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七令
“那田间管理跟收获的诸多事宜,我是不是也跟你们讲过?”
众人神色开始恍惚了起来,确实讲过。
“这不就得了。”唐璟两手一摊,“你们又不比别人差,如今又知道那么多,怎么不能教旁人了?”
众人这回没有再拒绝了。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会的东西确实挺多的。这里头哪一样拎出来,都足以让他们挺直腰杆。
唐璟又给他们吃了一颗甜枣:“这回的事情只当是一个考验,若是你们谁做的好了,下回做管事的时候,我头一个便让他当。”
这话未尝没有鼓励的意思。其他跟前站着的那些人,也一个个都被刺激到了。
他们的身份确实是个不入流的小小佃户,在唐璟没来小唐山的庄子之前,他们别说过得有多好了,就连顿顿吃饱都是一件难事儿。可是自打唐璟来了之后,他们的日子便慢慢变了。
如今,少爷更是直接开口说,他们若是表现的好的话,往后会让他们管一个庄子。从佃户,到管事,从被人管,到管别人,这里头的诱惑到底有多大?一目了然。就像少爷说说,他们哪怕是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要为了孩子,为了子孙后代着想。
当即有人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有了一个起头的,剩下的便一个接着一个表决心了。
唐璟看他们一个个群情激昂,这才满意了几分:“行吧,你们今儿晚上就先在这里住一下,待会儿去各处看一看,熟悉一下情况,明儿一早,我再安排你们做事儿。”
秦风领着人,激动地应道:“少爷说什么就说什么!”
唐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也不要太过激动,还有,“如今在外头呢,叫我唐大人便是了。”
“是,唐大人!”
唐璟点了点头,让人带着他们先下去歇息了。
吉祥和奉安也凑了过来,奉安先前听了唐璟说的那些话,也有些激动难耐:“少爷,若是我表现的最好的话,您会不会也派我去当个管事啊?”
想想还有些激动呢!
唐璟瞥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想离开京城,去别的地儿去当管事?”
奉安身板子一挺:“想!不过少爷,您到底让不让我当啊?我早就想当管事了,当上管事多威风啊,再用不着受人辖制了。”
而且,到时候他肯定想弹谁的脑门子便能弹谁的脑门子,再痛快不过了!
唐璟冷笑一声:“痴人说梦。”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便匆匆走了。
奉安懵了一下,转过身问吉祥:“少爷他干嘛这样,说到底是谁?”
“什么意思?意思是说你蠢啊,就这么点脑子还想当管事呢,你能管得了谁呀?”吉祥真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吃了这么多的粮食,怎么就一点都不长脑子?留在他们少爷跟前难道不好。只要少爷开口,什么样的前程没有?还想着往外头飞,也不怕中途断了翅膀跌死了。
这么个蠢东西,别说少爷不放心把他放在外头了,就是他也是不放心的。
到了第二日,唐璟便正式带着他庄子里的十来个佃户出去见人了。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为了能叫他们自信一些,唐璟还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一身新衣裳。
这办法倒也还不错,他们换了一身新的之后,看些确实精神了几分。
上回种土豆的时候段大人说是与他各动各的。这回种棉花,这也没有再说那样的话了。如今所有的人都是唐璟在管着。
唐璟就叫王魏给每个人编了个号,记在册子上,来这儿的总共也不过两百人,唐璟将他们分成十几组,再让自己庄子里头的人做领队,领着他们下去干活。
临走的时候,唐璟还送给秦风几个一个鼓励的眼神。
他在庄子里头待了那么久,也知道这些人必定不会差,如今唯一差的,就是那点儿心性,先入为主的觉得自己不够好,那往后做什么事儿,必定也是寸步难行。唐璟就想把他们的想法,彻彻底底的改一遍。
离了唐璟身边,说实话,秦风几个心里都挺玄乎的。
可临走的时候王管事交代了,他们如今一言一行都与他们少爷密切相关。他们若是撑不住的话,旁人笑话的也只会是他们少爷。想着如此,众人腰板子倒是又挺直了一些。对着旁边那些等着他们开口教种棉花的人,也有了底气了。
唐璟他说没有跟着,却一直在旁边观望。看了一圈之后,发现倒是也放得开,自己便也放心了。
段侍郎站在唐璟旁边。要他种土豆还行,至于他种棉花他却从来都没有碰过。如今见唐璟毫不费力的一下就搜罗了这么多能干的人,段侍郎看着也是满心感慨:“还是唐大人会调教人。”
“与我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他们看多了,熟能生巧罢了。”
不过有他们在,唐璟也不必再如往常一样那般忙碌了。
日子一晃,便又过去了好些天。
唐璟之前答应了张秉陵,要同他一道吃饭的。等到了沐休日,他同段大人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坐着马车离开了营地。
也是巧了,张秉陵选的地方,这是成王开的醉仙阁。
唐璟也是许久没有来这个地方了,一脚踏进去之后,反而生了些微妙之感。
那边正打算出来的朱楼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唐璟,今时不同往日了,他见了唐璟,不仅要客客气气地叫一声侯爷好,还得扬着一张笑脸,生怕把唐璟这么一个摇钱树给得罪了。
“侯爷今儿过来是单吃饭的,还是为了会友的?”
