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放英
“对!怎么了?” 工作人员不满地抬头:“你们要不是省京剧团的,就没你们的份,趁早出去吧。”
薛山不服气,想跟工作人员理论,但是也知道这没什么用,只能强忍脾气走出电视台。
出了大门后他还气不过的直骂:“我看京剧再这样搞下去全部要玩完儿!那个肖红霜唱的是什么东西?我都怕她一口气上不来在台上背过去,旧社会要有这样的可是会被人砍臭鸡蛋、水果皮的。天天就知道搞关系,看单位,我看这些关系、单位怎么帮她把戏演好!”
“老薛,你消消气。” 盛春劝道。
“消气,我咋消气?奶奶的,我被这些人压了上十年,下放到鸟不拉屎的县京剧团里给他们打杂,满肚子货倒不出去,天天看他们演那老几套。那也就罢了,现在都市场经济了,怎么还要看他们这么糟蹋玩意儿!行,就让他们演去,就让那些领导看这几坨臭大粪好了!”
“老薛,咱们这里还有孩子呐。” 盛春说,薛山虽然认真,但说话语气又带着点喜剧效果,他忍不住笑了:“得了,就当那些领导没眼福吧。咱们还是走群众路线,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 薛山气吁吁地说。
本来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凌胜楼和盛慕槐明天还要上课,可是忽然有人来宾馆找他们。
到宾馆大堂一看,是昨天彩排时聊过天的两个龙套和两个不认识的五六十岁男性。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市京剧二团的副团长郑会友,和我们团的老生演员徐风桥老师。” 龙套说。
“郑团长,徐老师好。您二位找我们有何贵干啊?” 薛山作为凤山里年纪最长的那位,在于学鹏不在的时候一贯负责交际。但是他因为早上被涮掉的事情心里还不大舒爽,语气也就不那么热络。
郑团长和徐风桥却很客气,郑团长说:“昨天我们在台下看到了贵剧团的表演,那出《小上坟》演的简直太好了。现在咱们市在开展‘重演老剧,振兴国剧’的活动,每个京剧团都在推老戏,我们就想请这两位小演员到咱们剧场演个几场,观众一定会给出很好的反响。咱们这算合作出演,到时候也会对外会贴出凤山京剧团的名字。”
到省城的京剧团演出?薛山一直认为凤山要是想打出知名度,不能只在乡村县镇打转转,一定要往大城市里走。这可是个十分好的机会。
但是他还是有些为难地说:“这件事我们要先和班主商量,现在不能答复你们。而且两个小演员也还在上学,平时不方便。”
“我们可以给他们安排周六周日的夜场。现在市里领导很支持这个活动,来回车票肯定能够报销的。” 郑团长说。
又介绍了一下二团的情况和演出的报酬后,郑团长诚恳地说:“您也不用现在就决定,这是我们二团的地址,如果班主乐意就拍个电报给我们,我们这周六就安排演出。”
“怎么这么急?” 薛山奇怪地问了一句。
郑副团长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这算是政-治任务,等过了这阵风向,也不一定有那么多资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文素:淡黄色连衣裙,蓬松的头发,和我一起嘲讽凤山京剧团的造化 (不好意思跑错片场了
抽签儿:指看一出剧中途离场。
第31章
凤山五人组回到了槐下镇。
还没进门儿, 于学鹏和其他剧团里的人都在院门口等着了,见到薛山,于学鹏赶紧问:“薛老, 怎么样?”
“别提了,我们没被选上。” 薛山挥挥手。
于学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但是很快又振作起来:“没事儿,两个孩子还小呢, 以后有的是机会。”
“机会现在就有, 就看班主您愿不愿意。”
薛山把市京剧二团的邀约跟于学鹏讲了一遍, 于学鹏沉思片刻后说:“这事儿要和两个孩子和孩子的爷爷商量。站在我的立场上当然是同意的,对两个孩子的未来有好处。但是这样来回奔波,也确实是耽误学习。槐槐就不用说了,胜楼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跟半个儿子一样。他们现在刚上初三,还有一年半就要中考,正是关键的时候,万一因此把成绩落下了, 他将来不想学戏想考大学了,就该后悔了。”
“我看那孩子是有主意的人,不像会后悔。” 薛山说。
话虽然这样说,于学鹏还是把要演出的几个人以及盛春都叫来一起讨论。
盛慕槐和凌胜楼都明确表示了想去的意愿, 而且说周六周日把作业带上,在火车上也可以学习,一点儿不会耽误。
盛春说:“孩子也大了, 对京剧的钻研越来越深入,我也转变了思想,不会再为学习阻止她学戏。去省城我是支持的,观众就像试金石,演员只有在舞台上才能蜕变。”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于学鹏立刻去镇上的电报局拍了一封电报给省城的市京剧二团,二团的回应也很快,说这周六日就安排场次,让两个小演员登台。
***
周五,市长办公室。
秘书倪骏给邹山河汇报工作,等他讲完准备离开的时候,邹山河问:“国庆那台晚会的节目确定了没有?”
