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七令
待看到唐郢夫妻俩,镇国公直接将这事给敲定了,且还道:“你们夫妻俩谁都别劝我。他们娘儿俩既然铁了心想离开镇国公府,那就让他们离就是了,缺了她,这国公府又不是过不下去了!”
柳姨娘走马上任,风光无限。
唐郢担心母亲和弟弟,正想着该怎么劝。
至于楚氏,她谁也不担心。嫁过来多年,楚氏深知这国公府外头看着风光,实则里内里不知道有多理不清。婆婆只知道一味溺爱孩子,公公久经沙场,说一不二过了头,专横霸道,至于前头的那位祖母,听说也是个厉害的。
楚氏看了自家夫君一眼,她觉得在这国公府里,夫君和自家长子能长成如今这样,已经是祖宗保佑了。楚氏是个独善其身的人,她管不了,便从来不掺合。连她家夫君,楚氏也不大想让他掺合。只可惜,对于这位小叔子的事儿,她家夫君总是关心太过。
眼瞧着唐郢要坏自己好事,柳姨娘立马抢声:“我说世子爷,您就别在这档口再气国公爷了,国公爷今儿也累了一天了,您不让他休息休息,还在这气他干什么?且这些话,国公爷也未必愿意听,国公爷您说是不是?”
镇国公没有说话,他连看都懒得看柳姨娘一眼。
柳姨娘脸上的笑停滞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妾身就知道国公爷是不乐意听的。”
镇国公冷哼,仍是不大搭理她。
不过柳姨娘也不在意就是了。
唐郢如今也反应了过来,他看了看镇国公,又扫了柳姨娘一眼,心里的担忧忽然消了大半。
心下一笑,唐郢甚至想着,若真似他想得这般,那倒也不必着急什么。又或许,让娘和二郎在外头多待些日子,也是不错的。
楚氏身子重,镇国公也不好叫她在这儿多待,找了个由头将他们赶走之后,屋子里也就只剩下柳姨娘了。
柳姨娘琢磨了一下,觉得国公爷留下她是因为待她最特殊,遂扬着一张好看的脸就准备迎上去痴缠,殊不知镇国公冷着脸就来了一句:
“你也滚。”
“……我也?”
“听不懂人话?”
柳姨娘尴尬地收回脸上的笑,“那国公爷,妾身就先回去了。”
镇国公冷眼看着这么个蠢东西出了门,心里越发气孙氏气得厉害,只是他还不至于气昏了头,柳姨娘走后他便叫来了陈大管家。
“记着,沾钱的别让她碰,沾权的也别让她碰。”
这话可就将陈大管家给难倒了:“那何事是可以让柳姨娘插手的?”
镇国公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无关痛痒的小事给她不就成了?这两日若是庄子上的人过来打探消息,就直接告诉他们如今府里柳姨娘当家!”
陈大管家了然地点了点头。
等他也离开之后,镇国公才坐在椅子上恨恨地来了一句:“我看她如今回不回来!”
事儿就是这般。
等这消息被传到孙氏耳朵里后,孙氏气得发了好大一个火,若不是张嬷嬷和唐璟拦着,只怕她又要冲到国公府去找人算账了。
两人劝了好半天,才把孙氏给勉强劝住了。
到之后黄大夫过来,给唐璟又看了一次,道唐璟并无大碍之后,孙氏方才吃了一颗定心丸。
大夫走后,唐璟被人唤去萝卜地了,张嬷嬷则留了下来,陪孙氏一道臭骂国公爷。
孙氏自认功高甚伟,若没有她,国公府说不定早就绝后了。结果那狠心的竟然这么对待她,让一个小妾掌中馈,这不是打她的脸吗?等着吧,等日后她回去了,定不会让死老头子好看。
还有那柳姨娘,别以为生了个大姑娘就能有多尊贵了,等来日回去,看她不收拾死她!
张嬷嬷陪孙氏骂了半晌,连她都累了结果,孙氏还没有要歇息的意思。
昨儿她们夫人有多傲气,今儿就有多着急。张嬷嬷看得清清楚楚,夫人是真的乱了阵脚了,倘若今儿不是他们拦着,夫人没准早就回了国公府。
回是回了,可有人接着回去,是体面;这般灰溜溜地回去,是尴尬。
夫人光顾着着急,竟然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了。
眼瞧着夫人还在没完没了地骂,张嬷嬷忽然道:“夫人可看过二少爷种地?”
