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巢独居客
圆明园大,光走到隔壁院子几人都出了身薄汗。但进了门之后,几人还是被里边热闹又激烈的战况给吓住了。
平时温柔得体,端庄知理的福晋们,这会儿剑拔弩张到让胤祐他们觉着宛如回到征噶尔丹的战场差不了许多,连窗台上的梅花都被吓蔫了,在圆明园里开了许多些年,怕是也没见过这般动静。
几个爷们进来总有动静,玉玳一抬头看着胤祐,那可算是见着亲人了,手一伸就要诉苦。今儿实在是太大意,早知道就不该说那些大话来着。
以前妯娌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大多在宫里,在宫里十次有九次都是在陪娘娘们听戏,今儿玉玳几人谁都不想再闹腾,让丫鬟出去剪了几枝欲开的梅花插在窗台,熏笼在摆在旁边,几人支上桌子打麻将也挺高兴。
“安慧,今儿你放开了玩儿,咱不在宫里,不用让着谁啊。”安慧是兆佳氏的闺名,以前大家不知道就客客气气的弟妹这么叫着。现在关系不一般了,她又比玉玳她们小一些,几个当嫂子的这么叫着显得亲近。
“那感情好,我以前在娘家的时候最得意就这事,说来不怕嫂子们笑话,嫁给胤祥之后,在宫里真不敢放开了玩,就怕赢得多了,娘娘们不高兴。”
十三的母妃死得早,还留了两个妹子要看顾,兆佳氏嫁给他头两年,在宫里着实过得不轻松。哪个娘娘那儿也不敢得罪,也就是胤祥争气,出了宫之后才把日子过顺了些。
兆佳氏这般口气,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都是大部分时候宅在家里没事干的人,别的不行打牌个顶个的精。除了怀着孩子的董鄂氏坐在一旁嗑瓜子凑热闹没上桌,玉玳几人都卷起袖子,打算教教兆佳氏什么叫谦虚。
可惜人兆佳氏还就是有本事,玉玳三人这野路子出身的,下午刚过一半就输得见了底。尤其玉玳越输越乱,到最后干脆没了章法人都蒙了,一连做了两把大相公。好不容易瞧着弘晖,可不让这小子搬救兵去了。
“胤祐你来,这牌我打不下去了。”玉玳自诩不是个小气人,但一下午了,自己就没胡过一把,打出去什么兆佳氏就要什么,她还挺挑,别人放炮还不要,非得自摸才高兴,这谁跟她玩得下去啊。
玉玳一招呼,乌拉那拉氏和他塔喇氏也不干了,赶紧把自家爷们往牌桌上拉。现在天色还早,再说输成这样休战是不可能休战的,总得把场子找回来才行。
几个哥哥被嫂子们拉上桌,胤祥也不可能再放任兆佳氏在坐在那儿,赶紧就把人拉起来了。胤祐一坐下才知道这是真输狠了,平时打一下午牌能吃一堆零嘴的人儿,今儿点心放在一旁动都没动,可见有多着急。
胤祺扒拉扒拉他塔喇氏留给自己的几个碎银角子也直摇头,就这么点银子怎么玩儿啊。好在兆佳氏不欺负人,胤祥刚坐下,她就把他跟前堆成小山的银盒子给拿走了,捧在怀里说得还挺在理儿,“你们爷们玩得大,这点银子就不给你留了啊。”
四个皇子看着跟前空荡荡的盒子,和下了战场又和和气气,好像刚刚的事儿没发生一样的福晋们,难得异口同声的叹气。四爷更是无奈得很,“苏培盛,赶紧去拿银子来。”
后半截换了人上场,到底比前边好了不少,尤其十三是真怎么会这些,没多久就输了不少出去,气得兆佳氏直跺脚。胤祥还挺无辜,眼神不住的往兆佳氏这边看,看得玉玳她们乐得不行。
这一场聚会,是整个冬天里最难得的暖色。再往后一直到过完年,各家都没再找着机会这么尽情的玩一场。尤其刚过完年,玉玳和胤祐还在商量等开了春,府里该置办什么的时候,就从宫里传出来消息说,康熙要复立太子。
这消息来得突然,谁也没找着到底是哪儿传出来的。可都说无风不起浪,尤其年前还接连倒了老大和老八,要说跟这事没关系鬼都不信。如今不管是皇子还是大臣,已经被康熙溜得差不多疲了,这会儿立谁当太子都成,只要别再拖人下水。
