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刀寒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林非鹿直说了半个时辰,最后舔了下嘴巴,太后才反应过来,吩咐道:“给公主上茶。”
她乖巧地笑了笑:“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看了她一会儿,等她喝完茶,才笑着摇了下头,低叹道:“难怪皇儿喜欢你。”
虽然小公主尽捡些有趣的事说给自己听,但太后也明白,身为质子,怎么可能过的那么轻松。孤苦无依的境地,却有这么一个天真乖巧的公主陪着,想必平时也帮衬了不少,是他少时唯一的慰藉吧。
她今日传召这位公主前来,就是想看看让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破例的女子到底是何许人。
她虽知自己无法干涉宋惊澜的决定,他又是一位独断专行的皇帝,多说什么,恐怕会使母子俩的关心更加僵冷。
但若真的是祸国媚主的女子,她说什么也要想办法联合容家以及宋惊澜唯一信任的舅舅容珩,将这皇后废了。
可此刻眼前分明只是一个天真乖巧的小姑娘,自小没尝过苦楚,一生顺风顺水,心思单纯又简单,就算立为皇后,也干不出她担心的那些事。
太后这心总算放了放,回过神时,却见对面的少女捧着茶杯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搁在案桌上没绣完的手绢。
她不由问道:“你在看什么?”
林非鹿抿了下唇,软声说:“太后娘娘绣的这朵墨兰真好看。”
太后喜爱兰花,这殿内不仅用的是兰香,各处垂帘上也绣着兰花。
这不巧了,当年的惠妃也喜欢兰花,林非鹿跟林念知厮混那段时间,见识了全天下所有的兰花品种,还移栽了很多到自己的花田。此时一眼就认出太后绣的是墨兰了。
太后听她这么说,果然意外一笑:“你倒知道这是墨兰。”
她有些骄傲地昂了下小脑袋,摇头晃脑指着旁边的垂帘说:“我还知道这上面是蕙兰,那个是建兰,太后娘娘身上这件衣服上绣的是寒兰。”
太后被少女这副可爱又有些小得意的样子逗笑了,笑问道:“你怎么识得这些兰花?”
她眼里笑意分明:“因为我母妃也很喜欢兰花,我以前住的宫殿里,养了许多兰花。”
太后笑了笑,拿起桌上没绣完的手帕,将剩下的几针勾了,收针之后,白丝手帕上的墨兰栩栩如生,她朝林非鹿招了招手:“来。”
林非鹿乖乖走过去,太后便将这块新绣的手帕递给她:“你既喜欢,哀家便送给你了。”
她有些开心,接过手绢之后手指慢慢抚过那朵墨兰,好半天才抬头说:“小鹿很喜欢,多谢太后娘娘。”
她原先雀跃的声音此刻听着有些闷,太后抬眼一看,发现她眼圈也有点红,不由放柔声音问:“怎么了?”
少女抿着唇,嘴角向下撇,像强忍泪意似的,好一会儿才捏着那块手绢哽咽着小声说:“我想我娘了。”
太后心中一恸,想到儿子对自己的淡漠生疏,一时悲从心来,拉过少女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怅然道:“好孩子,你就要与皇儿成婚,今后哀家便是你的娘。”
第98章 【98】
虽然林非鹿知道, 有小漂亮在绝不会让自己吃亏,太后对自己态度如何其实影响不了什么,但绿茶生存手册之一就是能做朋友的绝不当敌人。
化敌为友不硬杠, 五湖四海皆兄弟。
她在来的路上听春夏两人说完之后就明白,太后心中缺失的亲情, 和她想拉近母子距离的迫切感,就是自己着手攻略的方向。
人一旦攀上巅峰, 权力地位都拥有了的时候, 就会开始回忆过去, 向往最平凡的温情。这是人的劣根性,也是这个时代高位者的通病。
也深刻地展示了一个道理: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小公主是她唯一能了解儿子过去的途径,又是一个听话孝顺的乖巧孩子,她若是跟自己亲近,皇儿又喜爱她,想必今后自己跟皇儿之间的关系也能缓和。
林非鹿红着眼睛从殿中离开时,手上还戴着太后赐的一只冰玉手镯。
这冰玉质地奇特, 夏日戴在手上,就像随身携带的小空调一样,能降暑散凉。宫中只有一对,太后戴着一只, 另一只如今就赐给了她。
春夏二人正焦急等在外面,看见林非鹿红着眼睛出来,顿时一脸紧张地迎上去, “公主,没事吧?”
她朝两人安抚一笑:“没事,太后娘娘待我极好。”
听春看见她手腕的镯子倒是有些惊讶,她自然认识这玉镯,知道其稀奇性。太后竟然将这唯二的玉镯赏给公主,可见是真的对她很好了,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南方入夏早,三人离开重华殿时,外头的太阳已经有些晒了。刚一出去,就看见殿门外的树下等着一行抬着轿辇的宫人。
为首的是临安殿的掌事太监孙江,一见她出来便笑着迎上来:“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林非鹿问:“你们在等我?”
孙江恭声笑道:“是,陛下吩咐奴才在这候着,送公主回宫。”
回程路途远,有轿辇坐倒是很舒服。林非鹿坐上轿,一行人便往回走,她撑着下巴转头问孙江:“陛下下朝了?”
孙江回道:“还没呢,怕是要忙到午时,公主是想去临安殿用膳还是回永安宫?”
