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堰桥
“好的！谢谢您！”巧珍从方总办公室离开。
方总看着她离开，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略有些得意，陈总很喜欢这个林巧珍，若是自己冒然把她调岗，这个小姑娘要是不高兴的话，去陈总那边抱怨，他也很难办。现在好了，小姑娘自己愿意走，最好不过了！
巧珍拿了包，开了车去市区总公司，总公司位于靠近市区东北角，工厂在江边，烟囱林立，老式的厂房，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在门房登记过之后，她开车进去，停好了车子。从水泥楼梯往上，二楼走廊尽头就是陈总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跟CW江城的办公室没法比。
敲门，陈总的秘书来开的门。
沙发上滕总已经坐在那里和陈总两个人抽烟聊着天，陈总率先掐灭了烟。
“你说，怎么就被她找到，这样烟不抽，酒不喝的老公的？”滕总抽了一口之掐灭了烟。其实巧珍上辈子在生意场上，九十年代末那段时间，跟很多部门打交道，她根本没有办法让别人迁就她不抽烟。在家里她不希望有烟味儿，侯建新就到阳台上抽，或者到楼梯道的窗边去抽，就这么一点，他还标榜自己是好男人，特别迁就她。
可现在看来，就是陈总和滕总这样的领导，他们要是真的把你当回事，也会注意到你的喜好。更不用说自家老公了，她不喜欢的，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她眼前。她上辈子不是别人迁就她，而是她太迁就别人。真的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滕总站了起来：“走吧！一起出去吃饭！”
第74章
巧珍跟着两位领导下楼, 还以为是去食堂，没想到两人带着她出了公司大门, 走进了边上的一条小弄堂, 弄堂边有一家小馆子。
里面的老板是个光头的胖子，脸上泛着油光, 看见他们叫：“陈厂长，滕主任！哪里来的小姑娘, 嘎漂亮，滕主任，你的秘书啊？”
滕总过去一拍他的光头：“瞎说八说。阿康, 椒盐排条, 红烧甩水，响油鳝丝，烂糊肉丝，腐乳空心菜, 番茄蛋汤。两瓶啤酒！”
“晓得了！”
“别看这个馆子小，阿康做的味道地道。”滕总带着她一起坐在门口的一张小板桌前, 在桌角拍开啤酒, 给陈总倒上, 要给巧珍倒, 巧珍摇头：“开车不喝酒, 喝酒不开车。”
“还有这个规矩？”
巧珍想起这个法规现在还没有颁布，她说：“国外因为酒驾的车祸不少，所以我就这么要求自己了, 毕竟我们做汽车的吗？”
“有道理！”滕总给他自己和陈总倒了，巧珍要了一杯开水。
陈总看向巧珍，皱着眉头：“小林，我也算是你长辈，我今天一定要批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国产化任务这么重，一切都是按照计划在走。新来的领导肯定有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那就慢慢磨合吗？对吧？你一直很大气，肯吃亏。如果心里不舒服，找老罗，或者给我打电话都可以！你怎么能撂挑子？”
“陈总，您这话就不对了，我得给小林说句话。小丫头做事情很老道，咱们都看在眼里。再说了，是人家方总要把她送人，您这么单方面地批评小林，小姑娘已经在方总那里受了委屈，还要受你这个老领导的批评啊？”滕总护着巧珍，他是生怕巧珍不过去。
巧珍把路上想好的话说出来：“陈总，方总人不坏，他很看重大伟。对设备上很了解，生产上也是行家。不过，国产化这块，他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可能潜意识里，国产化，就是把零件做出来，他并不知道在国外一个供应商的认可有一套复杂的程序，丝毫不允许其中跳过任何一步。纸上得来终觉浅，跟他解释，他有他的想法，听不进去。”
巧珍把方总在国外，建议她去做演员，跳槽到H集团的话说了出来：“要是我不能忍，要是我跟他计较，我就直接答应贝克尔，去H集团。钱多，位子高。对您也好交代，反正是人家让我去的呀！我担心的是，我继续留下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当然地逼着我□□，我的性格肯定会跟他顶起来，最后我还得走。所以我想到的是，还是在同一集团内，我到滕总那里，如果把转向系统做好了，也是帮了咱们工厂。再说自己集团内部，他们出了问题，他问你借我过去，也是正常的呀！”
阿康端了椒盐排条过来，色泽金黄，看上去很诱人。巧珍先夹了一根排条，酥脆鲜香，一边叫：“好吃！真好吃呢！”