但这件事里边,有个人怎么都不愿意,那就是还在毓庆宫里的胤礽。胤礽听到这个风声的时候,正好在毓庆宫正殿的后院里边种花,现在虽说还没开春,但架不住宫里有暖棚,胤礽没了美人美酒作伴,如今竟然喜上种花了。
他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愣了许久的神,再放下花盆往毓庆宫门口走的时候,整个人便多了几分决绝,石氏得着消息追出来时,都半点拦不住他。
守在毓庆宫门口的侍卫不可能就这么放人出去,他也不难为人,只就地跪下,让人带话给康熙说要求见,若是不见就这般跪下去。消息传到康熙那儿没人敢拦,康熙也从来没见过自家保成这般行事。胤礽有自己的骄傲,哪怕当初被废时,也从不曾这般姿态求人。
康熙去毓庆宫很快,但风雪天里跪了这么久,胤礽脸色还是不好看。好在石氏一直在一旁陪着,倒也不太孤单。胤礽看着许久不见的皇阿玛一步步走近,走到自己跟前时,他便难得端端正正给康熙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皇阿玛,儿子今儿想求您件事。”胤礽一张嘴,康熙心里就突然有了预感,自己与胤礽的父子情谊许是要到头了。但看着儿子青白着一张脸仰头望着自己的样子,康熙还是点点头,让他说。
“这段日子在毓庆宫里边,儿子过得可自在了。吃得香睡得着,晚上再没做过梦,再没半夜吓得不敢合眼。”胤礽是真喜欢这段日子啊,“阿玛,您开开恩,您要是还想让儿子留条命,就别再让儿子当太子了,成吗。”
今日份碎碎念:两个私设,一是胤祥就不让他得病了,总觉得他那样的人还是肆意快活的活着,我看着才高兴。二就是废太子咱就不再折腾他一回了,再来一回我就真只能把人写疯了,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他要怎么排解自身的矛盾和困苦。
☆、第九十七章
康熙再是心里有数,听到儿子亲口说出不要再当太子的话, 还是让他眼前发黑, 站都站不稳。李德全双手托着康熙的后背撑着他主子,半句多话都不敢说, 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声响刺激了康熙。“你再说一遍。”
这话说出来, 胤礽自己也像是做梦一般。到底是储君的位子,当太子跟当二爷, 两者之间可是天差地别啊。之前再是觉着没了束缚更轻松, 可心里要说一点舍不得都没有那是假的。但此刻把心底最深的渴求说出来之后, 其他的矛盾与纠缠不休也就都随风而逝,再不犹豫了。
“阿玛, 儿子累了,不想当太子了。”胤礽咬咬牙再抬头时, 眼底的坚定让康熙怀疑这些年自己都干了什么, 自己给与他的一切又算什么。自己最满意的儿子啊, 怎么能这么往自己心头插刀子。
他挣脱李德全扶着自己的手, 此刻的康熙只是一个快要老去的父亲,挺直的脊背难得得弯了些, 蹒跚往前走了几步,像是想靠胤礽更近,好好瞧瞧自己的儿子。
父子两个此时面对面,相隔不过几寸,胤礽脸上最微妙的表情康熙也能看的清清楚楚。但此时此刻胤礽心里明白, 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了。
“废太子被魇至狂,不仁不孝,从即日起圈禁毓庆宫,不得踏出半步。”康熙这话说出来,就算是绝了胤礽再复立的路,也算是当阿玛的最后一次在儿子跟前妥协。说完便脱力一般往后倾倒,李德全想接住都没来得及,只得让奴才们赶紧扶着上了轿辇往养心殿去。