倪骏说:“已经确定了,下周就要正式彩排了。”
“都有些什么节目?”
倪骏说:“导演给我们寄过节目单,我去取来给您看看?”
“行,麻烦了。”
倪骏把节目单找来,邹山河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皱起眉头:“《小上坟》怎么是肖红霜演的?她的戏我去听过,样板戏年代过来的,老戏都欠点火候。我记得咱们上次下乡的时候不是推荐过一个丫头吗,怎么她不在这上面?”
倪骏说:“他们的名字是报上去了,可能节目不过关,被刷下来了。”
“咱们文化-部为了提倡老戏的活动,特意从首都请来了李韵笙,他也有可能出席这场晚会。李韵笙可是鼎成丰出身的名老生、大武生,原来和辛韵春一起组建春笙社的。这不是在北京的专家面前露怯吗?” 邹山河皱紧眉头,对着那张单子不大满意地说。
“这样,现在全市都在搞‘重演老剧’的活动,你给我买一张肖红霜演出的票,我看看她到底怎么样。” 邹山河吩咐,又说,“不要正前排的,中后位置就可以。”
倪骏赶紧应了下来。
***
周青蓉带着羡慕的目光看盛慕槐进进出出地收拾去省城的东西,等盛慕槐把行李夏目都搬到了院子里,她上去问盛慕槐:“槐槐,你们所有的来回车票都能报销对不对?”
“嗯。”
“那你……可不可以带我到省城去看一次啊?就一次。我从来都没去过省城。” 周青蓉期待地说。
“这我也不能决定呀,而且他们只报销演员的车票。”
“可是你爷爷不也跟着一起去吗?你们现在演出都不需要他了啊。” 周青蓉拉住盛慕槐的手,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但是他是我们的老师,还要替我们把场的。” 盛慕槐解释。
看周青蓉失望的模样,盛慕槐说:“如果你很想去省城看看,咱们一起去问班主,就说你想观摩一下市京剧团的演出,看他肯不肯。说不定笑兰姐,二麻子他们都可以一起来呢。”
周青蓉想了想又有些为难,她抬起头说:“那算了槐槐,我也就是说说,没有非要去的。不好意思,还让你为难了。”
“哪有的事儿。” 盛慕槐拍拍周青蓉:“等咱们剧团的名气在省城打响了,我们都会有机会上省城演出的。”
周青蓉抿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
省京剧团剧场。
邹山河穿了件很普通的白衬衫和深蓝色哔叽裤,和许多观众一起挤在了剧场中排,等着肖红霜的《贵妃醉酒》。
旁边两个大爷聊天:“听说了吗,市二团今天贴演《小上坟》呢。”
“《小上坟》?这出戏都被他们翻出来了,可以呀。”
“还不是市二团的演员演出,听说是和下面一个镇里的戏班子合作吧,两个主演都是不满十八岁的小孩儿呢。”
邹山河听得心中微动,听这形容好像就是他曾经在小李屯看过的那两个孩子。
“这可有点意思,他们演几天?赶明儿有空了我也去买张票看看。”
“公园的老张头说是今天去听,我们明早上问问他怎么样,要是好啊也得赶紧买票。这出戏也不知道能唱几次,说不定过一两个月又给禁了呢。”
说着话,演出开始了。
肖红霜演的中规中矩,声音还不错,动作却过于刻板,一点没把千娇百媚的杨贵妃演出来。演到一半,整个场子还不温不火的。
邹山河听了没二十分钟就起身离开了。就凭肖红霜今天的表演,他已经判断出这个人演不好肖素贞了。
走出剧场,他忽然想到隔壁两个大爷的闲聊,今天市二团贴出了《小上坟》。
他记起那天小李屯里小姑娘自信的样子,她还跟自己保证一定会把这出戏学会演好。如果她能按照演《打樱桃》的水准来演《小上坟》,怎么也不会输给肖红霜。
怎么她反而被电视台刷下来了?邹山河心里起了怀疑。
今天他正好有时间,市二团离这里也不远,干脆再听一场。
走到市二团的剧场外,他问售票员:“今天的票还有吗?”