光头阿康听见她这话：“我就晓得小姑娘会喜欢的！”
陈总问她：“所以你还是打算过去帮忙？”
巧珍笑着说：“那当然！”
“我们这里压力很重，你要是分心过去，那我们这里怎么办？”滕总已经把巧珍当成他们的人了，一副不肯借的样子。
陈总摇头，看了他一眼：“总归人在你这里，肯定以你的事情为优先，但是整体利益也要考虑，他们国产化不成功，关门打烊，你们也跟着倒闭！”这么一说，陈总就是同意了她过去。
“嗯，我们一定要抓紧时间而且还要把成本降下来。”巧珍看向滕总，“这次在德国，我看了很多当地的报纸。按照情况柏林墙很快会被拆了，东德并入西德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是一两年内的问题。到时候西德的资本涌入东德，那些零部件厂，在那里设立工厂，降低零部件成本，到时候跟咱们说一句，你自己生产还不如进口来的便宜，咱们该怎么办？”
陈总听着巧珍对局势的分析，小姑娘家家的，还关注这些？对滕总说：“培峰，小林说的很有道理，既然人到你这里了，至少质量采购这块给你打通关节了。你把生产和技术这块抓起来，快步向前，咱们能抓一个是一个。”
“陈总，拍胸脯的话咱们不说，我是你带出来的兵，打仗总是该冲最前面的。”
“小林，你也不要以为去了LS，CW这里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了，你要做好两手准备。”陈总喝了一口酒，“你还住在乡下对吧？如果调往LS的话，虽然比CW近了，如果骑车上班，时间也不少啊！而且加班的话，如果大伟不在身边，也不方便。”
“陈总，小林和大伟两个人，号称是CW的宝贝，CW就没想着给两人解决房子问题？这种嘴上说说的宝贝，谁不会说？”
巧珍忙说：“不是这样的，我们够资格分房了，是我们自己让出来了！”
“哎呦，有这种戆度的啊？自己让出来了？”滕总说她。
巧珍端着米饭，夹了一筷子红烧甩水在碗上，浓油赤酱地真好吃。陈总喝着啤酒想了想说：“培峰，我给你多批一辆车，你们拨一辆车给小林专用。让她工作方便点节省点路上的时间。”
“车子我们买，油钱我们出，工资我们开，人借给他们CW用？”
陈总拍了一把他的肩膀：“这么抠门？你到时候开个□□过去，算成你们给他们的咨询费。”
“算了吧！他们是整机厂，我们可不敢得罪！”
陈总笑了一声：“知道就好！宝贝给你了，打算怎么安排？”
“我出来之前跟施塔克商量过了，他的意见是采购部经理并且会把供应商质量控制这一块交给小林。您觉得呢？”
陈总点头：“合适，就这么办！”
一顿饭把她新的位子给敲定了，巧珍还没到公司，陈总已经给了方总电话回复：“老方，我跟小林聊过了，小林也愿意，LS接收没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过去？调令这个礼拜就给你？”
方总揣测陈总的口气，他分析下来，可能自己太着急了，让陈总感觉到自己不是很喜欢这个林巧珍，陈总又比较喜欢这个小姑娘，所以想要尽快给林巧珍安排位子。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反正只要事情解决了就好，他说：“那就谢谢陈总帮忙了！”
从项目上来说，汉斯是巧珍的直接领导，回到公司巧珍就去找汉斯，汉斯一点都不意外：“我感觉出方并不喜欢你！”
“不能这么说，应该说他对我没有兴趣去了解。他也是个做事的人，如果了解了未必会不喜欢。”巧珍是这么说的。
汉斯点头表示同意：“零件本地化生产，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非常着急的事情，毕竟如果德国母公司出口零件到这里，里面的利润你知道的，等于利润都留给了德国母公司，尤其是发动机和变速箱这一块。如果你在的话，本地化会比较顺利，这对中方来说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但是有利于CW，所以我同意你离开。”他丝毫没有隐瞒，说得很清楚。
“谢谢！虽然我离开了，本地化的脚步不会变慢的。你应该相信的能力！”巧珍笑着说，“我去跟老塞说一声？”
“好！”
巧珍去老塞的办公室，老塞靠在椅子里，打算跟她闲扯两句，巧珍在他对过的椅子里坐下：“我想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让我猜猜？”老塞说，“好消息，你怀孕了？”
巧珍摇头，老塞坐起来，一脸坏笑：“坏消息？你怀孕了，孩子不是David？”
巧珍拍桌子：“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你那么爱David！那是什么消息？”老塞在那里等。