她想了想,“去临安殿吧,等陛下回来了再一起用膳。”
她今天起得太早,去临安殿坐了没多会儿就开始犯困,屏退寝殿伺候的宫人后就爬到宋惊澜的龙床上去补瞌睡。
这龙床睡起来其实跟自己的床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床顶悬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以明珠为点,从上垂下了宽大华丽的帘帐,对隔绝蚊子起到了非常显著的效果。
她裹着轻薄的锦被在又大又软的床上滚了几圈,才终于一翻身睡了过去。
搁置多日的早朝一直到午时才结束,宋惊澜处理了堆积的政务后,还在朝上宣布了立后大婚的事。有了礼部尚书昨日经历的那一幕死亡凝视,朝中无一人提出质疑,纷纷表示恭喜陛下。
散朝之后,宋惊澜回到临安殿,殿中燃着熏香,静悄悄的。
孙江小声询问:“陛下,公主在里头睡着呢,传膳吗?”
宋惊澜朝里走去:“传。”
寝殿里一个人都没有,林非鹿睡觉时不喜欢有人守着。宽大的帘帐自顶垂落到地面,逶迤铺开,安静的殿内只有她清浅的呼吸声。
宋惊澜缓步走近,一根手指撩开了帘帐。
床上的少女侧身而躺,面朝外面,睡得正香。应该是嫌热,她没盖被子,只穿了件单衣,领口扯得有些松,隐约露出白皙的锁骨。
墨发铺了一床,他眯了下眼,松开手指,那帘帐便又垂下,将他和床上的少女全然挡住。
林非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半梦半醒抻手的时候,摸到一个胸膛。
她眼睛还闭着,手指迟疑地往上摸一摸,又往下摸一摸,摸到他小腹的位置时,被一只手捏住了手腕。睁眼时,就看见宋惊澜侧躺在自己身边,手肘撑着头,唇边笑意融融。
林非鹿往前一蹭,脸贴着他胸口蹭了蹭,困蔫蔫问:“你在做什么?”
他嗓音含笑:“在看公主睡觉。”
她有点不好意思:“睡觉有什么好看的,我睡相又不好。”
宋惊澜笑了一声,握着她手腕搂住自己的腰,低头亲了亲她乱糟糟的额头:“起来用膳吧。”
她顺势埋进他怀里,“不饿。”顿了顿又说,“我今天去见太后了,她还送了我一只冰玉镯呢。”
宋惊澜很喜欢她的主动亲近,手掌抚着她后脑勺,手指插进她发间,鼻尖溢出的嗓音透着几分慵懒:“嗯。”
林非鹿抬了下头,只能看见他精致的下颌,“你不喜欢她吗?”
他呼吸平缓,连声音也没有起伏:“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只要她不逾越,我也不会动她。”
林非鹿有一会儿没说话。
宋惊澜低下头,手指轻轻捏了下她的后颈,缓缓问:“公主讨厌这样的我吗?”
弑父杀兄,冷落生母,他所有的行为都跟这个重孝重仁的时代不符。将来史书上,势必也会留下这一笔污点,谓之暴君。
可他不在乎那些,他只在乎怀里的少女会怎么想。
林非鹿微微往后仰,抬起头用鼻尖蹭了蹭他下巴,像安抚,又像心疼,在他的凝视下轻声说:“我们小宋,以前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不管是在宋国,还是在大林。
宋惊澜下垂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然后低头吻住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他动作好温柔,一下又一下地轻触,像怕吻碎了一样,从眼睛吻到鼻尖,又含住她的唇。
他这一生的温柔,全都给了她一个人。
林非鹿闭着眼回应他的吻,感觉到侧躺在旁边的人渐渐倾压下来。他手掌往下,抚过她后颈,抚过她背心,抚上腰窝时,手指一扯,拉开了她束衣的腰带。
她本就只穿了件单衣,腰带一松,宽大的衣衫就朝两侧滑落,一览无遗。
林非鹿被他外衫冰了一下,大脑清醒了一点,微微睁开眼,手还搂着他脖子,嗓音有些喘息:“现……现在吗?”
宋惊澜动作一顿,半晌,唇缓缓离开她身前,又伸手替她把滑落的衣衫盖了上来。
林非鹿眨了眨眼睛。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手指拂了拂她额前碎发:“起来用膳吧。”
林非鹿觉得这个男人的克制力真是绝了。
宋惊澜撑直手臂,微一抬身正要离开,腰带突然被身下的少女用一根纤细的手指勾住了。
她眼尾一丝红,平日软甜的声音此刻故意压下来,似笑非笑,一字一顿像是勾引:“陛下,真的不要吗?”
宋惊澜没说话,垂眸直勾勾看着她。那眼神无比摄人,深幽眸子里丝毫不掩自己炙热的欲念。
林非鹿一下就怂了。
不笑了,也不故意压着嗓子说话了,飞快地收回手指,老实巴交说:“用膳吧,我饿了。”
好半天,他才笑了一声,慢悠悠坐起来,捡起那根被自己扯下来的腰带,把人从床上抱起来后,低头专注地替她系在腰间。
她这时候才知道害羞了。
宋惊澜系完腰带,抬头一看少女红扑扑的脸,挑唇笑了下。
他倾身亲了亲她唇角,温柔嗓音带一丝哑:“公主,不要勾引孤。”
林非鹿小声说:“也不知道谁勾引谁。”
他笑起来,揉揉她乱糟糟的脑袋:“乖一点,我想给公主一个完整的大婚。”
外头传的膳已经凉了。
见陛下拉着公主出来,孙江才又唤人重新传膳。
正吃着饭,司天监的人便来回禀,说大婚吉日已经择定,就定在下月初七。
林非鹿一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还有点担心会不会来不及准备。她最近也查阅典籍了解了一下,知道帝后婚礼的流程十分繁复,而且还要在婚礼上册封皇后,就更复杂了,各个步骤都耗时耗力。
却听宋惊澜有些不悦道:“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