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桑知我
他眉间有一点细微的金色光芒, 仿佛日光的碎影洒落, 带着一丝低调的华丽。
玄微忍不住伸出手, 抚摸了一下自己眉间的那抹金色的光芒。
这是十万年前留下的伤, 那是天际一道惊雷落下,直直击中了他额间, 造成了永远不能痊愈的伤口。
不论再如何掩饰,也改变不了他是妖的这个事实。
眉间这道金光出卖了他的身份,但却从未有人识破。
但十万年以来,玄微对外人解释这道伤疤上的金光的时候, 都说是当年他与伏伽比斗时,阴险的伏伽出手,将他额头击伤,由于这伤太重, 其上妖气缭绕不散,所以才有了这抹金光。
玄微比谁都清楚,这是他想尽办法,都没能藏起来的妖类气息。
但他是玄微,所以没有人不会相信他说的话,这解释也被所有人接受了。
包括他失去的双腿,其实也是玄微打伤的,当时他腿上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对他的双腿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伏伽扮成的玄微没有办法治愈它,那腿骨上的妖纹又太过显眼,所以他只能不要了这双腿,反正就算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玄微思及至此,也不知为何,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笑容如春日暖阳拂照细流。
这个时候,一直在太玄境的幽冥深海中的星瞳,不知何时已经浮到了水面上,金色的蛇尾在水面下摇曳,散发着细碎的金光。
她将手中捧着的玛丽苏给收好,抬起头去看坐在海边的玄微,金色蛇瞳之中依旧是闪着仇恨的光,绵绵不绝。
“你在这里干什么?”星瞳一甩头上的蜷发,在玄微的身边游来游去,边游还边骂人,“我不想看到你,你快走开。”
玄微慵懒抬起眼睫,瞥了一眼星瞳,柔声说道:“我就看看。”
“看看看,看什么看,太玄岛上没有镜子吗?看了多少年了都!你还在这边对着水面自己看自己,你这样搞得我很难受你知道吗?”星瞳继承了伏伽手下一脉骂骂咧咧的传统,甩了一下金色的蛇尾,将海上的些许冰冷的海水拍到玄微的身上。
这飞溅的海水当然近不了玄微的身,水滴落在离他不远的海面上,溅起了些许水花。
玄微没有再与星瞳搭话,他极其了解星瞳的性格,只要自己不搭理她,不多一会儿她自己就会离开。
星瞳探出海面,例行对玄微进行每日问候:“你杀了伏伽,我就天天骂你,我就欺负你是个老好人,你下不了手杀我。”
骂得她自己口干舌燥,星瞳这才觉得无趣,又朝着玄微甩了一下蛇尾,潜入了深海之中。
玄微抬眸,看到了平静海面上星瞳扬出海面的金色蛇尾,这蛇尾上半部分是绮丽炫目的金色,而下半部分则是白骨嶙峋。
在十万年前,诸天七皇围剿伏伽一战中,最后活下来的荒墟十二妖只有星瞳与被关在山河图之中的柏羽。
当时星瞳身受重伤,已经快要死了。是玄微发现了她,未免她再受伤,只能假借关押的名义,将星瞳收入了太玄境之中。
名为囚禁,实则是保护。
若现在的玄微还是以前的伏伽,恐怕一个眼神都不会这个昔日的手下。但他已经是玄微了,所以他救下了星瞳。
玄微感觉到眼前的日光有些晃眼,便不自觉眨了眨眼眼睛。
他伸出手,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前几日与宁蘅对了几招,看起来双方势均力敌,但只有玄微自己才知道,他看似没事,其实已经受了伤。
宁蘅说得没有错,他太老了,已经是一块朽木了。
所以他才急着将傅绾体内的自己欲念给击杀,不然若是他死了,这整个修仙界,可就没有别的人能够将这抹欲念给抹除了。
玄微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即使他让傅绾与宁蘅回到十万年前,重新做了一次选择,为什么当年死的依旧不是他自己。
他静静等待着时光,他一向说到做到,说好三月之后再去睦洲,他便不会提早一天。
就在玄微靠在轮椅上,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两人的脚步声轻轻靠近。
玄微被脚步声惊醒,睁开了双眼,看到在他面前站着的两人。
正是傅绾与宁蘅。
玄微眯起眼,朝傅绾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你们来了?”
傅绾看着此时的玄微,他靠在轮椅上,表情柔和平静,就像这日光一般安静。
她看着玄微的神色很是复杂,一方面,她知道现在的玄微是伏伽假扮的,并且还曾经想过将自己杀了,但另一方面,她又知道自己是玄微的弟子,就连自己修行的功法都是他传授的。
傅绾点了点头,还是嗫嚅着开口,极轻地唤了一声:“师尊。”
“十万年前你还在背后骂我,现在便叫起了师尊?”玄微面上露出平和的微笑,调侃道。
傅绾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宁蘅。
宁蘅的神色淡淡,他看着面前的玄微,没有展露出太多的情绪来。
傅绾朝宁蘅伸出手,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个菩提制成的小笼子。
此时宁蘅施展的静音法术还在,内里那个伏伽欲念的半透明虚影还在张嘴破口大骂。
玄微歪着头,看了一下笼中的伏伽,神色有些惊讶:“你们从哪里来的本命灵植。”
傅绾挠了挠头说道:“是我的。”
、
玄微挑眉,眉间那抹金光随着他的动作闪烁了一下:“当年你给我看的本命灵植,是你自己修炼出来的?”
