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透明草莓
他不相信她听不出他的声音,可她为什么如此安静。
秋兰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执拗,都说了不跟你计较了,别说什么赔银子的傻话,我告诉你,这是御制之物,有银子没处买去。”
听说是春闱的举子,天瑜第一反应就觉得大约也是个读书人吧,她脑海里忽然浮现顾清晗那张迂腐中透着天然呆的面孔,心里暗叹,为什么读书人都是这样执拗呢,站在事故现场一点不着急,竟然口若悬河地辩论上了。
秋兰也是个嘴不饶人的,要是自己不发话,天瑜觉得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估计能辩论到天黑。
她隔着帘子道:“让他过来吧。”
卫怀瑾身形微颤,怔了一瞬,他阔步走到马车前:“学生无礼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天瑜一心想快点走,随意道:“恕你无罪,退下吧。”
外头那人明显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帘子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闷,他说:“小瑜,你就不想再看我一眼么。”
卫怀瑾的声音不大,但是此刻他们近在咫尺,他知道她一定能听清。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不让小天使熬夜,从今天开始改到21点更新。
我怕我明天晚上21点才更新会挨骂,所以今天就等于双更了,存稿箱表示压力好大,于是明后两天估计会短小,不过三千还是会有的。
muma一下
还有就是,我保证不会虐穿书小天使的,别人不好说。
第45章 卫公子好帅
外面那个男人话说得没头没脑十分古怪, 天瑜一愣,她随手推起身侧窗户上的竹帘子往外看了一下, 正对上那个人一双眼睛。
第一反应是:不认识。
于是天瑜极快地又放下了帘子。
可从这一眼开始,天瑜觉得她的心脏开始狂跳,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这失速的心跳让她头晕目眩, 她已经坐不稳了, 只好斜过身子歪在垫子上,那种心脏不适的感觉让她浑身发冷,她出了几口长气试图调匀呼吸, 完全于事无补。
天瑜皱着眉毛想, 真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她想到马车还堵在路中间, 那人还在旁边站着,强忍着不适再次吩咐道:“你退下吧。”
卫怀瑾本以为她根本不会露面了, 绝美的容颜却突然闪现了一瞬间,短暂到他反应过来之时竹帘已经落下一半,他只来得及看清她小半张莹白的脸, 一点殷红的樱桃唇。
卫怀瑾觉得一眼已经够了, 三年了,一千多个难眠的日日夜夜,他今日毕竟真真切切的看见了她。
他就这样站在春天的风里愣住了,空气仿佛都凝结着,过了一会儿恍惚听见她叫他退下, 他便低头退到路边,颤声道:“恭送公主。”
回去的路上,天瑜一直在想刚才那个奇怪的男人,他的眼睛像是一潭湖绿的深水,浓郁热烈忧伤,辨不清那里面藏着什么情绪。
不得不说,他长得确实像顾清晗,一样的剑眉星目、爽朗清举,如果这两个英俊的男人站在一起绝对会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
很难想象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会这么相似,莫非真是顾老爹的风流债找上门了?所以他是打算回来夺爵位抢家产么?
老天爷,这些乱七八糟的情节和这些莫名其妙的人都是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这个世界和书里写的越来越不像,人和事都似是而非。
天瑜现在忽然觉得这本书像是一个井盖,看起来只是盖住了简单的一个圆圆入口,打开之后底下却是四通八达的城市排水系统,内部构造复杂到非专业人士无法想象。
所以她这穿的根本不是书,她这是钻进下水道了啊。
天瑜觉得头疼不已,拉了铃铛让马车停下。
秋兰凑了过来,天瑜掀开竹帘交待她道:“去让刚才那家伙赔我的车辕头,顺便问问他住哪里,回头让秀竹姑姑查查他的底细,看看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卫良吉把车赶到路边检查了一下,车驾裂了个缝儿,不是什么大事,回到府里把这一根木料换了就成,若是不好换,那这个车驾扔了便是,反正卫家也不缺这点小钱。
他一回头发现卫怀瑾负手伫立在路旁凝神,旁边店铺的门廊下仍有不少女子挤在一处偷眼瞧着,便有些不高兴了,走过去冲那些女子吼道:“莫要看了,姑娘家家的,不像话。”
他走到卫怀瑾身后恭敬道:“少爷,咱们还约了先生呢,请上车吧。”
卫怀瑾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她的马车早已走远了,看不见了。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余光忽然瞧见方才她身边那名侍女又回来了,那侍女恐是怕他走了,一路跑得很急。
卫怀瑾脸上的寒意像地窖里拿出来的六月冰,瞬间融化了,他就知道,她不会真的对他视而不见的。
他提起轻功几步跃到秋兰面前,激动地完全忘记了自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般好身手亮出来之后,周围的姑娘们又是一阵惊呼声。
也太帅了!
