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七令
“不过去是好事儿,这赵家虽说有位贵妃娘娘,可到底也比不得咱们家,你年纪又小,不去凑那热闹也是好的。”再说了,赵家、贺家跟他们镇国公府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微妙了,孙氏担心儿媳妇多心。本来也不大想让她去,如今儿媳妇自己都说了不去了,那也省得孙氏再劝。
想到那位赵家夫人,孙氏也打从心底里觉得同情:“赵家夫人也是个苦命人,疼女儿疼了一辈子,却偏偏养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出来。”
幸好,这个赵家小娘子不是从她府里出来的。
萧朝安委婉地回了一句:“赵家小娘子,从前便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何止是有主见呢?简直就是胳膊肘子往外拐,白养了她了。这是可怜又可恨,当初赵家,就没有一个人同意这门亲事,是那小娘子非得坚持,非要嫁给那贺家小子,也没见得人家心里就对她如何情根深种了啊,怎么就偏偏非他不可呢,真是叫人想不通?”
镇国公突然开始咳嗽了起来,示意孙氏不要胡说八道。他性子保守,听不得那些喜欢不喜欢的话。
孙氏瞪了他一眼:“平常你就不爱听我说这些,如今我又不是说给你听的,你咳什么咳,不爱听就出去,可没人拦着你!”
孙氏才不会惯着他呢。
本来也没人稀罕他坐在这儿,大伙都在热热闹闹地说话,偏他一个,这么多的事儿,也是,怪不得二郎不喜欢他了。
镇国公消停了下来。
唐璟继续没有什么反应。
萧朝安怕冷场,笑着回了孙氏一句:“只怕是她年纪小,看不清。”
孙氏“啧”了一声:“她年纪小看不清,做出的事儿却得要赵家替她担着。赵家夫人嘴上说的强硬,说什么出嫁了就不管她,可谁也不知道赵家夫人是个疼孩子的,哪儿还能真不管呢?要是在娘家受了委屈,保准还是赵家夫人替她出头。如今,赵家有宫里那位贵妃娘娘撑着,还算是显赫。可谁知道往后会怎么样呢,这世事无常,赵家难不成还能一辈子都替那赵家小娘子撑腰?”
想想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孙氏在打从心底里觉得,这桩婚事迟早是个悲剧。
萧朝安陪着孙氏说了好久的话,到晚上用过晚饭之后,才终于离开了国公府。她心里是从未把赵家的那桩婚事当成是一回事的。这日子都是人过来的,赵家小娘子往后过得好不好,与他们外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萧朝安不会同情,也不愿意多分什么眼神。
回去的路上,唐璟一直掀开车帘,在外头看一些什么。萧朝安见他不安分,便问道:“夫君到底在看什么呢?”
“在看外头的那些小贩。”唐璟咕哝着回道,“怪不得外头那些果子那么贵呢,都是些酒楼商铺里头出来的,卖的自然贵一些,那些小贩的摊子上,没有一个摆着那些果子。估摸着,得等到一些小贩都开始卖起来,那价格才会跌下去。”
“总归要一步一步来,急不得。”萧朝安道。
唐璟小小地叹息了一声,声音在车厢里头回响了一会儿,而后散开。
他也知道什么事情都急不得,可他就是一个急性子的人,不管吃点水果,庄子上的稻子还是营地那边的土豆和棉花。
这进程实在是太慢了。
回了庄子之后,唐璟在地里面蹲了一会儿,便又去看他种的那些药材了。
这真是老天保佑了,唐璟先前装下去的那些药材,如今全都活过来了。虽然有些叶子蔫儿了,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活过来了就成。
不过这些东西如今都还太小了,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不过,唐璟总觉得里头有几个东西看着格外眼熟,一时又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在哪儿见过。自己见过的东西那应该不是什么差的。是以唐璟才会觉得,以后说不定这堆草里头,还会有惊喜等着他。
药材这些东西,唐璟也是知道该怎么种的。可他知道的也就是大概该怎么种,等种下来该怎么炮制,以及着药效到底如何,唐璟还得请一个正经的大夫过来。
原先在他庄子里头住的那位庄大夫是不行的。人家看的都是牲畜,对草药这一门也不大精通。这事儿说要紧也不要紧,可唐璟怕到时候他们急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大夫,所以现在就让吉祥他们盯着了,看看能不能寻一个好的。这些都是细锁的小事,也不过就是吩咐一声罢了,等唐璟说完,便有底下的人帮他做好了,不必他多费神。
翌日,唐璟仍旧去营地里头看土豆。
今年又挑了一块地方,怕连种出事儿,选了一个离原先那片地方有些远的官田里头。土豆今年长势也算是不错了。要是不出什么岔子的话,估摸着今年是能得一个大丰收的。
唐璟之前还听说了些动静,说是朝廷已经下了诏令给各地官府,尤其是边境的地方,让他们对边境往来人员严加看管,不能将这土豆种子轻易带出去。
这还是他听司农司的几个人嘴里听说的。反正在这待着也不忙,他们聚在一块儿,就容易说三道四。
唐璟坐在田埂上,听着他们从朝廷的诏令说到如今百姓有多想拿到这土豆种子,再到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穿上的棉衣……所说无一句不是废话,可是能这么安然悠闲的坐在田埂上说废话,也是一桩美事。
去年因为战事,他们每天不过的人心惶惶的,哪里会有这么悠闲呢?
