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透明草莓
再后来,京城来的钦差去巫阳县接回了一位公主,轰动了天下。
卫达礼好奇打听了几句,才知道竟然是当初那个丫头。卫达礼自问无愧,所以很坦然,王太太却很害怕。
卫怀瑾知道了天瑜的真正身份,也明白了她母亲为何不让她做妾。
他后悔极了。他知道自己高攀不起她,但是忘不了她,他怀着一丝念想,因为自己还未婚,天瑜会来找她。
丫鬟荷香听说天瑜做了公主,十分害怕,偷偷找卫怀瑾说了当年被碧莲唆使殴打小瑜的事,求公子救命,她觉得天瑜一定要会来找卫怀瑾的。
卫怀瑾听说此事简直心如刀绞,一气之下,把当初打过小瑜的所有丫鬟都打发到卫家最偏远的庄子上去做农妇了。
若不是王太太死命拦着,卫怀瑾盛怒之下恨不得要了碧莲的命,王太太做主把碧莲发卖了,后来听说死在了烟花巷子里。
但是天瑜一直没来找他,卫怀瑾很快便从朝廷邸报上知道了,她嫁给了名动天下的美男子顾清晗。
那一刻绝望的感觉犹如万箭穿心,他为她发了狂,拼命得练功学习,就希望有一天自己功成名就,走到她面前,再看她一眼,问问她为何不来找自己。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他再也不是他的小瑜了。
他去找顾清晗:“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以后不再去打扰她,但是希望你好好对她,如果你负了她,我绝不会饶过你。”
第二天,卫怀瑾就上奏折自请调离京城,远赴边境从军,皇帝正打算历练他,便准了。
任命的旨意下来,王太太知道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苦心经营了一辈子,就是希望儿子能封侯拜相,回到京城繁华地,现在全毁了。
卫怀瑾出了京城,回望高大的城门,无言地沉默着。
从此山高水远,再也不见了。
“卫,卫将军请留步。”
一辆马车急匆匆停在了他的马旁,黄宜凝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柔腻圆润的脸上满是不舍和焦虑。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抚了一下鬓角:“我来送送您,刚才在安郡王府上喝茶才听说这件事,也没来得及梳洗一下,让您见笑了。”
黄宜凝很怕被安郡王妃看上,每次去安郡王家都打扮得十分邋遢,哪晓得就这么巧,听说了卫怀瑾要走的事,如果回家换了衣裳再来,又怕赶不上送他。
卫怀瑾认出了这小姐是谁,跳下马拱手道:“原来是你呀,黄小姐于我有大恩,卫某在此谢过了,日后必不敢忘。”
黄宜凝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连连摆手:“凝儿不敢当,这都是善恶有报。”
卫怀瑾笑了笑,翻身上马,动作矫健地像一只鹞子:“时辰不早,卫某要走了。”
黄宜凝觉得那男子像头顶上的太阳一样耀眼,她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一把上前抓住了他的缰绳,仰着脸,屏住呼吸:“我,我,我能给你写信吗?”