圣旨一下就是金口玉言,毓庆宫的门很快便再次关上。胤礽到底这辈子就没吃过苦头,跪得久了起身的时候都听着自己膝盖骨咔咔直响。自己右侧身后半步的地方是石氏,陪他跪了这么久一直什么话都没说,也没像以前那般惶恐,起身之后反而冲着胤礽笑了。
“二爷中午想吃什么,臣妾今儿自己做。”石氏当年在娘家的时候,也是个喜欢玩喜欢吃的满族姑奶奶,不是现在这般木头人的模样,刚刚听了这么多,得了这么个结果石氏反而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做太子妃了。
“你不就会炒个三丝儿吗,还得厨房里给你全切好咯。”这么多年了,石氏来来回回就会这么一个菜,每次自己混蛋得不行,她去后边莺莺燕燕那儿捞自己的时候,就会拿这个充门面。自己给面儿的时候少,但多少也吃过几次,要不是她是太子妃,胤礽非当场全吐了不可。
“那要不还是厨房做吧。”胤礽这么一说,石氏习惯性就往后退了一步,自己喜欢吃又不代表会做,厨房里的事儿石氏这辈子就不怎么开窍,能把三丝儿炒熟就不错了。
“没事儿,今儿爷就想吃这个。”胤礽摆摆手,难得见着石氏笑,尤其这会儿了她还笑得出来,胤礽看着心里舒坦。“只不过刚刚你叫错了,以后毓庆宫里没有太子。”
没有太子就没有太子妃,臣妾这个自称也就不存在了。石氏愣了一愣便反应过来,“二爷,妾身明白了。”说完便转身,带着奴才往正殿后边去。
圈禁废太子的消息一出,小日子过得挺顺当的毓庆宫里边并不知道外边都闹开了。这消息就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光朝堂上的臣子奴才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倒了霉的直郡王和胤禩更是觉得可笑至极。
胤褆知道自己这辈子就是皇阿玛给太子准备的一把刀,什么时候太子把自己给磨断了,那太子也就成了。可惜自己与太子争斗多年,到了谁都没得着便宜,反而是老爷子出手把哥俩都给摁死。
大福晋这两年身体不好,看着他被关在王府里不得见天日,心里除了难受也没别的法子,往日最是显赫又热闹的直郡王府,竟然到了这步田地,说来也不过都是大梦一场。
胤禩比起胤褆就更冤枉些,事到如今不是个傻的,都能看明白康熙打的什么主意。前边那些让朝臣推举太子什么的都是唬人的,不过就是想复立太子做的戏码而已,可惜自己被储君的位子迷花了眼,只顾着一个劲的往前冲,忘了圣心不止难测,也偏颇得很。
“主子爷,后院那边张格格不舒服,请了太医来瞧过说是有了。”能找到胤禩书房来的没别人,只能是何焯。何焯从后院到书房,一路跑过来歇都没歇一下。说这话的时候嗓子里头透着一股飘劲儿,要不是死死压着怕是就得笑出声来了。
自家主子爷盼这个盼了多少年,何焯心里头一清二楚。如今总算有了盼头,哪能不激动呢。胤禩听到这个消息都一下没站起来,还是身边贴身太监搀了一把才站稳咯。“真的?”
“真真的,您赶紧去瞧瞧吧。”何焯扶着胤禩一路走到后院,八爷府地方不小,但给后院侍妾住的地儿真不算大。郭络罗氏是个心窄的人,这几年能让后院这些人留下来已经不容易,还想好吃好喝养着?做梦去吧。
张氏是三年前被下边官员送进府里来的,因着人长得漂亮,嬷嬷们又都说她有个好生养的模样,这几年不好不坏还算过得下去。但一晃三年什么动静都没有,张氏自己心里也没抱什么希望了,谁成想就是这时候,自己还能怀上呢。
胤禩到后院的时候,郭络罗氏也到了,就比他早一步。站在张氏屋里神色复杂,张氏从里间出来哆哆嗦嗦跪在下头,连头都不敢抬。不怪张氏这般姿态,实在是郭络罗氏太凶,张氏每天去给她请安都这样,现在哪怕怀了孩子也还是吓得腿肚子直抖。
胤禩进来,夫妻两人习惯性的对视一眼,可惜如今早不是当初不用说话,都能猜着对方心里想什么的时候。胤禩看不出,或者说不想再去理解郭络罗氏的无奈。“起来,你先进去吧,爷跟福晋说说话。”
