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放英
“爷爷饶命啊,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救命我又要摔了!” 话还没说完,王二麻又平地摔了一跤。
爷爷摇了摇头,指着王二麻的鞋说:“你脱下来,我示范给你看。”
“爷爷,您老人家还会溜冰呢?” 王二麻半信半疑,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就准备脱鞋。
盛慕槐紧张地说:“爷爷,您可仔细些,别摔跤了。”
“放心吧。我滑冰的时候,这小子的爸爸都还没出生呢。”
盛春让王二麻站到岸边,穿上鞋,别冻坏了,自己则掏出棉花,将于学鹏那双陈旧的冰刀鞋穿上。
盛慕槐屏住呼吸看着爷爷走到冰面上,轻轻一滑就滑出好远。
然后她看见爷爷的身影无比轻巧,正滑、倒滑、S型,迅捷如飞。他滑了两圈后说:“二麻子,看好了!”
他忽然身子下探,手捏剑诀向前伸去,同时一只腿脚尖绷直,高高立于空中,这是剑舞里“夜叉探海”的姿势。然后他站起来,右脚微抬,转换成仙人指路的姿势。
后一个动作是正宗的戏曲姿势,不像芭蕾,却同样优美。
然后他站起来,在冰面上转起了圈,像一只天鹅一样掠过水面,回到了岸边。
王二麻、盛慕槐和凌胜楼都看得惊呆了。
但想想盛慕槐觉得也很合理,辛老板那么喜欢新鲜玩意儿的人,在北平住了那么久,冬天当然会到北海、颐和园去滑冰,练成这样的技艺很正常。
反正在盛慕槐的心里,辛老板只要是想,什么不能练成啊?
等盛春把鞋脱下来给他,王二麻嘴巴才合拢。他充满希冀地说:“爷爷,您老人家能教我滑冰吗?”
见盛春没有要答应的样子,他耍起了无赖:“爷爷您看,您总是教槐槐和大师兄,我都被您晾在一旁好久了,我也想跟您学点什么啊。”
盛春穿上棉鞋:“你是花脸,我能教的不多,等开春槐槐把这几出鬼戏都练熟了,我教她梅派的《霸王别姬》,你就来做这个楚霸王怎么样?”
“那敢情好!” 王二麻的眼睛一下亮了,又求盛春:“槐槐他们还要再练半小时呢,您就抽空指点我两句,我滑得好了,不整天在边上摔跤,也不打扰你们不是?”
盛春被王二麻求得无奈,只得答应教他滑冰。王二麻再次笑得见牙不见眼。
等回去,于学鹏满脸喜气,对他们说:“你们总算回来了,咱们凤山又接了个大演出。”
第35章
“最近临县把他们那个明朝古神岳庙重新修缮, 对外开放了。这庙规模很大,最有代表性的景点就是那个十八层地狱的古雕塑群。县政府为了抓住这个噱头,就想开庙那天找咱们演些关于因果报应的戏。我说我们能演《目连救母》, 你和胜楼可以演《活捉三郎》。因为有财政资助,他们给的报酬也挺高。”
“那太好了。” 盛慕槐高兴地说。活捉这出戏也练了不少时日, 但毕竟戏里涉及鬼魂,一直没找到演出机会。
“就是对方还有个挺苛刻的要求。”
盛慕槐抬头。
“他们希望你们能加个下高的动作, 要叠三张桌子往下翻, 说这样场面才火爆。”
下高就是从几米的高空中翻腾而下, 是京剧武生、武旦的传统绝技,现在几乎已经绝迹了。
“不行,我不同意。” 爷爷说。
“槐槐又不是武旦,这种高台动作哪里是那么容易练的?一不小心可能会摔成残疾。而且活捉里根本不需要这个技巧,这根本就是乱加动作。”
“我也是因为这样没一口答应下来,想听听你们的主意。” 于学鹏说。
盛慕槐思考了一下,觉得下高虽然危险困难,可也不是只有武旦才能练的, 徐派戏《绿珠坠楼》里的绿珠是花衫应功,不也从高楼一跃而下,还是难度极高的吊毛变僵尸吗?
