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堰桥
秀芳深呼吸, 依旧想哭：“一个月前，我爸上我家来要求我和杰杰去做骨髓配对。说是他的小儿子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我妈拒绝了，他就守在杰杰的学校门口，拖着杰杰去医院做了配对，配型没有成功。这件事情吓得我妈半死。因为杰杰配对不成功，所以他们就催着我来配对，我索性就不回家了。住学校里。半个月前，他来学校找我，把我从课堂上叫出去，我拒绝了之后。他又去找我们系里的领导，让他们来做我工作。”
“你跟着他去做配对了？然后成功了？”巧珍问她，“你为什么要去呢？”
“系里的领导来给我做工作，我实在没办法啊！领导让我作为一个大学生为人要宽容要大度。”秀芳仰起头。
巧珍也是无语，大多数人慷他人之慨很方便，一句话就可以，秀芳拒绝，就成了她不善良：“你当时就该一口咬定，你不会给他骨髓移植就可以了，现在已经配对成功了，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一丝希望了。你现在不肯跟他去做手术是吧？”
秀芳连连点头：“我知道我该坚持不去进行配对，可是系里的老师找我谈了很多次。我真的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我不想捐骨髓。可是，今天他带着电视台的人过来，在我面前哭着求我！”
林巧珍没想到他们还找了电视台的人，这个是要用舆论来压迫秀芳了？
“你当时怎么回答的？”
“我第一次见摄像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记者一直在质问我为什么不救自己的弟弟，就算大人之间有矛盾，可孩子是无辜的。我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我真的不愿意去啊！”
巧珍摸着她的头发，秀芳仰头：“巧珍，是不是我太自私，是不是我太无情了？可真的，只要想起这个孩子的妈和我爸带给我妈和我们姐弟俩的伤害，我就压根不想理睬他们。”
“这不是自私和无情的问题，先问问谁自私，谁无情？那是你爸。再说说孩子是无辜的，天底下无辜的孩子多了去了，你都去帮吗？这个孩子因为有你爸的血缘，所以你一定要去帮？问题是你爸压根不算是你的亲人。”
秀芳一把抱住巧珍：“巧珍，只有你懂我！只有你明白我，他们都在逼我！”
巧珍拍了拍秀芳的背说：“秀芳，别光顾着哭，咱们了解一下是哪个电视台，什么栏目，大概是谁在看这个节目，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针对性地来对付他们。”
秀芳仰头看着巧珍：“巧珍！”
巧珍拍了拍她的肩膀，秀芳说：“是十六频道的一档叫《家和万事兴》的节目。”
巧珍发现她对这个节目没什么概念，主要是家里到现在都没有买电视机，一直也忙，平时看新闻就看看报纸。幸亏秀芳看过，听她的描述就是一档家庭调解栏目，跟前世的《和事佬》《新老娘舅》那些节目差不多。
“会不会要求上他们的节目？”
“我不想上他们的节目，把自己家里的辛酸扒给所有人看，让同班同学知道我有一个出轨的爸，我家里这么复杂，有多难堪。”
“你避不开啊！现在他已经在你们学校了，找了你们学校的领导，你的同学会不知道吗？”巧珍问她：“你要想他们闭嘴，要么给那个孩子换骨髓，要么就是坚定地拒绝，然后他们到处卖惨，你的事情被所有人知道。”
“巧珍，那个孩子对别人来说是无辜的，但是对我来说，他是我那个不负责任的爸和那个不要脸外遇的孩子。我不能害他，但是我为什么不可以选择不帮他？”
巧珍笑了一声：“这句话是没错，但是要看人家电视台怎么引导了，要是刻意往孩子的方向引导。人家会用舆论来逼你的，你很难拒绝。”