傅绾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菩提囚笼递到了玄微面前:“你的。”
玄微垂眸看着菩提囚笼中那个黑色的半透明虚影,启唇认真说道:“是我。”
他承认自己就是伏伽的事实,但现在的傅绾却还是将他当成了真正的玄微。
实在太像了,从神态到气质,每一分细节,他都与玄微一模一样。
玄微注意到了这个关着伏伽欲念的菩提囚笼外施展的静音法术,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抬手将这抹静音法术给消去。
与此同时,笼中伏伽欲念响亮的叫骂声传了出来。
由于沉睡了十万年,他的脑内储存的词汇量实在是不够用,所以骂人的话不外乎就那两句。
“我他****你****,别以为我****的不知道你们昨晚做了什么***,把老子直接丢出来被狗啃很快乐是吗,我跟你讲我***你***的……”伏伽欲念在笼子里跳着脚破口大骂。
“抱歉。”玄微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句,然后亲自给这个菩提囚笼下了静音法术。
他唇畔露出一抹歉然的微笑,抬头看着脸颊有些微红的傅绾与宁蘅两人:“我没想到……”
“无事。”宁蘅伸出手,揉了一下眉心,显然也对这个伏伽的欲念很是头疼。
“所以……”玄微歪着头,看着他们两人的目光柔和,“你们昨晚……”
宁蘅:“……”你明明都猜出来了。
傅绾:“……”为什么要再问一次?
“咳咳。”玄微见好就收,没有再打趣眼前两人,便将手中的菩提囚笼翻来覆去地查看。
“这抹欲念,当年与我身体剥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完全独立了。”玄微唇角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消失。”
“宁蘅,相信你也发觉了,这抹欲念的实力与与日俱增的,他会强大到这个菩提囚笼关不住他为止。”玄微轻声说道,“我研究了多年,想出来的办法就只有这一个。”
他口中的“这一个”,指的就是将这抹欲念放入傅绾的肉身中,让欲念与肉身完全融合,欲念若是有了实体,才能够将他彻底消灭。
不然这样一个无形物质,近乎于意识的存在,又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将他杀死呢?
宁蘅走上前两步,紧紧盯着玄微的双眸,声音冰冷:“这是你的欲念,你想杀他,并没有必要牵扯其余的人。”
他的尾音留在了“人”这个字上,咬字要得极重。
玄微托腮,看着宁蘅微笑着说道:“天枢君呀,十几年之前你并不是这么说的。”
宁蘅垂眸瞥了玄微一眼,让开了身子,让傅绾直视着自己的师尊。
“你与她说吧。”他的语气淡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玄微点了点头,看着傅绾柔声说道:“那便说吧。”
——
十几年前的玄微与现在的他并没有太大察觉。
他日常的活动一向是到太玄岛旁的海边去走一遭,对着水面的倒影顾影自怜一番,然后再绕回太玄岛中央的菩提树旁睡觉。
这样的日子很平常,他也习惯了每天的平静。
但一直有埋藏得很深的愁绪一直在困扰着玄微,他有一个秘密。
他并不是玄微,而是伏伽假扮的。
假扮十万年,伏伽已经将自己完全当成了玄微。
他当年的那抹对于力量无穷渴望的欲念被剥离开去,这抹欲念成了一个单独存在的个体。
玄微拿他没有办法,这欲念很是棘手,无形物质,若是想要用法术或是兵器将之击杀,就仿佛提剑断水,造不成任何伤害。
这是一个近乎于意识的存在,若是要将他击杀,只能够将之放入一个“容器”之中,引诱他与容器完全结合,等到这抹欲念拥有了实体之后,才能够消灭。
玄微一只没有找到合适的容器,他并不想用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当做关押这抹欲念的牺牲品。
况且,这抹欲念也不是随便什么身体都能够关押的。
玄微寻找了很久,能够对这抹欲念起到囚禁作用的,只有菩提木。
效果最佳的,当然是通过《太一宝录》修炼而出的菩提木,但玄微并不想动用这块木头,所以暂且在太玄境之中栽种了一株普通的菩提树。
太玄境中央那棵遮盖了整座岛屿的巨大菩提树,其实就是最开始的玄微种下,用来囚禁自己欲念的牢笼。
但十万年过去了,这抹欲念没有被消灭,他一直在成长,直到太玄岛中央的那株菩提树再也关不住为止。
玄微实在没有办法了,他虽然不想动用这最后的办法,但他也不能放任这抹欲念出逃,为祸修仙界。
所以,他取出了那块保存了十万年之久的菩提木。
这块菩提木不大,看起来只是一株参天大树的一根小小分支而已。
但玄微比谁都明白,这菩提木究竟从何得来,这是由《太一宝录》修炼而成的本命灵植上的一段。
他拖延了十万年,在最后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终于用出了最残忍的办法。
玄微去了白日崖,找北斗神君借来了整个修仙界最负盛名的刻刀“琢世”。
当时北斗神君借给他这把琢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心痛:“玄微真人,我知道您借走琢世,肯定有自己的用处,只是您要小心些用,这……这可是十万年的古董啊……”
玄微看着北斗神君,朝他柔和一笑说道:“我自然会小心。”
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使用琢世了。
在太玄境中,他手执琢世,面前是一块一人高的菩提木。
该把这株菩提木雕琢成什么样子才好?玄微苦恼着,拿出琢世在菩提木上比划着样子。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十万年那一抹难以忘怀的记忆。
上一篇:霸王花的古代探案生活
下一篇:重生回来后我躺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