所以这要求虽然苛刻,却不是不能挑战, 毕竟演出这些老剧的机会太少了,能抓住一个就是一个。
“爷爷,我想试试。” 盛慕槐说。
“不行。” 盛春的态度却很坚决:“这才给你多久的时间?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班主, 这出戏要什么时候演?” 盛慕槐问。
“还有一个半月。”
“爷爷,一个半月的时间总够我练的了。我本来跟着大师兄练毯子功,早就能够翻一张桌子了。” 盛慕槐据理力争。其实按道理来说一个半月练这门绝技是够呛,但是她有系统,不是不能尝试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宁愿教你的戏永远上不了舞台,也不想你在台上出个好歹来。” 爷爷斩钉截铁地说。
他头一次对盛慕槐那么严厉,甚至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就走回了房间。
于学鹏说:“槐槐啊,你爷爷说的也有道理。是我考虑得不周全,这确实有些危险。”
“班主,我会说服爷爷的,你接下这个活吧。” 盛慕槐说。
“这……”
一直一言不发的凌胜楼开口:“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一个半月你也练不成三张桌子。不如让班主跟他们讨讨价,看叠两张桌子成不成。这样难度减低了很多,你说服了爷爷,我陪你一起练。”
于学鹏说:“这倒是可以,我想两张桌子也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是不知道《活捉三郎》这出戏,要是看过,肯定都不会提出什么加桌子的要求了。”
盛慕槐说:“那就拜托班主了。爷爷这边,我会说服他的。”
盛慕槐心里仍然决定要跳三张桌子,但是她可以先用两张桌子的高度说服爷爷,等练成了翻三张桌子的绝技再展示给他看,那时候他自然也就没理由反对了。
她是下定决心了,不撞南墙不回头。
推开门,爷爷在往炉子里加煤炭,盛慕槐说:“爷爷,于班主答应去问神岳庙,看能不能只叠两张桌子出演。”
盛春火钳一放,看向盛慕槐:“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
“爷爷,《活捉三郎》这出戏多精彩啊,咱们又下了多少功夫啊。可是如果不在舞台上演出来,又有谁能看到呢?还不是像衣锦夜行一样。”
“我知道您教我的都是私房戏,旁的地方已经没有几个人会演了。我也不知道如果我去首都了,还会有多少机会演它们。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您教的戏,让他们都记住,原来还有这样特别、与众不同的戏。”
在她穿越前,京剧的同质化现象就非常严重了。别说辛派,就是四大名旦的戏,能上演的也只是那老几出。随着老艺术家一个个去世,许多精彩的剧目也成为绝唱。
盛慕槐不愿让这样的情况再发生。
她要把辛派戏演出来,演给所有人看。不管他们是看热闹的游客,还是特意买票欣赏的戏迷。
她相信辛派戏的魅力能让人们只要看过就不会忘记。
“那你也不能拿身体去拼。我的戏没人演,一个观众都没有也无所谓,你要是有个好歹,爷爷怎么原谅自己?” 盛春问。
“爷爷,不会的。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练,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再说凌胜楼都已经能翻三张桌子了,有他帮着我,不会有意外的。”
盛春叹了口气:“你打小就死倔死倔的,那时候要学戏,叫你穿三天跷,你也是不但不肯脱,还硬要练站。我是拿你没有办法。现在就是我不同意,你也会偷偷练私功,然后练好以后在我跟前表演,是吧?”