“会友。”唐璟也不含糊,直接问道,“京兆尹张大人可来了?”
“来了,刚刚来的,同行的还有工部的周大人。”朱楼说完,也不急着出去了,就这么领着唐璟去了二楼的雅间。
少顷,朱楼停在了一扇门前头,他将门打开:“侯爷,请。”
唐璟立马进去了。
朱楼还轻轻地把门给关上了。
其实,今儿见了唐璟,他心里也是有不少感慨的。要是放在当初,谁能想到这个少年郎还有如此大的造化呢?
第160章 请客吃饭
“哟,人来了。”
唐璟才一进去,周侍郎便叫了一声。
他等着唐璟走过来之后,便拉着他坐下了:“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倒是头一个来的,却等到了现在。如今菜一上桌,你便过来了,怕不是早就掐着点儿过来的吧?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挺有心机的。”
唐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周侍郎小声哼了一下。
他不过是在说些话逗趣儿罢了。这人都不知道方才他在这里呆着有多无聊。而且这张大人,也实在是……一言难尽。周侍郎都不知道唐璟跟这位京兆尹是怎么处过来的。早知道这张大人这个这么性子的话,他怎么都不会图热闹,跑到这儿来吃饭。
“喝酒喝酒!”周侍郎心中不快,只想着赶紧喝两杯酒来打发打发。
张秉陵看着唐璟,有心想要说几句好话,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正别扭着。他寄希望于这位周侍郎能够从中调解调解,可惜,这周侍郎却只顾着喝酒,压根也看不懂他的眼色。
张秉陵别提多憋闷了,早知道就不请他过来了,白吃白喝还不干事儿。
半晌,张秉陵只能自己先试探着开口:“唐大人,你最近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啊?”
“还行吧。土豆已经种得差不多了,今年看着收成应该是错不了的。如今这些日子,正在种棉花。”
他不提棉花还好,一提棉花,周侍郎就是一肚子的闷气:“你快别说棉花了!”
唐璟心里咯噔了一下,糟糕,忘了周侍郎听不得这个了。那边的张秉陵反而不解:“周侍郎为何反应这样大?”
“你是不知道,为了这个棉花,我们工部的人不知受了多少罪。大过年的还日夜赶工,没得过一日的空闲。旁人在家里头歇着走亲访友,只我们在那里苦哈哈地做活儿。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竟然跑去圣上面前胡说八道,说什么棉花也能织布,累得我们也就是前些日子才终于得了些假,能缓一口气了!”周侍郎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毕竟为了那织布机,确实是殚精竭虑,都没怎么休息过。
“我不是听说那织布机已经造出来了吗,可见,那人说的还是对的。”
周侍郎:“……”
话是没错,可他听不得:“这话也不对,若是那人没有胡说,他做什么不自个儿去造那织布机。哪怕不是自个儿造,你出来露个面也好了,何必将什么事儿都推到咱们头上,他自己却做了缩头乌龟。”
唐璟将头缩得更厉害了。他为何不敢出来,还不是怕了周侍郎这张嘴。
周侍郎还在喷:“这人一准就是胡咧咧,没想到最后还被我们户部做成了事儿。这功劳都是我们工部的,与他,很不想干。”
周侍郎觉得,这张大人可能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一类,只看到了结果却没看到过程。惨,到底还是他们惨。
唐璟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他生怕的话继续往下说下去,会牵连到自个儿,索性周侍郎如今还不知道是他的锅,唐璟大大方方地便道:“消消气,消消气,这事儿就算了吧。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就别再这般记恨。反正功劳不是记在你头上了,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总有你的那一份的,且还是一大份。”
周侍郎仍有些生气,不过说起功劳,他心里还好受一些:“那也是我应得的。”
不过,周侍郎回看了唐璟一眼,嘀咕着:“我怎么觉得你小子今儿特别的殷勤呢?”
