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透明草莓
为了不让剧情变成无cp,知心大姐姐天瑜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觉得,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随遇而安,幸福都是自己争取的。你是个男人啊,你应该主动一点。你不用怕没有机会,我会给你制造机会的。”
顾清晗沉默了片刻,就在天瑜以为他不会理她的时候,听见他清清润润的声音道:“臣愿意试一下。”
他曾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但是经过今晚,他忽然觉得也许可以努力一下,试试喜欢她,也许这段婚姻除了相敬如宾之外,会有不一样的出路。
天瑜粲然笑了,哎呀,事情说开了心情真好,她对顾清晗挥了挥小拳头:“你放心吧,以后这些烦恼我都会想法子解决的,你就只管好好过日子。”
顾清晗微笑看她:“这也是臣的心愿,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度日。”
他听到她说以后愿意好好过日子,心里竟然有点暖,看来人在困境中呆得久了,会变得很容易满足。
天瑜迷惑地看了顾清晗一眼,这家伙不仅年少有为,还有国公爵位在手,家里更是金银财宝房产地契无数,现在却跟他说什么只想平凡度日,听听这是人话吗?
翻译一下就是东哥的脸盲症、王老板的小目标和马爸爸的不爱钱。
难道有钱人的快乐都是这么朴实无华枯燥乏味么?
呵,虚伪的家伙。
天瑜挠挠头,觉得懒得戳破他,就伸直了腿,“扑通”一声瘫倒在床上,打了个哈欠:“睡吧。”
顾清晗:“……”
她就这样睡了?
顾清晗也躺下,可天瑜就在他身边,他根本睡不着,今晚的事情和以前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心里乱成一团麻。
三秒钟以后,天瑜忽然猛地坐起来。
顾清晗跟着坐了起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声音里带了些许期待:“公主还有何事?”
天瑜生气:“朋友,你忘了吹蜡烛。”
真是的,为什么这件事总让人提醒才能想得起来,你要是住过大学宿舍就会知道,最后一个上床的人不关灯不锁门是会被骂的。
顾清晗失落:“哦。”
吹蜡烛,睡觉,只是睡觉。
*
因为明年是春闱之年,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文武两科有不少举子提前到了京城备考,导致近来城中车马繁多,主干道朱雀大街更是经常拥堵不堪。
“哎,我说那个车把式,你倒是往前走着啊。”
前面不知哪位达官贵人的车夫也不甘示弱,扭头吼道:“你当老子不想往前呢,前面的车不走老子还能飞过去不成!”
俩个车夫又争执了几句,顾清晗马车稍微往前挪动了一点点,再次停了下来。
学海掀开厚厚的幕帘伸头进来问:“爵爷,前头有些堵了,八成要过一会子路才能通,可要先派个人回府去禀告一下公主。”
顾清晗摇了摇头:“不必。”
他有些疲惫,略微活动几下脖子放松肩膀,又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想起昨晚那场长谈,他心里一软,若是自己回去的晚了,或许她真的会担忧吧。
顾清晗拉了铃铛,学海探头进来,吩咐道:“安排人回去通报。”
马车并不隔音,顾清晗靠在车厢里,外面嘈杂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来,小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最近外地进京的人士很多,各地口音都有。
既然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他索性靠在车窗边,听堵在路上的行人聊天。
有两个本地口音的妇女挎着篮子,大约是累了,倚靠在顾清晗的马车上,两人热络地说着话,正好落在顾清晗的耳朵里。
其中一个将买的布料拿出来给另一个看,说是快过年了打算给继子做几身新衣裳。
另一个夸她心善,那么调皮的孩子,人厌狗烦的,你这当后娘竟然肯对这孩子如此真心实意地好,只怕亲娘活着都不一定比得上。
被夸的那个便喜滋滋地说:“我既然嫁给了相公,当然要疼他的孩子了。我与相公夫妻恩爱,便不是我亲生,只要我待他如亲生,将来他长大了还能不记挂着我的好么,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说对吧。”
先前的那个妇人附和了几句:“可不是,你这才是聪明人的法子呀,那孩子再淘气,也是你相公的骨肉,你若是苛待了他,只怕你相公心里也要对你不痛快的呀。”
两个妇人絮叨了一阵子,又开始说起备年货的事情。
顾清晗听得入了神。
前头的路终于被官府的巡逻营疏通了,马车开始慢慢向前走,轮子轧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吱的声响,在这单调乏味的声音里,顾清晗脑中一个模糊的念头逐渐清晰起来,他懂了公主说的爱屋及乌。