“有有!前排的都有呢,座位您随便挑。” 售票员挺热情地说。
“《小上坟》什么时候开演?” 邹山河问。
“马上了,您进去估计就到他们了。” 售票员回答。
邹山河买了前排的票走进剧场,选了个靠中间的位子坐下。这剧场里观众不多,应该是时间选的不好,正好对上省京剧团的演出,戏迷们当然都选择更有名气和声望的肖红霜了。
可是当《小上坟》开演的时候,剧场里的氛围彻底不一样了。大家都安静下来,被台上的表演彻底吸引了目光。
看着满场翻飞、如梨花带雪的身影,邹山河心里也难得的激动起来。
他小时候还看过辛老板的演出,那时候他是首都京剧二团的演员,已经有点靠边站的意思,但是上座率仍旧是整个二团最高。即使演配角,他也能得满场好。有些人就是这样,你把他放到什么环境里,他都能发出光来。
没想到这个小演员的路子竟然和辛老板这么相似,经过那十年,乡镇上真是藏龙卧虎。
邹山河想到了儿时回忆,又不免发怒。
这台晚会的导演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让倪骏打过招呼,说凤山京剧团是自己推荐的吗,怎么会把这么好的演出刷了,让肖红霜上?
明天就让他们把节目单给换掉,导演是谁,还要追究他的责任。邹山河想。
***
“你说什么?今天咱们的上座率跌了三成?” 肖红霜大怒。
“是这样,好像说市二团和我们的时间撞上了,今天他们那边倒是满座了。” 省团的一个工作人员说。
“市二团的在演什么?他们难道要跟我们打对台?” 肖红霜心里暗骂郑会友那个老家伙。两个人一向不对付,竟然在这里给她使绊子。
“《小上坟》,说是和乡下的戏班子合演的,演的那闺女还踩了跷。”
一旁的周文素见状赶紧插嘴:“师父,这恐怕就是电视台和您演一出戏的那帮人。他们没被电视台选中,心里不服,竟然还刻意到市二团去演这出戏,这不是故意膈应您吗?”
肖红霜面若冰霜。她心里知道对方的实力比自己强,如果放任这个镇上的小戏班子和别的剧团合作,到处演出,这就是在打她的脸。
正在思考要怎么对付他们,周文素说:“师父,我有一个方法,说不定能治他们。”
“什么方法?” 肖红霜回头看自己这个漂亮的学生。
“那个盛慕槐,就是演肖素贞的小丫头,不是总是踩跷演出吗?” 那天电视台彩排的时候,是周文素第一次坐在台下看踩跷演出,即使她心里很讨厌盛慕槐,也不得不承认跷功是京剧里的一门绝技。
可是也是盛慕槐的这门绝技,会给她带来灾难。周文素露出一个笑容。
“嗯,怎么?” 肖红霜反问,突然明白过来:“是啊,这种封建残余的东西,她竟然还公开表演。我们是要振兴国剧,但不代表要让那些已经被埋进坟墓的陋习借着这股东风复活!这种不正之风一定要严肃处理,不止是踩跷不能公开演出,市二团也要接受批评。”
肖红霜过去十几年都是省城的文艺骨干,在省城的艺术界有许多人脉,而郑会友是这两年才平反调到省城的,跟她根本没办法比。
前两年省城京剧界开会的时候,郑会友就在她对戏曲发展的演讲会上批评过她。老早就看这个人不顺眼了,这次怎么也要让郑会友吃点亏。
正在这时,剧团里一个导演有些紧张又有些急切地叩响了房门。
上一篇:童模她重生回来做学霸
下一篇:我不当小师妹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