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桑榆
身旁的侍者为他们斟好酒,两个人轻轻碰了一杯。
左尚书抿了口酒,哈了一口气,问道:“知道我是为何约你吧?”
沈陵点点头,笑着说道:“大人独找臣可是有何想法?”
左尚书微微眯起眼睛,难得笑了起来,干瘦的脸显得有几分和善,左尚书捏着酒盏,道:“孝原,写这奏折用了多久?”
“回大人,也没多久,下值之后便回去写,用了两夜。”沈陵恭敬道。
左尚书回想那奏折的内容,道:“你的奏折写得很特别,与众不同。”
沈陵看着他的肃容,心里微微尴尬,尚书大人其实想说的是他写的一点文笔都没有吧,干枯得很。
左尚书瞥了他一眼,这年轻人一看就知在想什么,心思太过浅显了,不过这样也好,“你的设想是不错,但有些地方还是太过于理想化了,尤其是收税,商税并不容易。”
沈陵道:“大人,您不觉得此时收商税并非只是为了收税,我们的目的是抑制江南织造,而非真正收多少税款。我们需要给江南织造的消息是朝廷要压制他们。”
左尚书露出沉思之色:“然后呢?”
“压制是第一步。首先这加了税,必定涨了成本,这衣服得抬高价格才能赚钱。也许收税不全,但一定能打压到织户,防止他们过度扩张。其次我们再控制农田,布匹需要丝和棉花,就得种棉花养桑蚕,不得随意更改良田用途,保证农田有人耕种”
沈陵忍不住喝了好几口酒来解渴,脸上也渐渐红了起来,越说越畅快:“大人,您想,若是我们拦腰斩,难保会有私下里悄悄运作的,将人分散开来做衣裳,容易钻空子。但若是我们用加税的方式给织造带上了紧箍咒,慢慢缩紧,可不比直接压制更为春风细雨。”
哎,沈陵也没想到自己能扯得这么溜,这些话也是半真半假,看似完全站在朝廷的角度思考,那是因为他说的点都是更靠近朝廷想要的,短期内肯定是利于朝廷的,但织造商户们定会谋求新的出路,沈陵要做的就是为他们争取时间。
当然这件事情也是一箭双雕,若是征商税,官府就会开始尝到商税的甜头,朝廷也并非那么有钱,有些时候真的很穷。
左尚书猛地干了一盏酒,拍着沈陵大笑了起来,那向来严肃的脸忽然这般开怀,倒是显得几分狰狞,左尚书道:“孝原,这份心意,本官记住了。”
沈陵又喝了一杯,已经开始晕乎乎,眼前都有些朦胧,脑袋一热站起来拍着左尚书的肩膀道:“大人能用下官的提议,有眼光有眼光!”
身旁的侍者眼皮子忍不住跳动了几下,左尚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
*
第二日沈陵上值,酒宿过后,并不好受,他见着左尚书就更难受了,没想到昨日喝了点酒,竟是这般模样,不由地有些羞愧。
好在左尚书见着他如常,昨日那顿酒是他们私下里的事情,便全党什么也未发生。
后日的早朝,便有臣子参江南织造,其实朝中的声音分成两种,一种是为江南织造说话的,官商勾结定是少不了,江南一带的世家和商户多是千丝万缕的关系,世家从商户手中不知拿到了多少利益。另一种主要以北方官员为主,坚决要压制这些织造商户。
圣上已经做好了下面闹成一锅粥的准备,昨日特地早睡了,老僧入定地看着下面争得面红耳赤的官员们。
待一轮争辩结束,圣上轻咳一声:“爱卿们可有不同见解?”
左尚书出列:“回皇上,臣有本要奏!”
“左鸿这个阴险小人,他到好,如今两边都做了好人!倒是显得我们两头不是了。”
“如今也只能用他的法子,让江南那群眼高过顶的世家护着那些商户,定是不成的。圣上用左鸿的法子也不无道理。”
圣上为了权衡两边,左鸿的这个法子最为合适,前些日子两边可没少拉拢他,没想到最后使出了这么一招,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得个好,真是好处都让他占了个尽,还得到了圣上的赞扬,真是一只老狐狸!
这老狐狸亦是春风得意,平日里不拘言笑的面容都有几分带笑,左尚书最近得了脸,间接的他们工部也水涨船高,大家也都高兴。
圣上的旨意下来了,基本是沈陵所说的样子,又做了一些规整,更具体化,而至于税如何定制,圣上交给了户部和工部。
这可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谁都卯着劲儿想出头呢,谁知左尚书直接纸指派道:“孝原,这事情便交给你,这事儿你们虞衡司最为熟悉。”
沈陵心里头敞亮,左尚书这是补偿他,想将这份功劳让与他,心中有些踏实,这一步他走对了!
“下官遵命!”
第130章
沈陵打算亲自去江南进行调查,他同户部的钱大人商量了一下,户部派了一位主事一同前往。
他也带了一位主事前往江南,让邓员外郎留在京城负责虞衡司。
虽然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根据资料,是完全可以定出来的,但从古至今商税还是比较少,缺少参考不说,想要把握一个合适的平衡点不容易,所以沈陵打算亲自下江南。
沈陵简单收拾了一下衣物,以最快的速度奔赴苏州府,织造最繁盛的定是苏州府那一片。即便是最快的官船,沈陵也觉得太慢了,马上就要进入最热的时候,这趟行程并不太美妙。
水路换陆路的时候,不停歇地换了好几匹马,他们一行人并未惊动当地的地方官,若不然容易被地方官左右。
试想自己是苏州府的知府,沈陵肯定也希望织造这般兴旺下去,苏州府凭借织造,百姓富裕了,商户赚了钱,知府定也少不了好处,是个人都不乐意。
为了避免外界因素干扰,沈陵他们假装成外地商人,来苏州府进货,这样的事情也很常见,这些年苏州府织造繁盛之后,外地商人都会来苏州府拿货。
沈陵走访了苏州府最大的几家纺织,以及询问了当地的百姓,乡下人家家家养桑蚕,城里人家都会织布,丝绸是最顶尖的,由于织坊流水线式的生产,使得丝绸的价格也下降了,马上要进入夏季,丝织品是最好卖的。
而苏州府一带种植棉花比较少,需要从外地进购原材料,所以从江淮以及周边府城进购棉花也带动了周边的城市,其他地方也并非没有这样的织坊以及成衣坊,建康府也形成了,只是织造在苏州府有良好的先天基础,如今就发展更好。
沈陵做好资料的收集整理,这些数据的作用在于了解整个行业的大概成本,然后根据价格水平,定制的税需要达到两个效果,一是打压目前织造业的盛况,二是不至于让织造业完全无利可图。
太高的税等于直接把织造业压垮,太低的税额又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没想到继从文之后,还搞起了经济,想当初自己也就不过学过一点简单的,如今定个税,等于自己在谱写经济学。
沈陵相信那些经济学原来也不是一开始就跳到凯恩斯理论上去的,也是从最基础的开始,沈陵把自己浅薄的一些知识也都记录下来,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定价方式对不对,但总要有摸索才行。
如果他的定价是成功的,沈陵也希望对未来经济学的发展有所帮助吧。
他们在苏州府也未能待多久,调查完就立即动身回京,只待了七日,在路上三个人讨论了一下如何定税。
沈陵心里是已经有了一套雏形,比例税率肯定不行,目前价格不公开透明,只能按照定额税率。不过还是要回去和大人商议一下。
他们这一趟回来,正好赶上京城最热的日子,沈陵刚到京城便收到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他家也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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