待在我们府中了,你自去吧’。”
“女子惊愕不已,但是男子转身便走了,并对守门的说,日后不许随意放人进来。”贺文璋的声音低沉,“自此以后,女子再没出现过。”
听着这样的转折,丫鬟们都呆了。
屋里只有于寒舟嗑瓜子的声音,咔,咔。她白净的脸上没什么惊讶,还带了点笑意,拍了拍手,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瓜子屑,才鼓掌赞道:“很漂亮的转折。”
贺文璋心里哼了一声,将手稿递还给她,才道:“你不要小瞧了我的‘男主人公’,他并不是个傻子!”
他刻意强调了“男主人公”几个字,提醒于寒舟别忘了,那是他的化身。
于寒舟便轻笑起来,接过手稿,点点头:“好,下次我放个聪明点的进来。”
“啊?不要啊!”丫鬟们都哀叫起来,“奶奶,求求您了,别写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儿,咱们要看小主子的趣事,要看大爷和大奶奶互相疼爱。”
这是一群爱吃糖的丫鬟。
于寒舟便笑道:“我不写这些恶心人的剧情,你们怎么听得到大爷漂亮的转折?是不是?”
丫鬟们听了,面上还有些委屈。心说,如果给大爷来写,必定是又甜蜜又漂亮的剧情。
不过想想,也可以了。大爷会写的剧情,她们其实用心想一想,都能猜得出来。唯独大奶奶的故事,她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个什么走向。
“那好吧。”丫鬟们便看向贺文璋,“大爷可要笼回来才是。”
贺文璋抿了抿唇,缓缓颔首:“必定。”
第082章
纳妾的剧情被贺文璋打断了,于寒舟便写出另一个剧情来。
“家中做的生意出了变故,男人要远行一趟。这一去,没有半年回不来,他依依不舍地跟爱妻话别,便带着下人们离开了家。”丫鬟拿着手稿,脆声念道:“三个月后,传来噩耗,男人遭到匪徒的袭击,落进水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啊!”听到这里,丫鬟们发出一声惊呼。
念稿子的丫鬟也惊得停顿了下,才继续念道:“消息传来后,家人们惊痛交加,使人沿着河流去寻,连着寻了月余,并没有寻到丝毫踪迹。又寻了半年,皆无音讯,渐渐接受了他死去的消息。好在他还有个长子,以及一个遗腹子,到底是没有断了香火,聊作慰藉。”
“不会真的死了吧?”
“一定还会回来的吧?”
“奶奶又要写什么啊?真是吓人。”
有两个丫鬟还吓得互相攥住了对方的手,一脸害怕的模样。
念稿子的丫鬟,低头看了几眼稿子,然后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了于寒舟一眼,才继续往下念:“两年后,男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妇人和孩子。原来,他当初落下河中后,被渔民救了。只不过,他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便和渔民的女儿成了亲。”
“什么?”丫鬟们纷纷惊叫起来,“他又娶妻了?!”
“那孩子呢?难道是他和渔民女儿的孩子?”
“猫主子怎么办?猫主子好可怜。”
贺文璋听到这里,倒是没有跟丫鬟们一样惊慌。
他早猜到了,她不会写什么轻松快活的剧情。出现这样棘手的状况,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他到现在记忆也没有全部想起来,只是渐渐想起了自己是谁,家在何处。当见到猫主子后,他一点也不记得两人之前的缘分,只知道这是自己的发妻。他看着她,想不起两人曾经的感情,只觉得歉疚——”
“我不念了!”
念稿子的丫鬟实在太生气了,把稿子塞给自己的小姐妹,让小姐妹接替她来念。但是小姐妹犹如看着洪水猛兽一般,闪身躲过了,并不肯接。
“给我吧。”这时,贺文璋波澜不惊地伸出了手。
丫鬟这才有点委屈地转过身,将手稿交到了他的手里,说道:“大爷,您可要笼回来啊!”
“嗯。”贺文璋淡淡点头。
他接过手稿后,大概看了一眼,便抬起头看着于寒舟的方向,讲了起来:“男人回到家后,先叩见了自己的父母,表达了不孝。然后又说,他在外娶了妻子,还有了孩子,需得给母子两人一个名分。且对方是他的救命恩人,不便做妾,可做平妻。”
“啊?”丫鬟们失望地道,“大爷,这没有笼回来啊!”
更虐了啊!
贺文璋看了说话的那丫鬟一眼,不轻不重地道:“听着。”
然后继续讲道:“家中院落有许多,男人担心平妻和幼子不适应大家族的生活,便为他们安排在一处僻静的院子里,然后才去了自己的发妻房中。孩子们都睡下了,猫主子还没有,坐在梳妆台前正在卸妆。”
他走到她身后,目光落在铜镜里,静静看了她片刻,说道:“我回来了。”
猫主子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你回来了。”
男人看着她平静的样子,想要从中找出伤心和愤怒,但是他没找到。他失望又欣慰,心中想道,她果然是自己的猫主子,不论他如何,不论这天下变成什么样,她总是与众不同的,最为特别的,如妖怪如精魅,使人猜不透,又心生崇敬向往。
他缓缓伸出手臂,从背后抱住了她,不允许她挣扎,将她抱得紧紧的,才道:“我没失忆。”
“哇!”听到这里,丫鬟们眼睛一亮,知道转折要来了,纷纷期待地看着贺文璋。
于寒舟也挑了挑眉,朝他看过去。
就听贺文璋继续讲道:“当初我落入水中,的确被人救了,他们看起来是渔民,但是我能察觉到他们居住的村落的异常,如果我没猜错,那是水匪。”
“后来证明,我没有猜错,那的确是水匪的一个藏身地。他们抓捕了一个朝廷钦差,对他用刑,想让他屈服。我去给那位钦差送饭,借机放了他,并让他在我的脑袋上打了一棍,做出被偷袭的假象,还能够留下来。”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跟他一起逃跑,是不是?那是因为我要留下做内应。钦差大人答应过,只要我留下做内应,日后立了功,会对我进行封赏。我虽然不爱功名,但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妻有子,总要为妻儿挣得几分荣光。”
他声音低沉,缓缓有力,情不自禁将人带入了故事的情景当中,仿佛他就是那个男人,他抱着的人就是猫主子,听得丫鬟们一个个面露向往。
“那女子的孩子,不是我的。我当初被钦差大人打了一棍,醒来后就说失忆了,他们信了,说这女子是我的妻子,已经怀了我的孩子。这女子肚子里的孩子,身世成谜,恐怕不简单。我带她来这里,也是钦差大人的意思。”
“再多的,我不能再说了,你只要知道,我从没背叛过你。”男子对猫主子说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的孩子也只会由你生。”
“哇!”丫鬟们纷纷捂着嘴,有的还眼冒泪花,“我就知道,他是个好人。”
“还是大爷厉害,这样的剧情都能笼回来。”
众人面带仰慕地看着贺文璋,变着花儿的夸赞他。
于寒舟也不禁轻笑起来,拍掌赞道:“续得很漂亮!”
贺文璋其实不太满意。
他不满意的是,她写的这段剧情太糟心了。这是他们两个的故事,她却折腾出这些糟心事来,让人心里不太痛快。但他还是道:“后来,案子破了,那女子连同孩子都被带走了,男人在此案中立下功劳,被封了官,和猫主子美满幸福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