秋兰看着落在眼前的男子,目瞪口呆:“天呐,你你怎么会飞!你不是来考试的么?”
卫怀瑾粲然一笑:“姑娘,在下考的是武科。”
“哦,武科,武科好。”秋兰还是回不过神来,这样的事情戏文上常见,可真人这么跳来飞去的还是头一回儿见。
卫怀瑾屏住呼吸:“姑娘,可是公主想见在下?”
他垂下眼眸,用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睛里的亮光。
秋兰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啥的,理直气壮道:“我们公主说了,让你赔她的辕头,你快赔!”
卫怀瑾一怔:“她让我怎么赔她,赔东西还是赔钱?”
秋兰为难了:“殿下没说,要不这样吧,你住哪里告诉我,回头我问问我家殿下,再叫人去找你。”
卫良吉气喘吁吁赶上来,听秋兰说要派人找他们,连忙哀求道:“公主要赔多少银钱都成,只要别抓我们少爷见官,要抓便抓小人吧,是小人眼瞎不会赶车。”
秋兰瞪他:“我问你住哪里,没说要去抓人!”
卫良吉嗫嚅了一下:“我们住在江南会馆天字甲号房。”
卫怀瑾抬手一挥,不许卫良吉再说了,以她如今的身份,若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定然不会去的。
他对秋兰微笑道:“烦请姑娘记住了,在下住在景和坊南榕巷卫府,一人在京赴考,府上并无他人,随时恭候公主大驾。”
秋兰记在心里,走了。
卫良吉急了:“少爷,是不住在会馆了么,可咱家那宅子太大,里面又只有几个老仆看门,您住着不舒服的。”
“那就去找人修整,该换的换该扔的扔,缺了什么家具只管添置齐全,再去人牙子那里买些机灵的回来伺候着,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但是要快。”
因马车带了伤,卫怀瑾顺手从车里拿出马鞍,解下拉车的骏马绑上去,之后他利落翻身上马,笑着握住缰绳一抖:“开春了,是该把我那花园子好好打理打理了。”
话毕,有力的长腿一夹马腹,骏马嘶鸣着原地转了一圈,甩着尾巴踏蹄而去。
“有银子就是好啊。”
卫良吉看着自家少爷潇洒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了一句,他回头看见那辆没马的马车,立刻犯了愁:“可是银子没腿啊,这车怎么搞?”
*
“本宫当日再三交代了,事情要做得若有似无才好,你们非不听,弄成如今这局面,能怪谁!”
孟贵妃一剪子下去,本想剪掉一片多余的叶子,心里有气手上失了准头,竟然把这瓶花枝里最艳的一朵咔嚓剪掉了头,眼见那朵开的最大最红的落在地上,她气呼呼地把那根秃了头的花枝抽出来丢了。
“大嫂,非是我要责怪蓉蓉,可这孩子行事确实不妥当,且不说落水这事做得蠢,便是要跳,那也要看清楚太子一人的时候再跳啊。如今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驸马,你让本宫能有什么好办法!”
朱夫人哭丧着脸:“娘娘,我也是没有办法了,现下这段时日,来跟孟蓉蓉提亲的人一家不如一家。纵然千错万错,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说谁能想到太子和顾爵爷会一个伺候的人都不带呢,蓉蓉当时只当是太子带了个太监。”
孟贵妃听得上火,她也无心插花了,把剪刀拍在桌上:“你何曾见过似顾清晗那般器宇轩昂的太监。”
朱夫人嗫嚅了一下:“我们下次会小心的。”
孟贵妃顿时头疼不已:“下次?不要再有下次了!”
