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筱之
“要我说,你就该把那工作辞了,凭你的本事,做什么做不好,找什么样的工作不是找,何必呢?”段明成说,“还有,我跟你哥都商量过,觉得你接下来不能再这么独了,家里说什么也要请个二十四小时特护。这次真是运气好,你发病的时候,门没关严实,外卖小哥过来刚好看见,但你总不能一直指着运气好吧?”
说着,看向程昶,小心翼翼地问:“你昏迷这十来天,廖卓过来了好几趟,你知道吗?”
廖卓是程昶前女友的名字。
就是从前去日本旅游,给他带御守的那个。
“她这回很尽心,说实话,我和你哥工作都忙,社畜嘛。你昏迷这阵子,大半时间都是她过来陪你,她担心请的陪护不尽心,还熬了几宿帮你盯点滴。你公司的假,也是她过去帮你请的。”
程昶点点头:“回头我找个机会谢她。”
“怎么谢?请她吃饭还是买个礼物送过去?”
“吃饭吧。”大不了选个高级餐馆,买个礼物送,万一她再回礼,一来一回就没完没了了,程昶这么想着,说,“到时候你也过来。”
段明成就笑了:“我说你是没开窍还是怎么着?廖卓人家是缺你这一顿饭吗?她这么鞍前马后地照顾你,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
程昶没说话。
他看得出来,但他觉得没必要。
电视剧一集播完了,在放片尾曲,红衣侠女是女主角,在片尾曲里又出现了,这是剪切过的镜头,倒是比剧中更像云浠一点。
程昶又移目去看电视。
“廖卓这个人吧……是物质了点,但是,三哥,”段明成顿了顿,“我说句实话,这个年头,一点也不物质的女孩儿几乎没有,结个婚还要买车买房给彩礼呢,你又不缺这点钱。而且你这么单着下去,我们这些朋友终归不放心,凭你的条件,找是随便找,但谁知道那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廖卓咱们好歹知根知底。且她知道你有这病,而今想通了,还愿意回来求复合,照顾你,很不容易不是?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那也是特殊情况特殊考量不是?”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是说就算,她有那么一点是图你的钱,但物质社会讲究等价交换嘛,哪怕你请个特护,也是要给钱的,上海这物价,高级的一个月也要几万,廖卓能花得了你多少?恐怕也就差不多几万。你是学金融的,脑子也好使,适当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吃不了亏,人姑娘的青春也值钱。”
所谓适当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程昶明白。
请律师,立遗嘱,找财产公证。
但他不是因为这个才不接受廖卓,他也不在乎这点钱,他只是……对她没感情。
他在不知是梦是真的古往过了大半年,回到二十一世纪,不知怎么,在情感上格外挑剔了起来,不愿意随便让人介入他的生活,尤其是,以感情的名义。
电视剧的片尾曲放完了,又开始播广告。
程昶愣了下,心中有点茫然,过了会儿,他转头问段明成:“刚刚那个电视你看了吗,叫什么名字?”
段明成也愣了下,说:“你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
他又说:“你别不承认,我知道你心中其实也一直惦记着廖卓的,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劝你。昨儿半夜,你突发性痉挛,还含含糊糊地喊‘平安符’,让人帮你找平安符。你这两年,跟咱们这些糙老爷们儿呆在一起,谁送过你平安符?后来我仔细琢磨,才想起也就两三年前吧,你刚跟廖卓分手前,她去日本给你带了枚平安符回来,她当时称那个平安符叫什么来着……哦,御守。”
平安符……
程昶一时失神。
可是他很清楚,他要找的平安符,不是段明成说的御守。
“然后——”段明成说着,似想起什么,往裤袋里一摸,取出一个事物,“今早护工给你擦手,在你手心里找到这个。”
程昶一看清段明成递来的事物,整个人就愣住了。
段明成是个糙老爷们儿,分不清平安符和御守,可是他分得清。
这不是御守,是一枚十分古朴的平安符。
平安符折成三角状,一端开口,里面……应该放了一枚纸笺。
云浠送给他的那一枚,被他遗失在了悬崖边,而这一枚,像是他在白云寺的观音庙里,为云浠求的。
庙里的和尚曾递给他纸笺,让他写上所佑之人的姓名。
和尚还说:“施主心诚,所佑之人必能平安。”
程昶怔怔地接过平安符,取出折放在里的纸笺。
纸笺上,赫然写着的,正是“云浠”二字。
作者有话要说: 现代的剧情很少,全文主要情节都在古代,争取两章内让程三回去。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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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章
他想要的佐证。
程昶拿着平安符, 一时之间失了神。
他从大绥回来,身体是二十一世纪的身体, 衣物是二十一世纪的衣物, 连心脏,也是一直以来残破的那一颗, 独这一枚平安符,竟然跟着他回来了。
那么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这大半年来在大绥的经历, 并不单单只是一场梦?