胤禩走上前把张氏从地上拉起来,明明不算亲密的动作却依旧让郭络罗氏膈应得慌。等张氏进到里间去了,就再也忍不住,“胤禩,你这是非要给我脸色看,还是非要恶心我。”
“你这说的什么话,这孩子咱盼了这么久,如今孩子来了,不好吗。”胤禩没想到她一张嘴又是说的这些,刚刚兴奋又激动的好心情突然就被她的冷言冷语给浇熄了一大半。“这孩子生出来,说来说去还得是你这个嫡额娘养着,到底有什么不行的。”
张氏不过是个格格,府里又有郭络罗氏把着,等孩子出生肯定是不会留在她身边,况且郭络罗氏无子,甭管张氏生的是男是女,都该抱到她那边去。
“哼,这时候说这个未免早了些,到时候再说吧。”话说到一半胤禩的脸色明显就很难看了。郭络罗氏虽说泼辣刻薄,但是也不是非要上赶着找死,后半句更难听的好歹咽了回去,一甩帕子便回去了。
胤禩看着她背影走远了,这才把刚刚憋在喉头的叹息散出来,若是刚刚自己敢当着她的面叹气,那这事就没完了。何焯看着自家主子都替胤禩不值得,但这话当奴才的没法说,只能先往好的地方劝,让他先进去瞧瞧张氏。
外边说的什么,张氏自然都听见了。但胤禩进到里间的时候,张氏脸上倒是平静得很。她知道自己肯定不可能养孩子,她现在只求只要能好生把孩子生下来,就行了。只要有了孩子,往后还怕没有依仗吗。
胤禩瞧着她脸上的平静不似作伪,好歹舒坦了些。当福晋的撒手走了什么都不管,胤禩却不能让人继续住在这背阴的小院子里,随即便决定给人搬家,当天就搬到里前院挺近的西小院里边,就是打算离近些,有什么事儿都能看顾到。
等一切都安顿好了,何焯跟着胤禩出来,才把今儿该递给胤禩的条子拿出来。里面都是他写的计策,如今太子不可能再起复,哪怕现在失了圣意,但也不是完全没了机会,那么该怎么办就要好生再想想了。
胤禩看着条子上写的,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是要细细琢磨的。但今儿一直走到书房门口才出声,“等等吧,先等等。”等,这个字难得从胤禩口中说出来。这些年他办事从来不计代价,可这会儿说快要有孩子,便突然想要再稳当些。
事传到胤祐耳朵里的时候,他倒不至于跟老大那样一个人躲着捶胸顿足,也不用像老八那样瞻前顾后,反而是饶有兴致从书房出来往玉玳那儿去,凑在她跟前饶有兴致的跟人掰扯这事。
“诶,你说这到底怎么想的,事到临头就差临门一脚了,怎么又掉了个个儿,前边那些唱的大戏,都不作数了?”说的时候还不挑明了,只拿下巴往紫禁城那方向努了努。
“我上哪儿知道去,那可是您亲阿玛。”关上门来,夫妻俩说话越发的自在,也没顾忌,“不过要我说啊这样也好,哪怕是薅羊毛也没有光盯着一只羊薅的不是,人太子这些年是享了福,可人家受的罪呢?反正我想想都不行,谁要是把你遛三孙子一样遛这么多年,我头一个就不答应。”
“还是咱七福晋好,爷就指望福晋护着爷过日子了。”玉玳老母鸡护崽儿一样的话,让胤祐听了心里忍不住的高兴,手里剥的橘子也仔细挑了自觉长得最漂亮的一瓣,才喂到玉玳嘴边。这回怀孩子她又喜酸,怕不是又是个混小子。
“嗯,那就看你听不听话,会不会办事了。”玉玳这会儿肚子也有六个多月,早就怀稳当了。都说孕妇到了一定时期其实还挺需要那事儿的,玉玳现在就觉得自己处于这个阶段,昨晚上要不是他出门喝酒回来得晚,昨晚就得把人给办了。
玉玳的手又白又软,这会儿解开他胸前衣扣,软若无骨的往他心口上缠,惹得胤祐狠狠打了个激灵,便翻身把人压在身下,还挺体贴的问:“行不行。”
“这话该我问你,七爷,行不行啊。”玉玳故意挺着腰顶了顶胤祐,嘴里荤话没断半点不肯示弱,男人嘛,最问不得的就是行不行。这会儿了那就是箭在弦上,不行也得行!