唐璟这边,过的是风平浪静的日子,他要管的事情就那么多,且又不是什么多紧急的事儿,所以心态自然也就散漫了一些。
在唐璟看来,如今确实没有什么能让他烦心的了,周围一切都好好的,哪里有什么能值得他烦恼?可是对于那些朝官来说,这些日子过得可真是风起云涌,暗藏波涛。
有些是先前得了教训,这一天天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有些却看不惯太子的做派,忍不住开始在那边搅风搅雨,不得安生。
本来朝中有个御史台,他们已经够烦了,天天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如今太子竟然监察寮,这机构若是在各地设立起来,百姓可以直接越过官府去者监察寮诉讼,可告名亦可告官。京城这边则是总衙署,对于朝中百官亦有监察权利。同样的,官员对于监察寮,也可反向监察。
可是谁没事儿非得去找别人的茬,他们只想要别人不去找他们的茬。那些个台谏官已经够了,如今竟然还来了一个权力更大的,那些人自然要反对,反对到底!
第206章 暗流汹涌
之前一直说要在京城设立监察寮,可那都是传闻,传了几次之后也没见太子有什么动作,所以他们就先忍了下来。可是如今他们冷眼瞧着,这次竟然像是真有动作了,这些人哪里还能忍得住呢?
有关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那便从来都不是什么小事儿。
那么多朝臣连着反对,也足够叫人头疼了。皇上本来是想要亲自下场训斥的,不过被萧衡拦住了。
萧衡深知,父皇能护得了他,一时不能护得了他一辈子,有些事情,还是得他先立起来才行。若是一直躲在父皇背后,最后只怕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皇上的确是心疼儿子,可是也想看看太子究竟成长到什么地步了。所以萧衡劝了他之后,他就真的稳住了,再没插手管这件事情。
为了这,太后跟皇后私底下也怨过。尤其是太后,最见不得自己喜欢的小辈儿受委屈的。
太子孝顺,经常到她这来嘘寒问暖,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吃这么多的罪呢,太后没少跟晋王抱怨,晋王竟然是跟太好看的同一战线,母子俩对着皇上一阵牢骚。
“自家儿子受了委屈,他都不出头,也不知他这皇帝到底是怎么当的。”
“就是,皇兄做的还不如我呢。我家儿子女婿若是在外头被人欺负了,我必定头一个冲上去教训那人!”
晋王将皇上说得一无是处:“皇兄还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呢,都没我有血性,就看着太子白白被人欺负。”
太后听着也生气:“真是不中用!”
“对,太不中用了!”
母子俩的责骂一句接着一句,颇有默契,可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跑去大明宫对着皇上骂的。
这母子俩,也就只有这点出息了。
太后是不会干政的,怕皇上难做,更怕坏了太子的事儿。至于晋王,他这辈子就没碰过政事。让他过去骂人兴许还行,别的,他就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了。
没有人劝,皇上还是我行我素,作壁上观。
那些人见到皇上都不出手了,也知道了皇上的态度,这是要放任自流了。只要皇上不出手,那这事情就好办多了,他们大可以放开了手去对付太子。只要不伤筋动骨,想来皇上也不会追究的,毕竟这么多人在这儿摆着呢,法不责众。
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朝中才看似平静,实则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萧衡为了对付这些人,也是使了不少手段。他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也是有一定的根基的。一时间,两边也算是势均力敌了。
这里头看热闹看得最高兴的,想必就是二皇子了。
之前礼部尚书的事情,虽说二皇子面上受教了,可是心里却还是介意了许久。他是不信太子的那一套血脉亲情的一说的。皇家哪有什么血缘关系,为了皇位,什么都能舍弃,更可况他们本来就不是一母同胞。只是因为对方从皇后的肚子里头出来,自一出生便高人头一等,即便是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也依然比不上。
二皇子这么多年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心里都一直在憋着,憋得狠了,又无处发泄,所以这性子才日渐阴沉。现在太子吃瘪,最高兴的可不就是二皇子了么?
二皇子阴沉,可性子也高傲,这从他当初没有对太子下狠手便得以窥见。可是这回的事情跟上回山东一行又不一样,二皇子总不至于傻到抱着胳膊什么都不管,只一心想要热闹。二皇子还是想要把太子给挤下去的,所以他也插了手,让这本来就浑的水变得更混浊了几分。他倒是很想要看看,自己这个无所不能的皇兄,究竟要怎么度过这一劫。更想要看看他的父皇,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站在太子这一边?
