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蓬莱客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高桓回头,看见姐夫在随从的随同之下,正往伤兵营而去,急忙起身,奔了回去,停在营房口。
受伤士兵见主将不忘自己,亲自前来探望,感动不已。
高桓望着姐夫卓然挺拔的背影,感受着士兵们对他的爱戴和尊敬,心底里,不禁生出一种深深的与有荣焉之感。
李穆看望了受伤士兵,记挂着高桓,想找他,却不见他人,正要问,忽然看见他立于营房口,便朝他走来。
“伤怎样了?”李穆问他。
“刺史放心!随时可再作战!”
高桓立刻挺胸,响亮应答。
在人前,高桓从来不用姐夫来呼他。
李穆微微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好好歇息!”
他从高桓身边走了过去。
姐夫向来惜字如金,更不会在旁人面前对他表露过多的除了上下级之外的情绪。
但是就在方才,他拍着自己肩膀叫他好好休息的时候,高桓分明从他望向自己的目光里,感觉到了一种欣赏和鼓励。
他顿时热血沸腾,望着姐夫和身边人边走,边说话的背影,忍不住追了上去,鼓起勇气问:“姐夫,西金大军就要到了,咱们如何应对?”
李穆停下脚步,转头,和他对望了片刻,道:“今夜我大帐之中,召人部署军事。你可来旁听。”
第95章
两日之后,谷会隆领着大军,提早奔到了顺阳。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迎接他的,是陷落的城池和大河对岸,严阵以待的李穆军队。
谷会隆暴跳如雷,当即下令搜调船只,渡河强攻。却被手下一个谋士劝阻了。
谋士说,李穆本就有善战之名,此次又叫他夺了先机,占领顺阳,如今是以逸待劳。皇帝大军虽然数量优于李穆,但先前为驰援顺阳,大军是经过长途急行才来到这里的,如今上下疲惫,抱怨不断,非利战之机。如果立刻正面攻击,必定会遭李穆强劲狙击,莫说到达对岸,恐怕连能否顺利强渡,都是个问题。不如先在北岸驻扎,等士兵缓过来,再随机应变,寻找战机。
谷会隆虽性情暴戾,睚眦必报,但也并非没有脑子的人,否则从前尚未得势之时,也不至于搅得侯定丧妻,乃至险些丧国。
冷静下来,知道谋士说得在理,便采纳了建议,一边命人准备船只,一边下令,让士兵驻扎休整,等待战机。
河面宽阔,两军对峙之处,虽有数十丈宽,但晴天之时,对岸动静,相互隐隐可见。
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刚下完命令,士兵甚至还没来得及扎好营地,对岸便迅速集结起了大片的军队,舟船出动,士兵纷纷登船,弓兵也沿江,一字列阵排开。
顷刻间,箭矢如雨,嗖嗖隔江射来。无数石炮亦随箭矢发射,落在北岸河边,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最前的沿岸士兵,躲避不及。有被流箭射中,也有被石炮砸中的,一时鬼哭狼嚎,场面乱成一团。
显然,李穆是要趁自己疲军,渡河发动攻击了。
谷会隆再次暴怒,立刻指挥军队列阵,也迅速调集了大量的弓兵和投石车,向着对岸反击。
在箭阵和石炮的反击下,那些已经下水的船,纷纷掉头,士兵上岸。
见对方的势头终于被压制住了,谷会隆的士兵欢呼,朝着对面吐口水,大声谩骂。
谷会隆还没来得及喘匀气儿,士兵便又来报,说就在方才,发现距离十几里外的一处河道狭窄之处,还有另一大支南朝军队在渡河,似是要从那里登岸。
谷会隆再次大怒,急忙调兵,赶去狙击。
南北两岸,相互射箭投石,又漫骂不绝,战得正热火朝天,又得报,说在另一处渡口,再次发现南朝军队集结渡河。
这一日,谷会隆便如此,被李穆指挥安排的机动军队调得跑来跑去,疲于奔命,好容易等到天黑,原本已经可以暂时歇了,没想到对岸竟还不消停。
当夜,疲乏至极的西金士兵,刚入酣梦,大河对岸,突然又火把点点,南朝军队,趁着夜色,在对面轮番奔走,人声喧哗,马嘶不断,号角声此起彼伏,嚣声阵阵,造势如要趁夜渡河强攻。
急行多日,又累了一个白天的西金士兵,从睡梦中惊醒,不得不继续打起精神,应对攻击。
一连三天,日夜皆是如此,莫说西金将士上下疲乏至极,怨声载道,就是谷会隆自己,也有些受不住了。
他也明白了,李穆这是指挥军队故意在不同方向机动,造势要渡河强攻,拖垮自己的大军。
谋士亦建议,不能再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因一时也集不到所需的足够渡船,不如集合大军,选择合适之地驻扎,好好休整,再派小队士兵,沿河设立哨所,严密监控,探查对岸敌情,发现有异,伺机而动。
谷会隆接受了谋士所言。
接下来的几天,南朝军队依旧不断骚袭,西金士兵渐渐视若无睹之时,又收到了探子传来的消息,道李穆军队名为七万,但其中三万,皆是仇池侯定之人。统军的侯离,一心复仇,急于抓住西金此刻上下疲乏的战机,想渡河强攻。李穆却不采纳,想先行对峙,用这法子激怒谷会隆,叫他彻底忍无可忍之时,主动发起进攻,他再以逸待劳。两人争执离心。
过了两日,北岸的西金士兵,隐隐看到南岸汉军和仇池的军队,果然分了阵营,各自驻扎,正验合探子的消息,于是彻底放下心来,再不理会。见对岸还在虚张声势,纷纷讥笑嘲讽,骂南朝人是缩头乌龟。
李穆的军队,却似乎丝毫不为所动,白天黑夜,必少不了几次骚扰,从没一次真的渡河。
直到七八天后,一个大雾弥漫的深夜,他派士兵在南岸继续喧哗造势,掩盖响动,实则将主力和此前每日逐渐分散的船只,悄悄全部调到了上游距离此地数十里的一个预先选好的渡口。
五更,天尚未亮,趁雾也未散尽,他一声令下,隐藏在河边芦苇从里的大量船只便迅速集结,载着士兵,快速渡河。
西金哨兵发现了对岸异动,报了上去。
此前,这个渡口也频频有大量南朝士兵假意渡河,白天黑夜,不分时段,乃至渡到一半又回去。
被派在这里的头领,对这样的消息,早就无动于衷了。虽听哨兵说,这回规模似乎比从前都要大,但想着十有八九,又是对方声东击西,且这几日,皇帝脾气暴躁无比,动辄叱骂,前日还因谷会部和吐谷浑部的士兵为争抢物资私斗,打死了两个人,闻讯大怒,杀了一个带头的吐谷浑部军官。万一此刻调来大部队,发现又被戏耍,自己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便叫人再盯着,等探明对方动机再定,不必立刻惊动皇帝。
便是这一个盯着,错过了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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