不过到底还是顾忌她怀着孩子,两人嘴里手上谁都不肯服输,但该缓的地儿还是缓了一步,可没想到就在胤祐正待入港的时候,外边弘曙领着弘倬找了来。
这会儿别说孩子来找,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往后稍一稍。胤祐随手拿起个茶碗就往门边一摔,听着里边动静的桃子,赶紧的把两个阿哥往外哄。这话没法跟孩子挑明,只好主子爷现在正忙着,两个阿哥过会儿再来。
胤祐不管奴才怎么哄的孩子,摔了碗他又重新伏回玉玳身上,像是受了委屈一般,一连要了两回才算勉强放过她。
只不过世上的事都是一报还一报,玉玳被吃干抹净,晚上吃饭的时候弘曙突然问起下午的事儿,还顶认真的跟胤祐说,是不是下午阿玛跟额娘吵架了,阿玛是爷们,可不能欺负额娘。
这事摆到台面上来,胤祐到底不好意思胡诌,也就是这会儿两人才发现这事还是得早早的跟孩子说清楚些才好,别的不说,现在懵懵懂懂的往后被人骗了怎么办。第二天,令仪和弘曙那儿便一人送了个教这事的嬷嬷过去。
可没想到嬷嬷刚送过去没过一天,伊尔根觉罗氏就找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一脸丧气,还带着几分怒的嬷嬷。“福晋,您这还怀着孩子,奴才来扰着您实在是对不住福晋,令仪那糟心孩子,奴才已经不让她出门了。可这嬷嬷实在不愿再留下,奴才没法子,只好把人给您带来了。”
人一进门玉玳瞧着就不对,两个教那事儿的嬷嬷都是胤祐从内务府专门挑的,找的就是为人正派且心细的人。令仪虽说胆子大了些,但一直都是个很亲和又大方的孩子,怎么还能把人气成这样了。
那嬷嬷见了玉玳,就跟见了亲人一样,几句话没说眼泪都要下来了。可到底怎么回事,又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最后还是玉玳把脸拉下来,嬷嬷才吞吞吐吐的说,大格格什么都明白,用不上奴才。
这话说来就有意思了。玉玳不能光听嬷嬷一个人的,干脆起身往梦兰院去,她倒要问问令仪,哪来的本事十来岁的孩子就什么都知道了。
令仪被关在自己屋子里倒是也不闷,玉玳推门进来的时候,手里正捧着剑谱在空手比划。见玉玳来了还高高兴兴的起身给她泡茶,上点心。她知道玉玳为了什么来,“嫡额娘,女儿从小习武,人身上多少骨头,多少筋脉走向,甚至多少块肉,都干什么用的早就知道了。”
“那其他地方都知道了,最重要的那些事儿还能落下吗。”令仪说起这些一点不害羞,“而且女先生不让看的那些书,我都偷偷看过了,那石头记里的东西女儿都明白,女儿能把握自己的。”
行,看来不管到了哪个年代,当大人的总是会小瞧了孩子。玉玳看着大方又得体的令仪忍不住高兴,孩子能这般坦荡自然是好事。“行了,这事嫡额娘给你做主了,不怪你,你额娘那儿嫡额娘跟你说去。”
今日份碎碎念:太子的事儿大概就这么办了。八爷吧,总算也迎来了弘旺。
憨憨辛苦点,自己要勤力耕耘不说,还要肩负教育子女的大任~
☆、第九十八章
这事在令仪跟前大包大揽的接下来,转头玉玳就后悔了。令仪不是自己生的, 又一直养在伊尔根觉罗氏这儿, 再是名义上的嫡额娘,也不该先越过她去。人家是教孩子习武, 不见得想把孩子教得这么开放,别到时候弄岔了还落下埋怨。
但不管心里怎么吐槽, 应了孩子的事儿总不能不办。伊尔根觉罗氏等在梦兰院正屋这边,看着玉玳从令仪院子出来, 立马就迎出来了。玉玳来梦兰院的时候少之又少, 伊尔根觉罗氏这会儿免不了紧张, 玉玳随着她进屋,看着一桌子点心瓜果都笑了。
“你这是做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个顶十个,这肚子都是吃大的。”玉玳坐下挺随意的拿了个橘子在手里把玩, “这事我刚刚问过孩子了, 孩子都跟我说了。”