她知道如果不把孟蓉蓉这件事情解决了,这个糊涂大嫂指不定还能干出什么糊涂事来。
“你们可有什么打算,本宫是问,如果实在不成,莫非你们连退路也没留一个。”
朱夫人闷声道:“前头永城侯夫人不是还提过一个商户子么,娘娘不是说他不错,实在不行就闭着眼嫁他呗。”
“别总是商户商户的挂在嘴上,人家爹爹入仕了,正经官宦人家的孩子,你们这样传出去是要得罪人的,旁的不说,永城侯夫人听见便要不高兴的。”
朱夫人撇撇嘴,不吭声了。
孟贵妃烦躁地挥挥手:“行了,本宫知道了,本宫会想法子的,你先回去吧。”
朱夫人悻悻地退下了,孟贵妃独自在岫云殿枯坐了一会儿。
她先前觉得孟蓉蓉相貌勾人,是个可造之材,谁料到竟然这么蠢,眼下可好,被两个人一起从水里捞出来,这俩人一起装傻,谁也不去提亲,渐渐地已经有些风言风语起来。
孟贵妃叹了口气,招来手下人问:“陛下现在何处?”
月如姑姑回答:“皇上正在上书房考察太子殿下的功课。”
“这两人在一处,倒是正好。”孟贵妃自言自语了一句,她起身做到了妆台前:“叫人来给本宫梳妆打扮,再去准备些茶点,本宫要去一趟上书房。”
月如应声去了。
孟贵妃想了想,又叫住了她:“准备一人份的就行了,要精巧些的。”
说到底,她也不能不管孟家,女人是和娘家本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娘家名声要是差了,她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孟贵妃硬着头皮去上书房找了皇帝。
“臣妾看这时辰,想着陛下批折子该累了,离晚饭还有一会子,特意送些茶点来给陛下解解乏。”
孟贵妃把小小一盒四色点心打开摆在龙案上,温柔一笑带着些许歉意:“没成想太子殿下也在,臣妾若是早知道,该多带些来。”
“无妨,吃两块垫垫饥正好,多了就用不下晚膳了。”哲昭皇帝拣起一块尝了尝:“不错,清甜不腻。太子也来吃些。”
孟贵妃见皇帝吃完了一块,连忙体贴地把茶水端给他:“陛下请用茶。”
皇帝发话了,太子夏正铎便依言吃了一块:“多谢贵妃娘娘的点心。”
孟贵妃看着夏正铎一脸慈爱道:“说起来,臣妾该感谢太子殿下救了蓉蓉呢。”
她睁大眼睛又看了一眼太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皇帝笑眯眯道:“臣妾今日见着太子殿下,竟突发奇想有了个蠢念头,蓉蓉那孩子生的眉清目秀,大好年华待嫁闺中,太子殿下也是个端正良善的好男儿,两人甚是般配。眼下太子妃暂且无孕,何不让蓉蓉给太子殿下做个侧妃,权当还报了救命之恩,将来夫唱妇随也算一段佳话。”
说完之后,她一脸懵懂无知地看着皇帝浅笑盈盈。
孟蓉蓉跟了哲昭皇帝二十年,她知道他最讨厌心机深沉的女子,所以她索性和盘托出,反倒显得自己坦荡。
夏正铎惊诧地看了孟贵妃一眼,他满心不情愿,面上却是如常婉拒道:“多谢贵妃娘娘美意,只是儿臣平日里功课繁重,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许多,志不在男女情爱之事。”
孟贵妃莞尔,不急不缓地柔声劝道:“太子殿下如此勤奋实在令人感动,只是身为储君,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职责所在呀,陛下您说是吧。臣妾记得,陛下像太子殿下这般年纪的时候,臣妾已经生下七皇子了呢。”
皇帝知道儿子不愿意纳侧妃,他本想打个哈哈,说此事日后再议吧。听了孟贵妃最后一句却迟疑了。
眼下又过了一年,夏正铎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他这个年纪无子确实晚了些,说起来自己和他一般年纪的时候,皇子已经有了四个,公主也有了三个。
百姓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国家储君而言,无后不仅是不孝,它是罪名,因为无后意味着国家没有合法的继承人,意味着政权将陷入不稳定的震荡。
哲昭皇帝当然明白皇后一直想让太子妃诞下皇孙,他也想。但太子已经大婚四年了,总不能无止境地拖着等下去,此事是该想办法解决了。
说起来,孟家那个丫头资质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