一般唐璟这厮对他态度这么好的时候,要么就是有求于他,要么就是于心有愧!
唐璟立马道:“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所以才安慰两句嘛,看你这样子,早知道我就不说了,真是没良心!”
周侍郎放下了怀疑,这才是他认识的唐璟。
一时喝上了酒,吃上了菜,三个人倒也没有多少尴尬。
诚然,张秉陵一开始还是端着的,他身为京兆尹,自然也是好面子的,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唐璟跟前丢了面子,心里总是不大痛快,这也是张秉陵不待见唐璟的原因。如今因为年礼这件事,张秉陵知道自己误会了唐璟,自然也不会再跟以前那样,说不上两句话便给唐璟脸色瞧。
唐璟呢,偶尔分享一下他在城外种地的趣闻,这饭桌上气氛也还算不错。
唐璟也察觉到,这位京兆尹张大人自己的态度不同于往日了。对此,他也没有什么想法,反正,张大人对他的态度怎么样,也不关他的事儿。不管他是待见自己,还是不待见自己,该找他帮忙的时候,唐璟还是会厚着脸皮亲自登门拜访的。
这么一想,张大人对自己的态度究竟是何,其实早就没有什么影响了。
他今儿过来,也是为了打听一下大燕跟安南这边情况的。
说起这个,周侍郎跟张秉陵都有话要说。张秉陵是正正经经地门路,周侍郎则是从他那些歪门小道上打听出来的,两人说着说着,竟然争了起来。
张秉陵自然是觉得此次战事对他们大燕有利,可周侍郎听说的消息却并不乐观。
他同门师兄的一个表弟如今就在北境当官儿,听他来信说,那安南新帝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他们一开始打的主意,兴许就是激怒大燕,以至两国开战。他们觊觎大燕财富久矣,为了这回的谋算,安南新帝集结了全国最精锐的军队,甚至提前囤好就粮食,为的,就是与大燕打个长久战。
且周侍郎听说的那些小道消息里头,甚至还有安南新帝已经通通串联其他藩属国,打算到时候合纵连横,给大燕致命一击。
周侍郎本来也没有别的意思。这里就他们三个,他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可是在张秉陵听来,这话就太气人了。
“周侍郎,你这是认定了大燕会输不成?”
“哎,这话可是张大人你说的,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周侍郎才不认呢,他又不是什么傻子。
“那你为何几次三番的打断我的话?”
“我只是觉得,你对这战事看得未免有些太好了。诚然,咱们大燕拍过去的,无一不是精兵良将,都是上阵杀敌的好手,可是你也得看清楚,这安南,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开国之初,咱们为了降服他们,可是费了好一番的功夫。虽说最后咱们是赢了,以至于这么长时间,都以战胜国自居,朝野内外,都不曾将安南国放在心上,可事先存了轻慢之心,这本就是战场大忌。”
张秉陵仍然不能接受他说的。
在他心里,此战必胜,且要不了三个月就能把他们安南打的落花流水,割地赔款,继续乖乖地俯首称臣。
他们堂堂大国,怎么可能会受制于区区蛮夷小帮?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周侍郎看出他的执拗,或者说是固执也不是不行。他耸了耸肩膀:“我不过就是把我听说的那些再倒一遍,提醒张大人您悠着点儿。不过,如果是这样的人不爱听的话,那我就不说了。”
两人最后还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唐璟当着和事佬勉强劝了两句,着重安抚了一下张大人。毕竟,张大人今儿才是东道主,若是他生气了,不结账了……咳咳,当然这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亲疏。他跟周侍郎关系好一些,如今两个人吵架了,他自然要多帮一些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