二皇子做的那些事儿还是挺有用的,起码这段时间,萧衡眼瞅着就比前段时间更忙了些,分身乏术。
二皇子跟前的人对此更是乐见其成。他们恨不得这把火能烧得更旺一些,最好是能直接把太子给烧没了。
“这太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做这些事情会招人不待见,他还得要去做。”
二皇子听着底下人这样说,嗤笑一声:“不过是仗着父皇喜欢罢了。”
谋士笑了笑:“这圣上,难不成还会一辈子喜欢太子?”
这古往今来的太子,出事了都不知道有多少个。那历朝历代的太子出事之前,不也是被众星捧月一般地供着,深受宠爱么,可是细看看他们的下场又是什么呢?
二皇子没有回这话。
他虽然不喜欢太子,也不满意父皇的偏爱,可是对他们这些话却不敢苟同。父皇他,肯定是不会像那些皇帝一般无情无义的。
“咱们要不要再添一把火?”没一会儿,底下又有人问道。
二皇子却摇了摇头:“过阵子再说吧。”
他也知道这些人肯定是迫不及待了,可越是急,越是得小心谨慎,不能露出什么马脚,否则,在父皇眼里他便是个千古罪人了。
“凡事得求稳。”二皇子说着。
旁边的那些谋士本来还有不少话要说,可是听了二皇子的这句话,也知道他们那些话即便是说了也是徒劳。他们家殿下,根本就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与其说是想争储君之位,还不如说他是心里不服气,一直想要跟太子别别别苗头,更想在圣上面前证明自己。
可是,若不是铁了心想要把太子从储君的位置上拉下去,铁了心想要把太子置于万劫不复的地步,这些事儿,估计都难成。
看在二皇子如今心情还算不错的份上,几个谋士都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他们心知二皇子不喜欢听这个,有心想要劝戒,却苦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
二皇子这儿,姑且算是志得意满了。
他一高兴,在对上萧衡的时候,免不了就被带了这些出来。
前些日子他瞧着总是阴气沉沉的,就连三皇子也深知他不高兴,可如今这些天,却一反常态的得意起来,也不知道是在高兴什么。
三皇子几次将他拉到一边,同他道:“皇兄最近碰到挺多事儿的,你还是别这样笑了,免得他心里不高兴。”
“他心里高不高兴,与我又有什么关系?”避着人,二皇子顾忌便少了许多。
三皇子有些惊讶:“可他是我们皇兄啊。”
三皇子虽然对他们父皇偏心太子一事也有些看法,但他从小到大与皇兄的关系还算不错,也一直把他当成亲哥哥。是以他听到二皇子说这样的话,便有些不敢苟同。
“这么想的,只怕也就只有你了。”
“你什么意思啊?”三皇子不解。
什么意思,二皇子自然不会明着就跟他说。他就是想要看太子的热闹,就是想要见他一筹莫展,失了往日里的高高在上和云淡风轻。
他就是要让太子知道,他先前所拥有的一切,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优秀,而是因为他是中宫嫡出,只是占了个身份的巧。
二皇子本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也时常会来萧衡这儿看看他的情况。这见得多了,二皇子便没忍住,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我真是想不通,皇兄你怎么突然执拗?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与朝中的一些大臣为敌,这样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萧衡并不是没有看到他脸上明晃晃的嘲讽,要说生气,那倒也不至于。在萧衡心里,那这个二弟也不算是有什么坏心思,顶多就是心里不平衡罢了:“倒也没有什么好处。”
“那你为何还要做?”不是二皇子没事找事,实在是他对此已经好奇许久了。
“当初在沂州,看到的那些贪官污吏实在是太多了些,觉得这种情况不对,自然就该找出一个对的路子。难道二弟未曾发展,如今许多京官跟地方官的权利实在是太自由了么?自由到,已经可以没有节制了。绝对的权利,最后只会带来**与懒政。”
权力能够彼此制约,才得以长久。太自由的权力,实在不得不教人担心。他们大燕开国至今已有将近百年,将近百年,这已经够久了,其实到了不进则退的地步。
二皇子皱眉:“哪怕朝中大半的官员都不同意?”
“便是朝中全部的文武官员都不同意,我也依旧会有所动作。明知道一件事已经有了错的苗头,为什么还不把它板正呢?若是为了自己处境稳当,便不把这些问题放在心上,更无所作为,那才是浪费了父皇的一番教诲。人生一世,总该知道什么是对错,并且为了自己觉得是对的东西而奋斗终生吧?”
二皇子沉默了。
他并没有被说服,也知道太子说出这样一番话,并非是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是真的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