“巧珍，你也一定要我捐吗？”秀芳抓住了巧珍的胳膊。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白白便宜了那对狗男女。”巧珍说道：“我当然会站在你的身边，现在我们来模拟一下主持人的提问方式，会有哪些人，这些人会用什么样的话来劝你。一点点推导，我们该说什么，我们不该说什么。因为这种是录播的，会有很多的剪辑，如果电视台就是要达到你捐献的目的，很多你的话，他们会剪掉的，我们要想办法让他们剪不掉。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模拟一下。”
秀芳抬头说：“好！”
两人在一起说了一个多小时，因为巧珍跟她的推演，秀芳的心境平静了下来，巧珍说：“你放下心来，我们一起商量对策，这个事情不会让他们那么好过的。明白吗？”
秀芳连连点头：“我中饭都没吃，饿了！”
“那，请我吃饭？”
两人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回寝室的路上，秀芳才想起问：“你今天怎么来找我了？”
巧珍说了来意，秀芳说：“不好意思，帮不了你了，我没这个心思！”
“没事啊！这不算是什么大事。你的事情才是大事。”巧珍跟着秀芳回了寝室。
从秀芳的床上拿起自己的袋子，想着小姑娘就是喜欢这种东西，更何况这个时代这种东西还很难得，巧珍把包里的口红拿出来说：“秀芳挑个颜色？”
六个不同颜色的口红排开来，寝室里的几个姑娘一下子眼光集中了过来，上铺的何苗苗说了句：“德国货？”
巧珍抬头看她：“你知道？”
“家里人曾经给我带过一支。很好用！这个牌子在欧洲很流行，价格不贵，但是品质不错。”
没想到还有人识货，巧珍仰头：“有没有兴趣做个实践活动，是这样的，我好朋友一位德国女士，她被任命为H集团江城代表处的管理人员……”
那个姑娘听见巧珍的说法，立刻从上铺下来坐下之后，问巧珍：“还有什么？”
巧珍今天拿来的全是彩妆，东西摆开，何苗苗拿在手里看上去爱不释手，别的姑娘也围了上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问巧珍：“能不能试试？”
“本来就是拿来给你们试的，就是最后得给我认真出个报告，这次报告做得好，下次我拿护肤品过来。”胃口要一点一点吊，“有专门给痘皮用的药妆。”
“真的吗？”一个脸上爆痘的姑娘看向她。
“当然，外国的化妆品分地很细的。”何苗苗虽然看上去有点高冷，可真的看见化妆品了，哪个姑娘能够维持高冷状态？
何苗苗侧过头看向巧珍问：“问一句，如果这种公司进来，是不是会找人做代理啊？”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没个礼拜都会跟我朋友见面，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如果你或者你的家人有兴趣的话。”
“我回去问问，这个调研你交给我吧？”
“可以！你看看我设计的表格，里面有几个注意点。”巧珍给何苗苗讲解，何苗苗自认为自己的家庭条件非常好，见识广博，没想到这个林巧珍对化妆品也有这么多的想法。
何苗苗连连点头说：“好的啊！中英文对吧？我会翻译的。让你见见我的手艺！”
何苗苗叫一声：“谁有兴趣试试？我给她化个妆？”
“我来！”一个圆脸的姑娘坐了下来。
何苗苗的手法还是有模有样的，但是巧珍看她的色块太大，而且眼妆太深，说：“你是不是觉得其实日常化妆的话，不同那么深？略微浅一点会好一些？”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最新的流行！”何苗苗笑着说。
巧珍笑了笑说：“也是！”她想起来那些画报上样子，两人又聊了几句：“她的脸比较圆，这个是修容膏，我来给她脸颊收一收。”
这个姑娘在两人的折腾下，除了眼影重了点，其他还真是化地有模有样，看上去整个人漂亮了很多。其他人跃跃欲试，巧珍告别说：“行了，我要走了！那这个事情就拜托你了！”
何苗苗很直率：“行，就这么说定了，试用报告出来，我给你送过去，你再决定护肤品是不是交给我。”
