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筱之
金陵第一美人,满腹诗书,德才兼备。
陵王默了一下,道:“抱歉。”
随即撩袍蹲下身,与她一起拾捡地上的经文
那年的方府何等风光,不提方远山如何受昭元帝青睐,方芙兰名冠金陵,又受皇后所喜,日后即便不是太子妃,也该是四王妃,而三殿下出了名的不受宠,论地位,连个旁支出生的郡王都不如,宫里的奴才最是狗眼看人低,小太监为讨好方芙兰,凉声道:“三殿下有所不知,这些经文都是方家小姐专门为皇后娘娘抄的,眼下弄脏了,三殿下待会儿到了慈元宫,可要仔细着与皇后娘娘解释。”
陵王听了这话,手间动作一顿。
然而方芙兰却道:“不关三殿下的事。”
她将经文收好,站起身,朝陵王一欠身:“是臣女不小心,唐突了三殿下。三殿下不必费心为臣女解释,待会儿到了皇后娘娘跟前,臣女自会与娘娘赔罪。”
陵王道:“可你的经文怎么办?”
方芙兰笑了笑:“左右离清明还有几日,这些经文并不是今日就要用,臣女回府后,再抄一遍就好。”
言罢,又与他欠了欠身,退去一旁。
陵王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皇子,她是臣女,便是同去皇后宫中,合该由他先行。
于是朝她一点头,往慈元宫走去。
雨丝漫漫洒落宫楼,一尺开外的廊檐下聚起浅水滩。
陵王一面往前走,一面往水滩看去,一抹海棠红的身影映在水里,犹如夏初一枝清荷,雨丝落在其上,在海棠红上泛起圈圈涟漪。
他的心里也泛起涟漪。
……
方芙兰惯来睡得轻,这日隐有惊雷,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醒来,见天色不早,再吃过一道药,便回忠勇侯府了。
她既走了,陵王也不多留,武卫为他备好马车,一路往绥宫行去。
阔身宝顶的马车驶过朱雀大道,到了绥宫近前,早就等在宫门外的巡查司曹校尉迎上前来拜道:“殿下。”说,“陛下上午议事议到一半身子不适,回寝宫歇下了,未看完的奏折送去了殿下户部的值房,殿下眼下是要去户部吗?”
陵王“嗯”了一声。
曹校尉于是跟着他一并入了宫门,见四下皆是亲信,这才又道:“早上廷议一过,工部的裴大人,枢密院的罗大人便来户部等着殿下了。”
陵王淡淡问:“他们有什么事吗?”
“想是得知三公子生还,有些急了。”曹校尉道,他压低声音,“早上三公子一到宫中,御史台那群人见风使舵,凡有要务都向他请示。三公子本来就是三司的人,兼之琮亲王从中斡旋,刑部与大理寺也要看他几分薄面,单这一上午,已审过柴大人两回,听说还动了刑。虽说没下狠手,毕竟刑不上大夫,如此已是坏了规矩了。好在柴大人在三司的根基深,仔细安排,还是见得上的,殿下可要与柴大人见一面?”
陵王想了想,没答这话,只道:“本王听说,兵部李主事这事,你没做干净?”
“是。”曹校尉道,“属下派去的杀手逼问李主事布防图下落时,不知何故,竟被一个冯姓商人听去一耳朵。属下本想再派人去灭这冯姓商人的口,但他却先一步递交了证词,眼下这证词三公子、云将军、扬州府尹手上各持一份,今天早上,三公子又命人抄录一份送去刑部,再灭口已无意义。此事是属下失职,请殿下治罪。”
陵王沉吟一番,道:“你去安排,三日后,本王要见到柴屏。”
“是。”
陵王脚步微顿:“还有一事。”
“殿下请吩咐。”
“秦久,”陵王道,“她偷了李主事临终留下的血书?”
“似乎是的。”曹校尉道,“属下跟着柴大人去扬州时,在扬州府衙的附近的水塘子里找到了一身黑衣,极有可能是她当日偷盗血书时所穿。不过三公子后来说,秦护卫一早被云将军派去扬州保护他,没有工夫作案,因此也不知盗取血书的,究竟是不是秦护卫。”
陵王冷笑一声:“不可能,明婴做的是伪证。”
“殿下何以得知?”
“倘云浠一早得知他在扬州,早亲自过去了,如何会等到柴屏出现?”
“照殿下这么说,那血书确是秦护卫偷的无疑。”曹校尉思量道,又拱手,“左右属下手上有证据,敢问殿下,可要立刻下令缉捕秦护卫?”
“不必。”陵王悠悠道,“本王听闻,秦家世代效忠云氏一门,忠心得很。这个秦久,只跟过两个人,一个云浠,一个云洛。若不是受人指使,她一个护卫,哪来这么大魄力盗取朝廷命官临终留下的血书?”
“殿下的意思是,秦护卫之所以会偷血书,是受云将军指使?”
“不是云浠。”陵王道,他思虑一番,蓦地一笑,“看来倒是本王倏忽了,当初从塞北回来的那些忠勇旧部,恐怕不简单。”
“去查一下,去年从塞北回来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再派个人跟着秦久,看她除了云浠外,平日都跟什么人接触。”
“是。”
“记得找功夫最好的,等查到切实线索,再对秦久下手,引蛇出洞不迟。”
“属下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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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这日廷议过后, 刑部的小吏来报,说日前偷取布防图的窃贼有了线索。
田泽闻得此言, 亟亟往宫外赶, 刚走到六部衙司外,只听身后一人唤道:“田兄留步, 田兄留步!”