卫怀瑾的目光落在黄宜凝握着缰绳的手上,他突然忆起,当初也有这么一个姑娘,勇敢地抓着他的缰绳,问他:“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这一幕多么熟悉,只是那时候是在昏暗的深夜,现在是日光灿烂的白天。
他迟疑了一瞬,最终笑了笑:“卫某不一定有空回信。”
黄宜凝怔住,以为他拒绝了,失望地松开了手,卫怀瑾策马走了。
黄宜凝站着看了半天卫怀瑾的身影,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惊喜地对着他喊:“将军一路顺风,我会给你写信的。”
卫怀瑾回头,黄宜凝笑靥如花,在风里向他摇着手帕。
*
顾清晗在此案中立了大功,皇帝将他叫到了御前,要赏赐他,问他想要什么。
皇帝的本意呢,户部左侍郎已经几次上疏要告老还乡,这个官职是正三品,顾清晗现在是四品,破格升个两级做这个位置也使得。户部的事务琐碎,顾清晗处置事务细致有条理,也很适合这个位置。
重要的是,顾清晗现在不是驸马了,不再受那个“驸马官职不得高于四品”的祖训限制了。
在皇帝看来,天瑜强嫁给顾清晗,他做驸马的事只是一段小小的意外,虽然听天瑜前几天的意思似乎对顾清晗还有余情未了,但是这两人根本就不合适,还是各奔前程比较好。
哲昭皇帝语重心长道:“顾郎中哪,朕从你跟太子一起入学的时候就看重你,国之栋梁难求。朕一直希望能好好栽培你,将来给太子做个左膀右臂。”
顾清晗对皇帝的暗示恍若未闻,他跪下,严肃认真道:“启禀皇上,臣还想要五公主为妻。”
皇帝晓得了,合着自个儿明着暗着说了半天,这个木头完全没听懂,顿时气急败坏道:“朕的女儿岂能由着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关键是,一年之内,赐婚了让和离,和离了又给赐婚,翻来覆去,显得朕脑子不好的样子,朕也是要面子的。
皇帝拂袖而去。
顾清晗只好失魂落魄地出宫了。
天瑜在宫门口拦着他:“怎么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顾清晗蹙眉道:“臣向皇上请求赐婚了,皇上不答应把殿下许配给臣。”
天瑜一愣,旋即脸红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声。”
“臣以为殿下是愿意的。”顾清晗眼里带着缱绻的温柔:“那臣现在同殿下商量好不好,殿下愿再嫁一次否?”
天瑜故意道:“我凭什么要再嫁给你,你有什么好的,你能给我什么呀。”
顾清晗眸光闪动,语气坚定:“身家性命,殿下要什么臣都给。”
天瑜被他的目光烫得痉挛了一下,难以抑制的心动如潮水般在身体里热涌着,她娇嗔了一声:“谁要你的性命啊?”
顾清晗情不自禁地抬手想触摸天瑜的脸,忽的想起这里是皇宫大内,来日方长,他压抑下冲动,温柔地又问了一遍:“殿下愿再嫁一次否?”
“我……”天瑜正想回答“愿意”,远远看见有人来了,她一跺脚跑了:“我愿意有什么用,你得拿出诚意来让我爹愿意才行。”
第二日顾清晗要上朝,为了表示诚意,他在家里忙活了一整夜,收拾了一大箱子东西抱在怀里,打算在金殿上呈给皇帝。
四品官原本没有上朝的资格,因为刑部要将巫蛊之事结案,张尚书才把主办此案的顾清晗带着一起上朝了。
文武百官入列,皇帝还没来,张尚书看见顾清晗抱着个带锁的箱子,箱子上还摞着个牛皮纸袋子,十分惊讶:“这次的卷宗竟有这么多么?”
顾清晗脸红了一下:“这不是卷宗,这是下官的诚意。”
张尚书:“……”
他没懂,正欲细问,外面太监高声宣叫“皇帝驾到。”
张尚书只得按捺下心中疑问,跪地迎接皇帝了。
皇帝坐定,也看见了站在旁边的顾清晗,好奇道:“顾郎中抱得什么东西?”
顾清晗连忙出列,有太监上前把他怀里的东西取走,拿到了御座前。
“袋子里是此次巫蛊案的卷宗,箱子里乃是臣的全部身家。”
“你的什么?”皇帝一时没听明白。
顾清晗正经而恭敬道:“启禀皇上,因为下官曾告诉公主,身价性命都愿意给她,她说不要臣的性命,故而臣想,她大约是要臣的身家,所以臣把家里的房契地契银契产业入股契仆人的卖身契还有家中库房的钥匙全都拿来给公主,表达臣的诚意。”
哲昭皇帝:“……”
文武百官:“……”
太监把箱子打开了,果然满满一箱子的契书银票,光是库房钥匙就有好几把,也不晓得国公府到底有多少库房。
饶是皇帝,见到顾清晗的身家也有些惊讶,文武百官更是看得眼睛发直,三百年名门世代耕耘,家族财富甚是可观。
想起顾清晗之前的话,皇帝清了清嗓子:“你说你表达诚意是要做什么来着?”
