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逢
——一处实打实的蛇窟。数十万条冷血动物将你紧缠密绕至如陷泥沼、如坠深渊的蛇窟。
在她几近神经崩溃逃出之后,还一连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蛇窟之中那粘腻滑过皮肤的感觉如附体之蛆,在几十年之后的今日仍铭心刻骨。
她发着抖死死抓住温敛。
这时,她便感觉到温敛广袖一拂,身上登时有什么物事掉落下来。接着,他将仍在发颤的她揽进了怀里。
胸膛结实,气息叫人安心。
“没事的,”温敛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不期然带着安定,“蛇已经没了。”
“……真的吗?”难以觉察自己如今同温敛的距离实在太近,姑娘只顾着发抖,“不骗我吗?”
轻笑声传入耳中。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燕妙妙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朝自己身后的地上看去。
一条翠青的小蛇在地上游曳。
——吓得燕妙妙攀着温敛的手更紧了些。
再看过去,小蛇却游动到了一人脚边。
她下意识地抬头。
一位茂须长眉、精神矍铄的老者凭空出现。
他神色端严,身着一身湛绿道袍,手持一条厚重藜杖,那翠绿的小蛇正蜷过他的脖颈,伏在他肩上吐着信子。
“嘶嘶”的声音出现耳边。
“支离先生。”温敛朝他颔首,“多年不见了。”
燕妙妙此时圈着温敛的手臂上不肯动,只梗着脖子朝着老者僵直地点了点头,眼睛仍紧紧盯着那翠青小蛇。
这支离先生身上气息宁静,同这洞窟口的迎客松融为一体,想是一位松树精。
好好当着松树精不香吗,怎么还能养上了蛇?
“疏明真君可安好?”支离先生接话。
显然,温敛同支离先生两人颇为熟识,当场就你来我往的相互寒暄起来。
而燕妙妙仍处于戒备状态——一双眸子目不转睛,生怕一个眨眼,那蛇便又窜到了自己身上。
温敛这边,同支离先生刚说没两句,就发觉燕妙妙的状态分毫没有转好的迹象——即便是离那小蛇数步之远,仍旧四肢发软,整个人都靠在了温敛身上而不自知。
支离先生止了话,眼睛在燕妙妙和温敛身上转了几圈。
“你怕蛇?”温敛抚了抚她的长发。
“……嗯。”燕妙妙轻点了点头,如同一头受惊的雏鹿,浑身写满了防备。
——她以前是不怕蛇的。
那应当是没有恢复记忆了。
“支离先生,”温敛转头,“能否请尊夫人化形?”
“我师……虞姑娘她害怕得紧。”
话音刚落,燕妙妙就眼睁睁地见到支离先生肩上的那条小蛇化作一道青烟落在边上。接着一个亦着翠色的年轻姑娘出现,上前环住了支离先生的手臂。
同燕妙妙的动作倒是如出一辙。
双眸细长,脸颊纤瘦,虽化成了人形,可一双竖瞳仍泛着寒光,口中吐出鲜红的信子。
虽然仍旧膈应,但是比刚才的模样是好多了。
燕妙妙呼了口气,心跳终于渐渐平缓了下来。
也注意到自己靠在温敛身上的模样实在不太成体统。
“实在抱歉,”她立刻松了手,朝支离先生夫妇颔首道,“我自幼就害怕蛇类,实在是难以自控,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那蛇女撩了撩眼皮,却是看向温敛。
“疏明真君的人,自然是没关系。”
听了这话,燕妙妙心头泛起了一阵异样。
——疏明真君的人?
她被称呼过师姐、昆仑仙门首徒、神霄真君嫡传弟子。
称她为疏明真君的人,倒是第一回听。
啧。
好像也不是很讨厌。
温敛没有多说什么,只继续同二人说话。
燕妙妙自然也不好插嘴解释。
温敛话不多,同支离先生夫妇说话时,与平时与她说话时有些不同。
多是短句单字,极少回应长句。
倒是跟传言中一样——寡言少语、不苟言笑,清冷疏离、广寒真仙。
几句之后,温敛便说了此次来妖界的缘故。支离先生夫妇乃是如今妖界的守门人,当下便领着温敛与燕妙妙两人进洞窟,要为他们将人妖两界之间的殊途门打开。
温敛正提步跟上时,却见到燕妙妙正瞧着山下一片空地出神。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燕妙妙回过神,朝着温敛笑笑,“就是不知怎么的,看着山底下那片地方,有些奇怪。”
她随手指了指。
“总感觉那里好似应当有一片梨花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
我今天去牙科看牙了(抹泪),身心俱疲码不出字。
明天继续双更,然后改一下固定更新时间,以后都下午六点更。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
☆、第 67 章
螣遗洞闭, 殊途门开。
随着燕妙妙与温敛跟着支离夫妇进入洞窟,两人身后的洞口便逐渐关闭。
这螣遗洞中幽黑潮湿,即便是洞壁上跟着他们的脚步渐渐亮起了烛火, 仍然也挡不住阴森之气。
燕妙妙害怕蛇,又曾在蛇窟中待出过心理阴影, 对于蛇身上的气味就特别敏感。
而这洞越往里走,蛇腥味就越发明显, 直钻进她的鼻子里。洞壁光滑, 偶能看见有粘液附着其上, 脚边更是能不时踢到蛇蜕的碎片。
——这特么就是个蛇窟。
怪不得说这妖界真是铁了心地要同其他几界隔绝开来呢——从这入口就能看出来。
光是这个蛇窟,就能劝退一大半人。
燕妙妙脸皱的像晒干了的萝卜皮,极不情愿地朝前走,更是抓着温敛的手臂不肯撒手。
“就这么怕蛇吗?”温敛侧过头,轻声问她。
清朗的嗓音在洞中激起丝丝回声,如湖泊涟漪漾了出去,又轻软地转了回来。
这段时间来,他刻意寻机与她单独相处。两人之间虽有肢体接触, 可像是今日这样,她死死贴着自己不肯放手的模样,是头一次。
他有些心疼她害怕,却又暗自希望此刻能长久一些。
上一世时她刻意疏远, 从来没有如此亲昵。
在自己的记忆中,她向来胆大,遇事从来冲在前面, 将阿弋护在身后。
除了幼时怕黑,长大之后他再没见过她害怕什么。
同门挑衅,她毫无退意;妖兽魔障,她挺身上前;魔界凶险,她亦如鱼得水。
他突然觉得,两人这两世加起来相处的时间,都不及此刻在这泛着蛇腥的幽黑洞窟中来的亲近。
他好像,又更了解了她一些。
“……怕。”
燕妙妙咽了咽口水,警惕地看向四周,道:“我师尊当年不干人事,将我扔进了蛇窟,我花了十几个时辰才闯了出来。”
说到这里,她贴的离温敛更近了——如今她连生命安全都没办法保证了,哪还能管得了什么男女大防。
“神霄真君这么心狠?”
“嗯,”她重重点头,“他可坏了。”
温敛轻笑一声。
前方走着的支离与蛇女默契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点绵绵连连的意味来。
“当年我师弟第一次下山,我也带他入了一处魔窟,”温敛顿了顿,突然开口,“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会说我坏。”
南葛弋吗?
燕妙妙好奇起来:“是什么样的魔窟?”
“你可知我师弟平生最害怕什么?”
燕妙妙摇了摇头。
“他最怕我。”
燕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