骂得正起劲儿的孙氏一愣。
“二少爷种地可厉害了,如今他正在萝卜地里头,夫人可要过去看一看?”
孙氏犹豫了一下,她还确实没有看过自己儿子种过地呢。去看看,似乎也不错。
主仆两人离开了屋子,没走多远,便到了后头萝卜地里头。孙氏驻足在埂上,抬眼便能看到自家儿子站在地里,似乎在手把手地教着什么。
唐璟正在教众人如何施肥,如何给萝卜地排水。
后者容易,前者唐璟却不是很放心交给他们做。肥料只有这么多,唐璟生怕被他们给浪费了。
不过很快唐璟就发现,今儿他这庄子里头的人,热情得都有些诡异。一个个围在他身边,老是想着要帮他做事儿。譬如眼下,唐璟就要去旁边拿个锄头,立马就有人上赶着道:“我来我来,这事儿哪能让二少爷做?”
锄头拿过来之后,还毕恭毕敬地递给了他。
唐璟眼神一缩,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一定是别有所图。要么……就是图他的萝卜,要么就是图他日后日后庄子里的管事位置。
唐璟作势要去拎那装满肥料的水桶。
旁边有人立马就过来了:“我来拎吧,二少爷。”
唐璟顿时警惕道:“不必了,我自己来。”
他才不会让他们得逞呢。
众人给二少爷看得心虚,对视了一眼之后,心里也都知道,二少爷这样做,肯定是因为对他们心寒了。
二少爷处处为了庄子,结果他们还在猜测他是不是被国公爷也赶了出来,猜测他究竟过得有多惨,他们真是太没良心,怨不得二少爷心寒,搁在他们身上,他们也心寒啊!
“二少爷,您就别动手了,这点小事还是放着给咱们做吧。施肥么,小的几个看了这么久也看会了,若是不会少爷再教就是了,下回咱们再种萝卜的时候,也不会再犯错了。”
唐璟握紧了手里的水桶。看吧,他们果然是图他的萝卜。
孙氏已经在外头站着看了半天了,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儿子下地,看到儿子如此细心谨慎地教让人东西。
“二郎他,当真是长大了。”
“是啊,有时候老奴甚至都在想,是不是这两处庄子,才是最适合二少爷的地方。是不是离了国公府,二少爷才能高高兴兴的。”
孙氏惊诧地转过头:“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9章 种出萝卜
张嬷嬷笑了笑:“奴婢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孙氏嘀咕了一句:“知道你还说。”
也亏得张嬷嬷跟孙氏情分深厚,若是一般的人,可不敢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张嬷嬷这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大胆地进言了几句:“奴婢从前在国公府的时候,也觉得二少爷留在国公府是最好的,国公府富贵,若待在府里,便是二少爷做了什么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有您和国公爷兜着。可如今被夫人派到了庄子里,才知道自己原先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二少爷。二少爷他啊,兴许根本不在乎什么钱财,不在乎什么地位,且离了国公府,他也压根不会犯什么错。他如今唯一惦记的,便是这几块地了。”
孙氏皱眉:“他种地种得再好又能顶什么用?如今他爹断了他的钱财,你瞧他如今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张嬷嬷笑了笑:“便是不行,以后不是还有夫人您的嫁妆么?”
“我那点嫁妆,跟国公府的家产比又算得了什么?别说将那嫁妆给他一半儿了,就是全给了二郎,也难跟府里的家产比啊。二郎他以后总归是要再成家的,等他有了孩子,难不成也要靠我这些嫁妆养着?光靠着那点嫁妆,能富贵几辈子?”
张嬷嬷闻言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夫人是盼着二少爷好,只是夫人的好,与二少爷如今的情况完全背道而驰了:“即便往后少爷不靠着嫁妆,可夫人您如今给一些,少爷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孙氏连忙摇头:“不成不成,我要真的给了他钱,他在外头住着安逸了,便更不会回府里去了。”
张嬷嬷哂笑:“所以,为了二少爷能早日回府,夫人您就非得让他吃些苦头?”
“这……我这不是也是为了让他赶紧回去呢。”孙氏说了一通之后犹嫌不够,尚且顾不得喘气,又同张嬷嬷说了一堆,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再说了,我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他。都说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否则我大张旗鼓地离开了国公府,岂不成了没事小事儿的瞎折腾?”
