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蓬莱客
东阳王死去,他继承了王位,王府之事,叫能干的阿姊打理得妥妥贴贴。
其人,从前洛神见过几回。
他给洛神的印象,便是对堂姐言听计从。除此,并无别的什么深刻记忆。
如今他继位,做了南朝皇帝,以后朝局如何,不得而知,但现在,诸事必定还要多倚仗自己的父亲。
洛神有些担心阿耶身体吃不消。
将写好的信和李穆的折子一道,交给信使,送去建康。
三日举丧过后,义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士兵半日操练,半日和城民一起开荒耕种。每天,闻讯从四面而来,聚集在城门外等待入城,请求庇护的流民络绎不绝。
洛神也渐渐抛开了因皇帝舅舅去世消息而带来的难过情绪。
城中居民日渐增多,她已不再像从前居建康时那样,读书半日,抚琴半日,一天光阴便可打发了过去。
实是最近,每日都有事情在等着她。
李穆一直很忙。城中民事,本都是由蒋弢处置的。刚开始,洛神即便想分些事,也是无从插手——李穆叮嘱蒋弢,叫他不要拿杂事去烦扰她。
鉴于前次他背着李穆,将洛神带去仇池,遭遇惊魂一夜的经历,蒋弢这回自然不敢再自作主张了。
直到前些时日,他遇到了件自己无法处置的棘手之事,却被洛神解决了,事情这才有了转变。
一个妇人入城当日,还没落脚,便发动生产了。
她的丈夫被胡人掳去,唯一的家人,也死在了来的路上。妇人乃随同路之人,艰难行至此处。
腹中胎儿本还没足月,但到了后,人就蹲在路边无法行走,被好心人抬进空屋待产。不想那妇人无力,难产不下,竟昏厥了过去。
城中有军医,平日也替居民治些头痛脑热,但寻不到产婆。蒋弢得知消息,怕出人命,无计可施之下,想到夫人身边带着不少仆妇,这种事,说不定能帮的上忙,于是叫女童阿鱼去寻夫人求助。
他当时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却不想歪打正着,叫他寻对了人。
萧永嘉在放女儿来义成之前,暗中已是做好两手打算。
选的同行仆妇,除了会做饭的厨娘、能做衣的绣娘,有力气的打杂,为求稳妥,还细心地加了一个从前曾做过接生事的婆子。
洛神是不知道的,阿菊却清楚。
闻讯后,立刻带人赶了过去。烧水,唤醒那昏厥的产妇,喂她糖水和吃食,让她恢复力气生产。
妇人当时苏醒过来,见身边突然多了七八个人,其中那位面容犹带几分少女稚气的貌美年轻女子,竟是刺史夫人,因放心不下自己,亦亲自来了,不禁热泪盈眶,本已万念俱灰的心,渐渐又起生念,再有婆子在一旁助力,用尽全力,终于顺利生下了孩子。
那是一个男婴。
亦是义成开荒以来,城中所诞下的第一个新生命。
附近很多人闻讯赶来,喜笑颜开。
也是来到义成之后,洛神才知,在北方那些战乱不断的地方,新生儿即便能够出世,大多也逃不过夭折的命运。
饥饿、疾病、杀戮,乃至被食,孩童口数越来越少。
如此乱世之下,任何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是弥足珍贵。
当时看到妇人怀中抱着婴儿,哺乳喂食之时,洛神竟也激动,眼眶微微发热。
那次事情过后,她便开始照自己所想做事。蒋弢再未出声劝阻。
如今城里已聚了孩童数十人,因年纪尚小,白天大人垦荒种地,孩童无所事事,无人管束,便满城乱跑。那日一个调皮的,钻入一座还无人居住的废屋里,被突然倒塌的断墙压在了下头,所幸没有重伤。
为免下次再有如此意外,更是想到高氏向来有兴办学堂,收贫寒人家子弟读书进学,从中举荐提拔品学兼优者入仕为官的传统,为了让义成的更多孩童也能认字,洛神在刺史府的后院里收拾出了一个大的空院,开了一个学堂,派人到那些有孩童的居民住处,挨家挨户宣讲,叫人送孩童来刺史府上学。
有这样的机会,是刺史夫人的安排,又传言开来,说刺史夫人竟是南朝那位大名鼎鼎的高相公的女儿,她肯纡尊降贵,要教他们的孩子读书认字,谁会不肯?
没几日,白天原本总是静悄悄的刺史府后院,开始传出了朗朗书声。
女童小鱼,便是洛神的第一个学生。
她来上学,必带上一束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新鲜野花,放在教席一角。
新的刺史夫人的身份和此前从未想到过的这种生活,让洛神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每天虽然比从前忙碌了许多,却过得很是充实。
她也再不会像起先那些天似的,每日无所事事,总在眼巴巴地等着李穆回来。
学堂的事情渐渐稳定下来,除了她,琼枝也能教这些孩童读书,洛神便又计划起了另一件事。
李穆的士兵人数在渐渐扩增。那日听高桓提了一句,似已扩到他刚来时的两倍了。且每日都还在不断增加。
随之而来的,便是军需供给的问题。
口粮,除了刚开始随第一批人出发时携带的军粮,后续是不可能指望朝廷的。今年开荒种下的第一茬粮,也要等过些时日才能有收。但好在有侯定的借粮,供城中军民支撑到收成,问题应该不大。
除了口粮,另一不可或缺的军需,便是衣物。
洛神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街上走过的士兵,衣衫褴褛,鞋履破口,甚至还有光着脚直接走路的。
如今天气热,问题倒是不大。但听说这里的冬天,比建康冷得多。等天气转冷了,恐怕就是一个大问题。
虽然到了那时,她相信李穆应该也会解决这个问题了。
但若是能发动城中妇人一道纺纱织布,尽量早地做些准备,哪怕力量有限,能帮上一点忙,那也是好的。
上一篇:我们一家都是反派
下一篇:那些年,被抢走一切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