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
他便是公主心里能遮蔽风雨的屋宇,而孟蓉蓉便是那只乌鸦。
顾清晗这样一想之后,公主最近的种种奇怪作为瞬间全都能够说得通了,定是公主因对自己情深似海的缘故,所以连带着对孟蓉蓉十分照顾。
或许是公主身边那位明事理的秀竹姑姑提醒了她,像往日那样争风吃醋只会使男人厌烦。
这个发现令顾清晗暗自嗟叹,我虽然对孟蓉蓉并无男女之情,但是若是公主因此不再反复怀疑,也算是一件好事。
马车停在了公主府门外,顾清晗下来之后,在门前伫立了片刻,他凝视着公主府那块描金的牌匾,有片刻失神。
转头又看看路对面国公府的牌匾,母亲的话浮现在脑海中。
“既然都已经娶了,你便认了她吧,她如今正受宠,又是真心爱慕你,待明年生下一子半女,情形便会好些的。”
当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是很不以为然的,甚至还有些厌烦,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母亲说的十分有道理。
顾清晗默默告诉自己,人这一生何其短暂,婚事既木已成舟,不如试试去接受她吧,就像她说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随遇而安,幸福都是自己争取的。”
他抬脚进了大门,公主府其实很大,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住实在有些冷清了。
顾清晗心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顾家子嗣单薄,确实也该要个孩子了,算起来,今日就满一个月了,那件事情大约可以做了呢。
这个想法一出,他立刻面皮发烫,皱着眉头在心里责怪自己,顾清晗,你是还没被她折磨够吗,怎么可以大白天想这种事,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话虽这样说,他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公主卧房,脚下还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
天阴,城门外连个遮风的地方都没有,秋兰猫着身子背风站着,冻得直跺脚。
“秋……”
宋同光远远地看见了她,正欲开口大叫,一看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遂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呼唤一个女子的闺名不好,便收了口,加快脚步朝城门口走来,直到站在她身边才轻声唤道:“秋兰姑娘,小生在此。”
“宋家哥哥,你可来了。”秋兰转头看到他惊喜不已。
“劳烦姑娘久等了。”
宋同光四平八稳地站在秋兰面前,给她做了个长揖,许是方才脚步太急了,他的脸颊耳朵连同脖子都瞬间通红。
宋同光一弯腰,背后的硕大的书箧便歪了,重心不稳竟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慌忙想起身,结果书箧太沉了,他就像一只四脚朝天的乌龟,挣扎半天也没起来。
秋兰被都逗得咯咯直笑:“宋家哥哥,你把这书箧从肩膀上放下,人先起来不就成了。”
宋同光终于起来了,狼狈不已的拍拍衣袍上的灰尘:“小生失礼了。”
秋兰随手拽了一下地上的书箧,竟拉不动,她惊道:“这书箧可真沉,你一路就这么背着走来的吗,我还是去雇个驴车来吧。”
宋同光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说:“不要麻烦了,小生自己背着就好。”
为了进京赶考,家中老父已经把田都卖了,眼下还要在京城等几个月才能考试,这等水贵似油的地方,实在不能乱花钱。
秋兰见他单薄的身板又将那硕大的书箧背了起来,有些心疼地劝道:“没关系的,我有银子,花不了几个钱。”
宋同光连连摆手:“怎么好叫秋兰姑娘破费,贸然来找姑娘帮忙,已经十分唐突。小生不敢多加打扰,但求姑娘能帮忙寻一处破屋赁下便可。”
若不是实在囊中羞涩,京城里又举目无亲,他也不会求到秋兰姑娘这里,毕竟两人当年曾有过娃娃亲。只是后来秋兰爹死了,她后娘为了筹钱给自己带来的儿子定亲,便把她卖去做宫女了,这口头婚自然也就不算了。
秋兰走后,宋同光又多方打听,隐约听人说,她被选中了做五公主的试婚女官,宋同光猜想,她如今大约是五驸马的一名侍妾吧。
秋兰似乎是看破了他心中所想,咬了咬唇还是忍着难堪说了出来:“宋家哥哥,我并未替公主试婚,如今也只在公主身边做婢女。”
怎么突然说这个,宋同光呆住不知该如何搭话,只偷眼瞧了瞧秋兰,脸红了。
秋兰的脸也红了,她往墙根边上退了退,放低了声音,但是落落大方方地说:“我收到你的信就把咱俩之前的事情告诉公主了,公主说让你去府上复习呢,说若是你能考中进士,便送嫁妆让我与你成婚,还给你谋一个好地方当差。”
“啊?”