“国公爷不喜二郎,这我向来都是知道的,我若不在后头跟着国公爷多闹闹,二郎哪儿能得到什么好处。他这性子到如今还跟个孩子似的,留在外头我哪里能安心,唯有将他重新带回国公府里去,日日看着他,才不会放他有什么差错。我就想他赶紧回府里去,只想他赶紧回府里去。”
孙氏说完,仿佛已经说服自己了一般,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回府好,还是赶紧带着二郎回府去才是最要紧的。
张嬷嬷也是身心俱疲。
她觉得自己同夫人说了这么多,却还是鸡同鸭讲,她说服不了夫人,夫人那些话,如今但是说服不了她了。
搁在从前,张嬷嬷肯定深信夫人的话,可现如今在二少爷跟前待的日子多了,张嬷嬷也不再一味迷信夫人的话了。好比眼下,夫人的话听着没有什么毛病,可在夫人心里,平安喜乐远远比不过富贵一生。
还有,二少爷跟国公爷之间,唯一的调节就是夫人了,可惜这么多年来,夫人也过得稀里糊涂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跟着稀里糊涂的,直到出了府才清醒了一点。
短短这么一会儿工夫,张嬷嬷就已经想了许多。可是思来想去,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夫人给留下来。
留下来,才不至于让夫人失了面子。再则,夫人在这儿多看看二少爷在外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再想想当初在国公府的时候,兴许就能明白了。
入夜,沈家这边也是安分不下来。
沈侍郎不像镇国公府,他家只有一个儿子,便是沈凌风。这么一个儿子,可谓是宝贝的不能再宝贝了,两个嫡亲的闺女加在一块都比不上他一个。可今儿傍晚回来,沈侍郎抽儿子的时候却一点没省力气,都是下了死劲儿的。抽得沈家大院好一阵都是鬼哭狼嚎的叫声。
今日这件事给沈侍郎提了个醒儿,他家这臭小子要是再不收拾,迟早连镇国公府那丢人现眼的东西都不如。
正因如此,旁边的人越劝,沈侍郎才打得越使劲儿,沈凌风也嚎得越狠。
“怪我们平日纵着你,结果竟然将你纵成了如此不知好歹的东西。你那番话,如今连圣上都听到了。你老子我啊,也是从圣上口中得知我有这么一个了不得的儿子!”
沈凌风疼得嗷嗷直叫:“爹,我错了爹,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知道个屁!”沈侍郎鞭子抽得越发狠:“那些话,你爹我这个做侍郎的都不敢说,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批判天下农户?你算什么东西,啊,没有老子你算个屁,你连种地的都不如。看今天老子不打死你!”
沈家夫人多少也看出来了,是以到最后愣是一句话也没敢说,只抱着沈玉琼,哭得快要岔过气了。
母女俩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沈凌风被打晕了过去。
沈夫人眼睛都哭肿了,沈玉琼使了劲儿,也憋出几滴眼泪出来。
好一会儿,沈侍郎才一把扔了藤条,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良久,他同沈夫人道:“……去请大夫吧。”
“对了,大夫。”沈夫人恍然惊醒,赶紧让人张罗着请大夫。
沈玉琼带着丫鬟亲自将沈凌风给扶起来,等沈凌风被送走之后,沈玉琼才一脸愧疚地走了回来,擦了擦眼泪,同她爹娘道:“要说这事,其实也怨我。若不是为了我,凌风他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沈夫人张了张嘴,就听到他丈夫说道:“怎么能怪你,是他自己不争气。”
沈夫人听了,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
沈侍郎继续道:“这次也是镇国公府那小子嘴上机灵了一回,反倒叫凌风受了罪。下回叫凌风离他远些便是了,这煞星,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么?”
躲,沈玉琼心中冷笑,躲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说起来,她跟唐璟也是有缘,孽缘。
上辈子她穿过来的时候,也是新婚之夜,只是上辈子她被唐璟那张脸蛊惑,心甘情愿地待在镇国公府。可蜜月期过去之后,沈玉琼就受不了唐璟那些三妻四妾,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最后直接将自己还没满三个月的身孕给吵没了。
沈玉琼从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没了身孕,自然也见不得旁人生孩子。
虽说镇国公府惩戒了那妾室,可沈玉琼还是觉得不够,她的孩子没了,也得要唐璟断子绝孙才甘心。自此之后,唐璟跟前但凡有一个妾室怀了孕,沈玉琼就出手弄一个,如此几次下来,原本就不大好的夫妻关系也彻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