巧珍点头，过去拍拍秀芳的肩膀：“好不好看？事情要向前看，没有过不去的坎。”
秀芳仰头抓住了巧珍的手：“谢谢你！巧珍！”
“既然周六晚上那档节目首播，周日下午会重播，周六你回家，晚上跟你妈妈一起仔细看里面的主持人怎么说，调解员怎么说，说话的风格是什么。周日我过来一起看重播，一起好好商量怎么做，知道不？”
“嗯！”
巧珍给林伟去买了英语学习资料，想了一想去电器商店买了个单放机。林伟想学，她得想办法好好教他，机会已经有了，他要是能够把英语学好，那接下去前途会很不错，不是说要赚多少钱，主要是他能有成就感，对他来说心境也会不一样的。
周六下午巧珍依旧去汽车厂，林伟这种老黄牛性格，进度只会超前不会落后，不过今天他准时下班，明天还会来加班，下班后去菜场买了点荤菜，一个择菜一个烧饭，三菜一汤，摆上桌。
刚才在菜场已经跟林伟提过一嘴秀芳家的事情，这会子来娣在的时候，从头开始说起，来娣听了之后，说：“这对夫妻实在是不要脸，那个孩子投胎投到这个女人肚子里么，也是倒霉。作孽啊！”
“妈认为秀芳应该帮这个孩子吗？”
“帮也难，不帮也难！这种事情就是把秀芳和她妈放在火上烤。而且还是上电视，被千家万户看了。”来娣说，“不帮，怎么都会说，这个小姑娘心太冷。外面怎么传都不好听的！帮了呢？说实话，母子三个又要受一趟委屈，还没有地方说。”
这也是巧珍的想法，也是那对夫妻要闹地人尽皆知的原因。
巧珍和林伟上楼，把单放机放在林伟的房间里，插入卡带，开始试了试效果，音质还不错。巧珍那了书本，开了台灯，开始教林伟英语。
林伟其实很适合学习，他这个人做事有股子专注劲儿，一看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巧珍侧过去亲了他一口说：“好了！太晚了！明天再学，早点睡。”
说着伸手揉着林伟的脸，却被林伟一把抱起，巧珍坐在了他的腿上，林伟看着巧珍圆润如坠珠的耳垂，张嘴轻轻地咬了上去，巧珍被他咬地心神荡漾，心跳加快，盼着他放开，又不舍，恨不能……恨不能……。
林伟突然收紧她腰上的手，把头搁在巧珍的脖子里，知他心里想什么，任由他抱着，他需要缓口气，她也要缓缓，而且还不想离开，还想赖在他身上。过了许久，林伟才放开她，声音有些异样：“去睡吧！”
巧珍觉得也许有句话可以给他降降火，说：“今天下午开会，说接下去大型的流水线要进来，我估计到时候会让你去德国，”
果然林伟的脸就垮了下来，这哥们连江城都没有出去过，去德国？飞机？只见过天上飞的。
“别担心，小江肯定会陪着过去的。还有老塞会带着你的。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啊！”巧珍心里倒是有些遗憾，自己不能一起去，不过一起去也麻烦，家里还有来娣，一个行动不便的妈，单独放在家里总归不太合适。
“天天吃那种菜，会吃死我的！”林伟一想起汉斯家的菜，那个味道就恐怖到了极点。
“我给你准备好多榨菜，到时候你天天榨菜配面包就好！”巧珍捏着他的脸安慰他。
这个心事一添，林伟其他的心思就淡了。巧珍终于把他的一腔热情用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巧珍偷笑着回了房间，等林伟回味过来想找那个坏丫头算账，人家门已经关了等已经熄了。
巧珍上午去自留地里摘了点新鲜的蔬菜，吃过饭去仇老师家。进去就看到母子三个都在，杰杰初三了，正在做练习题，马上就要考高中了，出这种事情对他影响很大。上次秀芳高考，这次是杰杰中考，姐弟俩也是可怜，这个爸从来没给他们带来什么，却总是扯他们后腿。
仇老师让杰杰去阳台上做作业，把房间门关了和她在客厅里聊天，仇老师无奈地摇头：“我在劝秀芳，那个孩子也可怜！实在不行就捐吧？这两天我打过电话咨询过一些专家了，都跟我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捐献骨髓，会有一些疼痛，也可能会有乏力，但是半年以后都可以恢复。人体有……”