田泽回头一看,来人是太傅府的小公子,姓褚名陶, 生的一双大小眼,眼下在礼部铸印局当值。
田泽拱手一揖:“不知褚大人何事指教?”
“指教不敢当。”褚陶道,伸手比了个“请”姿,与他一齐往宫门走,“在下听闻日前兵部库房的失窃案, 刑部这里是由田兄负责?”
田泽道:“也不尽然, 在下负责的只是问案查案, 如何审断,还是要上禀尚书大人。”
“去年田兄高中榜眼,在下便觉得田兄前途不可限量, 果然不出一年,田兄已堪大任。”褚陶赞叹道, 顿了顿, 试探着问,“在下听闻,田兄府上, 与忠勇侯府十分交好?”
“是。”田泽点头,“家兄这些年一直在明威将军手下当差,是以两府之间常有来往。”
“原来是这样。”褚陶似是了悟,随即俯身对田泽一揖:“在下有一事,还请田兄务必帮忙。”
田泽连忙回了个揖:“褚大人请讲。”
“在下有一枚玉簪,想赠给忠勇侯府的大小姐。”褚陶说着,从大袖里取出一方扁长的锦盒,“不知田兄待会儿可否陪在下一起送?”
田泽看着褚陶手里的锦盒,愣了一下,忽然忆起田泗说过,这位太傅府的小公子日前好像去忠勇侯府提过亲,后来亲事没成,是云浠托方芙兰辞了。
他为难道:“这……毕竟是褚大人的私事,在下不好插手,褚大人不如自行相赠?”
“不行。”褚陶道,“田兄有所不知,云大小姐她……”
“望安!”
褚陶话未说完,便被一名等在宫门口,身着淡青公服的人打断。
此人是宗正寺少卿家的五公子,姓梁名正青,气度文雅,与田泽是同榜进士,时任翰林编修。
他似已等了很久,见到田泽,长舒一口气,“望安,我有桩事要托你。”
“正青只管说来。”
梁正青有些为难,当着旁人,这事本不好多提,可转念一想,他行得正,坐得端,自己的心意如此,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于是道:“是这样,你也知道我家中眼下正为我与忠勇侯府的大小姐议亲,我……是当真喜欢她,日前得了一本棋谱,想要亲自送给她。哪知她从扬州回来后,就去西山营了,我刚听人说她今日回来,一早便来宫门等着,你能不能……陪我将这棋谱相赠。”
田泽扫了梁正青手里的棋谱一眼,竟然是岷山居士的孤本。
梁正青爱棋成痴,肯将这本棋谱赠给云浠,可见对她是真心实意的。
但是,云浠的心里究竟装着谁,旁人不知道,田泽却是一清二楚。
他刚想开口推拒,只听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云浠老远就瞧见了田泽,带着两名亲卫打马至近前,唤了声:“望安?”
她翻身下马,将马交给宫门口的武卫,笑着道:“巧了,我正说去找你,这就与你撞上了。”
“将军找我?”
“对。”云浠点头,“田泗近日可有给你去信?”
扬州的差事尚需收尾,田泗随云浠回到金陵后,不日又去了扬州。
“来信了。”田泽道,“家兄说差事已办好了,三日后,他会与小郡王、秦护卫一起起行回京。家兄也给将军去了一封信,将军没收到吗?”
“没有,可能是送去枢密院了,我回头看看去。”云浠道。
言罢,就欲往宫中走。
褚陶与梁正青见着情形,一时情急,一左一右地拽了拽田泽的袖子。
田泽不得已,只好又唤一声:“将军留步。”
他指着左手的一人:“这位是太傅府的小公子,名唤褚陶,眼下在礼部铸印局当差。”
云浠点头:“褚大人。”
田泽又指着右手边的人:“这位是宗正寺少卿家的五公子,名唤梁正青,眼下正在翰林任编修。”
云浠道:“梁大人。”
这几月来,究竟有谁去忠勇侯府提过亲,云浠根本没往心里去,听田泽介绍这二人,还以为他们找她是有公务要办,招呼过后,便在原地等着他二人把差事说来。
梁正青先一步上前,奉上一本棋谱:“这本棋谱是在下偶然得知,视如珍宝,愿赠给小姐,不知小姐改日可有闲暇与在下游湖听曲,对弈一局?”
云浠愣了愣,看了看棋谱,又看了眼梁正青,还未来得及开口,褚陶不甘示弱,将一方锦盒捧至她跟前,打开来:“上回媒媪往侯府送在下的庚帖,小姐可能没注意,看漏了,是以才遣人送回。在下近日寻得玉簪一枚,觉得颇称小姐,小姐若喜欢,在下愿请小姐往秦淮水上一叙。近日临安的云锦班进京了,在下愿包一只画舫,请小姐去船中听戏。”
云浠听他二人说完,总算明白过来他们所为何意,回绝道:“不必了,我……”
话未说完,身侧忽然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拿过梁正青手中的棋谱翻了翻,递还给他,淡淡道:“阿汀不下棋。”
梁正青怔了下,见来人竟是三公子,拜道:“世子殿下。”
程昶“嗯”了声,又拿起褚陶锦盒里的玉簪看了眼,放回去,“这支玉簪成色不行。”
褚陶颇不会观人脸色,他只当三公子与云浠相熟,说玉簪“成色不行”,是在为自己出主意,立刻道:“殿下有所不知,这支玉簪只是小礼罢了,下官恐小姐不收,是以不敢送得太贵重,改日到了画舫上,下官还有更好的——。”
“更好的本王已送过了。”程昶打断道,“所以你就不必费心了。”
他言罢,蓦地声色一凉:“二位这是闲着没事干了吗?眼下这是什么时辰,都到宫门口来办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