“爷爷——” 盛慕槐觉得有点心虚。
盛春摇摇头,觉得既辛酸又欣慰。他不知道槐槐这个样子到底是好还是坏。他说:“算了,我去跟薛山说说,要他和胜楼教你。但是你记住,练功的时候一定要有两个人同时在场,绝对不可以一个人偷练。”
“好!” 盛慕槐飞快地答应。
***
神岳庙那里给出了答复,只叠两张桌子也行,但是动作要足够吸引眼球。
盛慕槐开始了她的下高训练。
因为是演阎惜娇,她全程绑跷,从桌子上翻下来当然也要踩跷才行,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他们选了半天动作,最后决定阎惜娇站在桌子上,用绸带将张文远打落,凌胜楼需要云里翻落地。
而阎惜娇虽然是鬼魂,却是俊扮,姿态要美又不能太危险。考虑良久,薛山给她选择了难度系数较小的坐盘卧鱼,这样是盘膝落地,脚趾不用直接承受整个身体的压力。
盛慕槐必须先从一张桌子开始练,再加到两张,跳的时候,身体要轻盈如羽毛,甚至连落地都不能发出声音,因为她是一个鬼,而鬼是没有重量的。
白天还要上课,凌胜楼和盛慕槐照例每天清晨五点起床练两个小时,在学校争取把作业做个七七八八,晚上继续练习。
晚上,薛山走后,盛慕槐和凌胜楼在练习场继续练功。
盛慕槐是真的羡慕凌胜楼的腰,有劲极了,不管什么跟头随意就能翻过去,从三层桌子往下翻台漫、折腰、前扑,全部都举重若轻,十分轻松。
这腰功以后在床上可不是个电动小马达,不知谁那么有福气做他女朋友。练习场的灯昏昏的,盛慕槐满脑子胡乱跑马。
“槐槐,你在发什么呆呢,到你了。” 凌·电动小马达·胜楼已经走到了盛慕槐的身边。
他比盛慕槐高了一个头,即使是从下往上的死亡角度仰望,下颌骨的线条也凌厉而分明,一根优越的鼻梁在薄唇上方高高挺立。
虽然他才十四岁,但因为常年锻炼又发育良好的关系,已经有了宽阔的肩膀和修长的双腿,即使穿着土气的练功服,还把衣服扎进了裤子里,也只是更凸显他的比例而已。
跟他比,自己就是个小鸡子啊。
凌胜楼的阴影笼罩住了盛慕槐娇小的身体,她一下清醒了过来。
都怪这灯光太昏暗。她的脸微烫。
“把手给我,我扶你上去。” 凌胜楼说。
练了一个星期,爷爷和薛老终于允许盛慕槐单独在两张桌子上练习了。
盛慕槐却没有抓凌胜楼的手,自己蹬蹬瞪爬了上去。
“记住要提气,跃起的时候越高越好。” 凌胜楼只能在下面提醒。
盛慕槐朝他做了个OK的姿势,往下面看,两张桌子叠在一起并不算高,没什么心理负担。
她纵身跳起,双腿在空中盘住,稳稳落在地面。然后一个转身站起,手中的绸带轻飘飘地套在凌胜楼的脖子上,他便直直地朝后倒在地上。这也是京剧中一个难度动作,叫做“摔僵尸”。
又练了一会儿,盛慕槐的动作都完成的很完美,凌胜楼说:“现在你可以加第三张桌子了。”
盛慕槐惊讶地看着他。
凌胜楼说:“有我看着,总比你偷偷练私功好。”
盛慕槐默然,她是打算练私功来着,不过是在系统里练。当然了,凌胜楼功夫那么好,有他看着事半功倍。
盛慕槐要去搬桌子,凌胜楼却已经搬过来,将它加在了顶端。
他一个纵提,不知怎么已经翻上了三张桌子,朝盛慕槐伸出了手。
这次盛慕槐没拒绝他,握住他的手,借力很快也站在了高台之上。
三张桌子叠在一起有大约两米五高,站在边缘是有些心惊的。
盛慕槐咬紧唇,在想是要莽下去还是怎么。
凌胜楼突然从背后扶住了她的腰。
盛慕槐:!!!
凌胜楼往她腰窝一按:“记住跳起时是这里发力。”
接着他把盛慕槐挪到后面去,又示意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我示范一次给你看,你感受一下。”
其实两个人练习《活捉三郎》,最后一个动作就是搭着肩一起下台,本来就免不了肢体接触。但是刚才才对着人家的腰胡思乱想了一通,现在再把手放上去就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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