听着仇老师的科普，秀芳在那里叫道：“妈，我这样一捐，电视台和电视里的人都认为我是天经地义的。我们还是被形容成不懂事的，一定要被逼了才肯捐的。他们呢？孩子得救了，啥也没事儿了，一家人开开心心过日子。凭什么？”
“可现在的情形下，你不捐能行吗？就当你是在献血不行吗？你献血怎么那么积极？”
“不是你跟我说的吗？义务献血是每个公民都应有的责任，你是义务献血的标兵。难道我不该做了？”秀芳问仇老师。
仇老师继续劝秀芳，“闹到电视台了，这种事情最后逼地你不得不捐的。单位里，学校里，还有你未来的就业，都会被影响的。那你就当一次献血，为了跟他们死磕，最后害了自己的前途，没意思的。”
“秀芳，你献血了？仇阿姨，你有献血的奖状吗？有记录吗？”
“当然有啦！”
巧珍让她们拿出来，没想到除了献血证还有奖状，仇老师进行了多达六次的献血，还是他们学校道德标兵，巧珍一转念：“仇阿姨还有什么奖状吗？”
“我妈有很多的，你过来看。”秀芳如数家珍地介绍着仇老师的一些奖状和奖杯。巧珍还看见了仇老师年轻时候的照片，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对着秀芳说：“这个事情好解决了，我们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个时候电视节目已经开始了，里面是兄弟姊妹几个因为老人常年患病，为了谁照顾老人吵地不可开交。主持人是一个有点年纪的中年男人，都叫他晓军老师，另外一个调解员有点官腔五十岁左右。巧珍认真分析着两个人的语言风格，并且根据他们的风格，问秀芳，如果这个人这么问你，你怎么回答？
看完电视，巧珍看向秀芳：“秀芳，看你的了！你能不能沉住气很重要，我们不是演练过了吗？现在改一下思路，咱们要表现阿姨的善良，突出朱秋远的恶劣……”
听着巧珍说的思路，仇老师的眼睛眨都不眨，巧珍说：“咱们把他所有泼给你们的脏水，让他全部喝进去。”
仇老师摇头：“我对他们的钱没兴趣。”
“捐给患病儿童，不更显得跟高尚吗？”巧珍问。
秀芳兴奋地说：“就这么办！”
“你一定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知道吗？沉着冷静，有正义感，还要有智慧。我们就能让这件事情对你所有的伤害都消除掉。能做到吗？”巧珍问秀芳。
秀芳连连点头：“我一定能做到！”
“很好，接下去的几天，你天天来找我，我跟你一遍一遍地演练，当天我也会去，万一你发挥不良的时候，我能救场！”巧珍对秀芳说。
只要巧珍下课，仇秀芳就来找她，巧珍一直抛出不同的情景，来问秀芳，秀芳常常被她问地哑口无言，这个时候巧珍就帮她梳理思路，整理回答技巧，如何切入重点。
一周后何苗苗果然来找她，巧珍看了她的报告对比了美娟做的报告，两个高下立分。巧珍把美娟和何苗苗拉在了一起，大家一起聊接下去的护肤品和洗发水要怎么做，何苗苗给出了很多的想法，正合巧珍的心意，三人探讨之下，变成了何苗苗为主导带着美娟开展在两个学校女生间的试用。
“我小姨是电视台的，我在家里提起了仇秀芳的事情，她很不喜欢那个节目主持人，成天弄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吵吵闹闹的，她想见见仇秀芳，但是我觉得仇秀芳不是特别靠谱，要是去见她的话，最好你一起去。你觉得呢？”
“这个事情我已经和仇秀芳的妈妈一起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巧珍说了大致的意思。
何苗苗抬头捂住嘴：“林巧珍，你是哪里来的妖怪？既然是要这样的效果，那更要见见我小姨了，我小姨也是个妖怪，你们凑一起，一定能把这个事情闹腾地很好玩！如果没有我小姨，你要知道，他们可能把你们的话剪辑地乱七八糟，有她，我保证能达到效果。”
就这样巧珍见到知名电视台主持人何苗苗的小姨，何燕。
第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