宋同光吓了一跳,他有些吃惊地看着秋兰。
“你是不肯?”
“不不不,”宋同光拼命点头,就跟小鸡啄米一样:“我肯我当然肯,多谢公主赐妻之恩。”
秋兰捂着嘴笑了:“那你可要好好考。”她怕宋同光焦心,又悄声补充道:“公主还说了,考不上也让我嫁你,你当个账房先生也可。”
两人站在一处,这失而复得的姻缘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美梦让人晕眩,一时间都欢喜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秋兰妹妹,你怎得在这里站着,不用侍奉你家公主吗?”
一辆马车停在了秋兰面前,车夫从马车里扶出来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容貌算得上周正,只是一双眼睛过于精明了,眼珠子一转那目光就叫人极不舒服。
秋兰一见来人,连忙福身行了个礼,上前打招呼:“墨心姐姐好。”
她对身边的宋同光解释道:“这便是我写信对你说过的,跟我同日进宫的墨心姐姐。”
秋兰母亲早逝,跟在后妈身边长大,父亲亡故后进宫,世上没有其他亲人,初入宫之时,曾托人给宋同光带过几封信回去。
宋同光作揖:“小生这厢有礼。”起身时蹙眉悄眼看了看墨心,他想起秋兰曾同他诉苦,说这个墨心对她十分乖张。
秋兰又对墨心介绍道:“墨心姐姐,这便是我以前同你说过的,宋家哥哥,他今年秋闱中了举人呢。”
墨心点了点头,从头到脚打量了宋同光一眼:“墨心失敬了,原来是个举人老爷呢。”
宋同光不敢直视别的女子容颜,低头道:“姑娘说笑了,鄙虽中举,然家贫无钱捐官,不敢自称老爷。”
秋兰想着既然公主已经点头了也算过了明路,她雀跃着对墨心道:“墨心姐姐,公主答应把我许给宋家哥哥呢。”
墨心又打量了几眼宋同光,脸上笑容淡了些:“恭喜呀,如此一来秋兰妹妹便是正经举人娘子了。”
秋兰一团孩子气地笑道:“对呀,如果宋家哥哥好生考,我还有可能是进士娘子呢。”
虽然当初在宫里与墨心同住的时候,对方因自己姑妈在宫里是有脸面的姑姑,常常苛待她,把脏活苦活累活都叫她干,失手打碎的瓷器也算在她头上,但是她这一刻内心太欢喜了,实在按捺不住不住想要同人分享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哪怕对方跟她不对付。
墨心冷眼瞧着这两人蜜里调油的样子,捏着帕子的手便用了几分力量,心里的嫉妒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
当初一同进宫侍奉,又一同选为试婚女官。若是这个姓宋的三甲有名做了官,秋兰岂不是成了正头官家娘子,而我不过是个侧室,不,连侧室都算不上,只是个侍婢而已。
宋同光看着雀跃的秋兰腼腆地笑了:“八字没有一撇,不可妄言。”见秋兰拿眼瞪他,又微笑改口道:“小生一定好好考。”
这话提醒了墨心,姓宋的穷小子即使考中了进士,朝中无人也不过是放个外任做个芝麻绿豆小官。
想到这里墨心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怀上了驸马的骨肉,将来略施小计便可将儿子记在公主名下,我儿子的前途不知道比秋兰的儿子强多少倍。
女人在世,无非就是比男人,比儿子,我虽然不是驸马的正头娘子,但是我睡的男人比她强,我的儿子也她的儿子强便够了。
墨心客气地微笑着,扶着还未见隆起的肚子上了马车:“那宋先生好生考,秋兰你好生盼着吧,我便先回去了。”
秋兰摇摇手跟她再见,等墨心的马车走远了才忽然反应过来:“哎,这个墨心姐姐也正是的,她有马车也不晓得捎带我俩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