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蓬莱客
绿娘回忆着当时情景,说着,见她仿佛站立不稳,忙起身去扶。
洛神定了定神,慢慢地坐了回去。
这几日,事情过去之后,绿娘有时无事思量,也感疑虑,那李穆的夫人高氏女,到底是否真的如那陆焕之所言,在嫁了李穆之后,还和陆家长子旧情难断,借了琴谱传情达意?可惜当时自己只奏了曲子的起头小节,也无法体味整支曲境到底为何,未免心里好奇。
今夜,和这位年轻的李夫人才相对坐了这么片刻,她心中所有的疑虑,全都消失了。
直觉叫她相信,眼前这位高贵有礼的年轻女子,哪怕就算对别的男子还有余情,也断然不会做出如此有八九份的传情之举。
更何况,听她方才所言,虽不过寥寥几句,但话里话外显露出的对她夫君的情意,显而易见。
绿娘见她坐下去后,脸色苍白,微微垂眸,双唇紧闭,神色瞧着有些委顿,自己也是不敢再开口了,只在一旁静静陪着。
洛神低着头,默默坐了片刻,低声道:“谱子确是我作,但陆焕之却是污蔑……所谓鸾凤曲名,亦是他捏造的。当时,他兄长人在异地,卧病不起……”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竟会对这素昧平生的绿娘解释起了当时作这曲子的缘由,喃喃地道了几句,才反应过来,猝然停下。
她慢慢地抬眼,望向正用担忧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女子,展露出了自己的笑颜,改口道:“多谢姐姐相告,我有数了。今晚已搅扰多时,我先去了。日后,姐姐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绿娘忙道谢。
洛神站起,待要走,又停下,问道:“姐姐为了我的名声,得罪了人,不知李协李都卫可有安排了?”
绿娘忙道:“夫人放心。李都卫已有安排,派人在我边上护着了。”
洛神点头,出了舱房。
绿娘送她出舱,看着那一抹身影上了岸,在随从的簇围之下,登上停在岸边的那辆车,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李穆明日离京。李协等人今夜择城西江畔一有名的临江酒楼为他办宴践行。
盛情难却,李穆自然前去赴宴,席间觥筹交错,众人杯酒言欢,豪兴大发,至宴散,已是戌时末点。
李穆向众人再三地道谢,一番话别,各自散去之后,自己却没有立刻归家,踏月,行至附近江畔,独自对着脚下江流,默默立了片刻,从怀中取出那册那夜被雨水淋得纸张已然发皱的琴谱,卷起,朝着江心那片日夜奔流不停的滚滚江涛,奋力掷去。
那东西,在夜空里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最后变成一个小点,落在数十丈外的那片江心漩涡之中,瞬间被滔滔江流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穆转身,上马疾驰而归。
他回时,已是很晚,高峤早已回府。门房见他也回了,关门上闩。
李穆回院,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进了屋。
房中灯还亮着,床帐低垂,地上脱了她的一双绣鞋,隐隐可见她卧在床上的身影,一动不动,知她应是睡着了,便自己轻手轻脚地入了浴房,出来,熄灯上床。
那个雨夜之事,李穆自知吓到了她。这几天,白天她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到了晚上,两人同床之时,对着他,她虽然柔顺依旧,但对那事却兴趣淡淡,完全没了先前在床上时那股子缠他的热情和黏糊劲。
李穆知她应当还没从那夜自己带给她的阴影里彻底恢复过来。心里也是后悔。她既没有兴致,他自然也不敢再动她,免得再惹她厌烦。
已是几个晚上了。今晚上床,才靠近,闻到了她发肤间散出的淡淡幽香,李穆便感到了一阵熟悉的渴紧之感。迫着自己不去想,翻来覆去了良久,方慢慢入睡。
一夜无话,次日早,两人醒了过来。
洛神先爬了起来,下了地,走到床头,挂起床帐,催他起身。
李穆默默地望着,见她挂好床帐,催了自己一声,转身就要走,伸臂将她搂住,臂膀轻轻一收,洛神那双早上刚起还软着的腿脚,如何站得住?人扑到了他身上。
李穆翻了个身,将她压回在了床上。
洛神摇了摇头,抬手挡住他俯向自己的脸,凝视着他,低声道:“别闹了,一早就要动身。外头人都起来了。别叫阿耶阿娘他们等。”
外头的走廊里,传来一阵放轻了的仆妇们走动时发出的脚步之声。
李穆停住。
洛神微微一笑,轻轻推开他,自己坐了起来,低头理了理衣裳,便出去开了门,叫人送水进来服侍梳洗。
李穆望着她的背影,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耳畔已经听到仆妇入内的脚步之声,只好起身。
两人穿衣洗漱过后,一道去了高峤和长公主那里。
一番忙碌,又一番告别,至辰中,李穆带着洛神,依然是樊成、阿菊等人随同,上了船,循水路去往京口。
数日后,船至码头,两人回了李家。
卢氏早两天前便收到儿子和儿妇不日归家的消息,和阿停一直在盼着,今日终于盼到了,见面欢喜亲热,自不必赘述。
一年过去了,卢氏身体硬朗,阿停的个头,也比先前拔高了,出落得有了亭亭少女的模样,看见洛神,唤了声阿嫂,抱住洛神便不肯放手,惹得卢氏笑个不停。
当天李家热闹极了,沈氏和一双儿女,诸多的街坊、以及京口令,李穆的旧日相交,闻讯纷纷而来。
沈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丈夫了,甚是思念。李穆带回了蒋弢给她的一封家书。他也已经有了打算,等陇西局面稳定下来之后,便将阿母阿妹还有沈氏等人都接过去。众人闻言,无不欣喜盼望。
李穆和洛神在家住了几天,卢氏便催李穆带洛神早些回义成去,叫他们不必记挂自己。
李穆见母亲一切都好,家中奴仆齐全,便也放了心,和洛神在母亲跟前又尽了几日孝道,便打算明早动身,回往义成。
临行前夜,他应酬得有些晚,回来见洛神没睡,不但等着自己,还服侍他沐浴,帮他穿衣,极是温柔,瞧着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先前的不快,松了口气,上床后,借着几分酒意,将她身子轻轻搂入怀里,试探着,将掌心贴在了被下那片细滑如丝的肌肤上。
已忍了多日,此刻只感到愈发紧渴,见她卧在身边,仿佛一只柔顺的猫咪,彻底放下了心,将她搂住,开始和她亲热。
洛神低声道:“郎君,你真的没有事情要和我说吗?”
李穆一顿,含含糊糊地道了句“无”,接着继续和她亲热。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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