“嬷嬷教的那些孩子的确是知道了, 只不过人孩子是正正当当知道的, 不算走了邪道儿。”玉玳说话的时候伊尔根觉罗氏紧张得手都在不自觉的揪着衣角。
她就怕福晋发火,觉着是自己没把孩子教好。又更怕福晋迁怒令仪。令仪这些年过得好, 一是府上就这么个格格,二就是福晋一直宽待着,府里奴才们才都捧着。直到听着玉玳这么说,才算松了口气。
可紧跟着眉头又皱起来了,“福晋, 那这事该怎么办啊,格格到底还小,总不能就任由孩子这么胆大下去吧。”这回好在是福晋不怪罪,那万一下回看了别的书,犯了忌讳呢。
“胆大些不好啊,你就是胆子太小了。”玉玳就知道绕不过这事儿,“咱请嬷嬷来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事。现在孩子自己心里清楚有分寸,那就比硬生生教来的要强。”玉玳这么说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不就是自学了个卫生知识课吗,还能出什么大不了的事。
况且那些嬷嬷们教的东西玉玳知道,当初嫁个胤祐之前,上门来的教养嬷嬷,就专门抽出几天时间教的这些。明明入关没多少年,内务府这些女官嬷嬷们学得倒是越来越规矩了。
张嘴闭嘴全是女学女戒那套,好不容易说到些实操,经验方面,又全都囫囵个的糊弄过去,给个画册里面画的东西抽象到,要不是自己聪明都看不出来是两个人。玉玳故意追着问,问得多了就拿一句万事顺着七阿哥就行。后来真成亲了,才知道这话有多不靠谱。
自己好歹比胤祐多活一辈子,胤祐那时候就是个愣头青,除了横冲直撞什么都不会。自己要是个听话又什么都不懂的,非给他弄死不可。况且真一点技巧都没有,出力的也不见得就舒服,真以为把人当打桩机用呢。
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怪不得皇子福晋没几个过得顺意的,若是人人都这么被教出来,刚嫁人之后那般来上几次,自然都不乐意多办那事。十多岁没了那档子事,能好到哪儿去啊。
“福晋这话说得在理儿,只不过嬷嬷那边怎么办,主子爷专门从内务府请来的,才头一天就闹成这样,怕是不好看。”这些教养嬷嬷不比普通奴才,多是宫里伺候主子许多年,要不就是内务府当差多年的人。
平常官宦人家想给自家闺女请一个,都得托关系找人,还得是名声好的人家,那些嬷嬷们才肯上门去。如今胤祐弄了两个回来,第一天就得罪一个,的确是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这嬷嬷不管怎么说都留不得。令仪许是直白了些,也可能说的话的确让人一时接受不来,但不管怎么说令仪是七爷府的大格格,是主子,她再是教养嬷嬷那也是奴才。她今儿这般做派,不就是唬不住孩子想撂挑子吗。
“这样吧,这个嬷嬷我带走,等晚上爷回来了,这事我跟他说,让他再换一个来。”换一个总比直接退回去的强,直接退回去说不得外面得传成什么样子。连教养嬷嬷都教不来的格格,多新鲜啊。
伊尔根觉罗氏虽担心令仪,但还是点头同意玉玳说的,玉玳把人带走之后,就一直等着胤祐回来。胤祐今儿跟自家二哥出去了,自从削爵之后,正蓝旗现在大部分事务都是二哥管着,现在风头过去大半,胤祐总得把手里边的东西再捡起来。
这一等就真等到晚上,人才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胤祐站在门边靠在门框上也不往前走,玉玳要过来,他还把手胡乱挥了好些下,不让她靠近。“别,别过来,我身上酒味重,别熏着你。”
晚上在玉玳他二哥的别院里头吃饭,同桌的都是正蓝旗的佐领和世家,这回自己出事正蓝旗没乱,全靠纳喇家在背后撑着。自己再是皇子主子,该道谢的时候也不能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