顾清晗跪下,害羞让他的脸涨的通红,他还是朗声道:“臣求娶五公主。”
文武百官更惊讶了,谁不知道当时顾清晗娶了那个私生女公主是被强扭的生瓜蛋子,好不容易和离脱出苦海,这怎么又上赶着要娶回来呢,他莫非是被皇帝威胁了。
大家互相用眼神交流,目光都很闪烁,只差对顾清晗说,你要是被胁迫了,你就眨眨眼。
顾清晗的话刚落音,外面响起了洪亮而苍凉的鼓声,那是大殿外面登闻鼓的声音。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皇帝问:“何人敲鼓?”
有内监快速的出去了,不一会儿回来道:“是先平国公的遗孀,王老夫人在击鼓。”
“宣召!”
皇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底下跪着的顾清晗想,今日这母子二人唱的是哪一出。
百官们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大家都在暗想,前脚这儿子把家业都抱来,后脚他娘就急得上朝要了吧,真是败家子儿。
顾清晗一听是自己母亲来了,立刻扭头朝着身后看去。
王夫人环佩齐整,稳稳当当地走进了金殿,她身上穿着的,是当初同老国公成婚之日,先皇下旨册封她为一品国公夫人,随旨意同时赏赐的诰命服饰。
她神情肃穆,宛如一尊宝相庄严的佛像,进来后跪下给皇帝行礼:“臣妇顾王氏,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免礼。”皇帝给王老夫人赐座以示尊重:“不知王夫人击鼓所谓何事?”
王夫人郑重其事道:“臣妇今日前来,乃是为犬子向陛下提亲。”
“哦,”这事情有趣了,皇帝饶有兴味道:“不知王夫人看中了哪家闺秀,可是想让朕出面赐婚。”
顾清晗蹙眉看向母亲,王夫人含笑对他点点头,示意他放心。
王夫人大声道:“臣妇不才,想替犬子求娶陛下的五公主。”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都惊着了。
王夫人是出了名的性子羞怯,在外人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今天她却敲登闻鼓,上金殿面圣,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那位出了名的扶不上墙的天瑜公主提亲?
顾清晗也极为意外,他没料到母亲竟然会为自己操心至此,自责之余,心里感动不已。
他先是对着王夫人感激地磕了几个头,又转向皇帝继续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是真心求娶五公主的,恳请皇上恩准。”
这一刻,哲昭皇帝简直飘飘然了,前些日子宫里那些事和强抢民女的事,让他又气愤又丢面子。
现在顾清晗这样人人都称赞的世家公子,为了娶到天瑜不惜如此努力,让皇帝找到了做岳父的尊严,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眉开眼笑地答应了,挥挥手让太监把顾清晗的身家箱子还给他:“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朕的天瑜公主的确是窈窕淑女,顾爱卿真是慧眼识珠,朕准许了,再给你们赐一次婚。”
群臣都牙酸了,他们内心表示确实没人知道。
只有顾清晗激动极了,连连磕头谢恩。
皇帝起了玩笑,逗趣道:“顾爱卿莫不是想骗朕多掏些嫁妆,可不能再有第三次了。”
顾清晗红着脸叩首:“请皇上恕罪,臣不能从命,臣下辈子还要娶公主,肯定要娶第三次的。”
满朝哗然,这个消息半日之内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人人都在问天瑜公主是谁,是不是之前那个民间找回来的卖肉公主。
得到确定地答复后,大家都好奇极了,她到底有什么厉害的手段,竟然把顾清晗迷成这个样子,下辈子还要娶她。
这个话当然也传到后宫里,皇后和太后一起打趣天瑜能当家,管得住夫婿,天瑜的脸红透了,暗骂顾清晗是个傻子,谁要他的身家了,心里却是齁甜的。
挑了个黄道吉日,天瑜又嫁了一次,两次嫁给同一个男人。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让顾清晗尚公主做驸马,而是依从民间习俗下嫁给了他,她想和他像寻常夫妻那样相守一世。
坐在出嫁的花轿里,隔着红彤彤的盖头看天地万物,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