段明成看程昶沉默着不说话,以为他在想廖卓,于是说:“廖卓老家那边有点急事,昨天半夜接了个电话,赶回去了。回头我把你醒了的消息跟她说一声, 叫她早点回来。”
“还有你那个陪护, 我觉得挺不靠谱的, 之前三天两头的请假就算了,昨晚临到紧要关头,居然推说有事, 又溜号了,我看你还是另请一个吧。”
程昶点点头, 说行。
段明成只请了半天假, 留下陪程昶说了一会儿话,就赶着回公司了。
他走后,程昶的目光又落回到手里的平安符。
外间喧嚣吵嚷, 病房空寂无声,两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在他的手里的古符上交错,病房成了囚笼,他忽然迫切地想离开这里,去看一看这个他自以为熟知的人间究竟是怎么样的。
放在床头的手机震了一下。
廖卓发来微信: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程昶回了句:嗯。
想了一下,又回:谢谢。
过了会儿,廖卓发来一大段语音:“不好意思啊,家里临时出了点急事,没留在医院陪你,我这边尽快处理好,早点回来。公司那边我帮你请了假,你这几天多静养,刚我和段明成还有你哥商量了一下,那个护工咱们就不用了,你哥另请了个人早晚给你做营养餐,至于特护,等我回来帮你一起物色物色。”
程昶听完,又回了句谢谢。
他刚醒来,精神其实并不好,刚才和段明成说了小半天的话,连身体都很疲乏了。
等护士进来帮他换了点滴,量了体温,摇下病床的背板,没过多久,他就睡了过去。
程昶在医院又住了两天,随后做了一次全面检查。
出院那天,他哥何笕过来帮忙办出院手续。
何笕不是程昶的亲哥,他其实是曾经收养程昶的老院子的儿子,比程昶大三岁,没有血缘关系,两人起初相交泛泛,后来老院长去世,才生出了点亲情。
程昶留在病房里,正收拾行李,不期然病房门被轻轻一推,门口站着的是一名小护士。
“程先生,我听说您要出院了是吗?”
“对。”
“是这样,我是您入院后,一直负责照顾您的护士,这两天调休没在,所以……您可能不认得我。”
程昶没说话。
他其实认得,他在大绥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里见过她。
“您,我……”小护士见程昶不言,有点紧张,半晌,掏出手机,“我听说您出院以后,身边暂时没人照顾,您看您……是不是加我个微信?到时候有什么注意事项,我也好直接跟您说。”
理由找得很好,可她闪烁不定的目光却出卖了她。
程昶看着小护士,他其实很清楚她的意思。
但是……
“不用了。”程昶说,“我有张医生的电话。”
小护士愕然抬头,眼中有明显的失望,她的脸倏地红了,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好半晌才道:“这、这样啊,那……”
好在这时,何笕办完出院手续回来了,小护士见来了人,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埋着头,快步走了。
何笕大步迈入病房中,帮程昶提了行李,一边往外走,一边拿肘弯捅了捅程昶,笑说:“可以啊,这才多久会儿功夫,又招了一个小妹妹。”
程昶说:“想多了,人家就是对工作认真负责。”
何笕又笑了两声,从裤袋里摸出车钥匙,递给程昶:“我把你的奔驰大G开过来了,你看等会儿你是自己开车,还是我来开。”
“自己开吧。”程昶道。
起搏器的匹配程度很好,不影响开车,虽然说最好是休息三个月以后再上路,但在市区里转转还是可以的。
“行,那你顺路把我送回公司。”
何笕的公司在CBD,离程昶的公司很近,程昶靠边让他下了车,想了想,觉得自己反正已经过来了,掉了个头,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去了公司一趟。
他这几天已经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觉得自己这状态,暂时不能工作,不全是因为病情,而是……因为这一段匪夷所思的经历。
回来至今,他都觉得不真实。
整个人就像徘徊游离在两个世界之间,尘嚣纷扰,行人匆匆,与他却毫无瓜葛。
程昶没带工作卡,但他是公司中层骨干,在接待那里靠刷脸入了大楼,直接去了顶层见大老板。
他的原意是直接辞职,但大老板却说:“这样吧,我给你放个大长假,等你休息好了,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直接给我个电话,要调岗提前一个礼拜打招呼。”
想想也是。
人才到了一定境界,就是这么抢手,猎头公司三不五时地打电话挖人,对家开价动辄就是双倍年薪,大老板握住程昶这么一个勤奋兼有头脑的稀缺资源,不肯放手也情有可原。
程昶于是没客气,点头道:“行,那谢谢您了。”
从公司里出来,天色灰蒙蒙的,四月间的下午,原本已经回暖的天气被一场寒流打回原形,空气里沁着春寒的料峭,程昶打开广播,一个女声说这几天有强台风登陆江浙沪一带,提醒人们注意出行。
上海的路况永远都是一个熊样,无论什么时段都拥堵不堪,幸而程昶的公寓离CBD不远,半个小时之内,终于堵回了家。
天比方才更暗了,透过落地窗望去,外头阴云密布,风声阵阵,果然是强台风来袭的征兆。
程昶大半个月没在,家具上落了灰,他做了点简单的打扫,打电话跟钟点工约了明天清洁的时间,然后坐在长桌前,想了想,还是打开了笔记本。
大老板好心留他,自然是出于挽留人才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