巧珍看着他：“我马上要去LS了！”
老塞瞪大了他的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为什么？怎么可能？你怎么能去LS？”
只见他把腿翘起来，伸手重新扎紧自己的鞋带，站立起来，一脸要出去干架的样子，巧珍问他：“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Luo，他怎么可以把你放出去？”老塞很不高兴，“我们盼了这么多年你才毕业，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
“Fang和已经同意，而且Hans也同意了！”巧珍跟他说。
“我不同意！”老塞依然去了汉斯办公室，跟汉斯聊了很久，最后他很无奈，到巧珍的办公桌前，“Jane……Jane……”
听着他这么叫，巧珍只能摇头。
巧珍的调令下来，方总找小江谈话：“小江，小林将调往LS，你将接手国产化项目团队！”
小江是一个头两个大，自从知道自己有可能接手这一块，头发都掉了不少，年纪轻轻就要往：“方总，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没有办法接手这一块的，这不是我的强项。”
方总心里有些不高兴，给他机会，他怎么不珍惜？还在劝他：“你不做，怎么知道你不行呢？你虽然年纪不大，可你在公司也是元老级的员工了，小林才刚刚进入公司。”
“方总，我跟您说过，小林之前在公司实习过，她对这块比我熟悉。”
方总被这个扶不上墙的小子给气地：“就算她大学四年没有去上学，你还是比她早加入公司吧？她读书是主业还是实习是主业？如果你对自己没有信心，我可以找其他人。”
小江垂头：“好的！我知道了！”
方总看他这个不情不愿的表情，心里琢磨自己原来的公司里的人选，虽然外语不好，但是技术上过硬，小江还是让他翻译为主吧！
第75章
陈总那里没有二话, 既然方总要从自己原公司带人过来，这也是正常的想法。毕竟他才是这家公司的中方总经理, 他当然要支持。
巧珍开始和小江交接, 这么多年的交情，小江和巧珍也算是无话不谈了：“小林, 对你来说驾轻就熟，对我来说就是个火坑。”
巧珍也从陈总那里听说了方总在自己原公司, 找一个心腹过来做国产化这块。巧珍提醒小江：“如果有接手的人，你早点跟方总说，还是想去做物料, 不要陷入太深。否则你两头不讨好。”
从巧珍的交接过程非常马虎就知道方总并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不过, 他邀请了项目部的同事，一起送巧珍，这完全是做给上面的陈总看的。他算是非常客气友好地送她走了。巧珍也是感谢了公司的培养和方总的厚爱，参加晚宴的林伟觉得两个人说话都很假。
看巧珍只顾着喝酒, 他在旁边给她舀了一勺虾仁加了一点醋，放进她的碗里, 巧珍一口吃了, 点心上来, 他又夹了一个生煎包给她。
这回巧珍对他浅浅一笑, 拿起筷子吃起了碗里的生煎包。
两人眼神交汇落在方总眼里：“大伟可真是江城男人的模范啊！”
“是啊, 工作认真负责，对家庭有责任感，谦虚谨慎, 不盲目自大。”巧珍对自己老公不遗余力地赞扬。
方总一笑：“大伟现在任务重，工作压力大。你要做好贤内助啊！好好在家为他管好后方，让他能够一心一意扑在生产线国产化上！”
林伟听方总这么还说，方总这个人太固执了，他忍不住想要为自己老婆辩驳两声，巧珍能为公司做出的贡献要比他大得多，巧珍在桌底下将手放在他的腿上，示意他不用说。自己接口：“方总说的是，现在是关键时期，我们俩都会为公司尽全力的。”
“这话我可听进去了，照顾不好大伟，我唯你是问！”方总半开玩笑说。
巧珍示意林伟：“大伟，我们敬方总一杯，多谢他对你的看重！”
林伟说了一句：“方总，我以茶代酒！”
这么一来，巧珍算是结束了CW的工作，去LS合资厂上班，厂区里高大的法国梧桐之下是五十年代苏联援建的厂房，已经过去三十多年的岁月，爬山虎爬满了墙壁。
上到二楼，滕总亲自带着她进了自己部门的办公室，给她专门留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边上还做了一个小型的会客室。这个规格有点高啊！
把自己部门里的人介绍了一遍，里面分成几块，供应商开发，供应商质量控制，采购与进出口报关，一个部门有十四个人。
滕总又带着她去了LS德国方面的总经理施塔克那里，施塔克见她来很热情，他们谈合资的时候，他最先认识的不是滕总，而是巧珍，巧珍给他的印象非常深刻，之后他也一直在找类似的人，可惜终究未能如愿，现在她过来，他实在兴奋。
“你能过来，真是一个惊喜，我相信我们之后的工作能够更顺利！”
“我也很高兴能够加入公司，希望不辜负您和滕总对我的期待！”
之前她的项目经理的头衔是虚的，这里就是实打实的部门经理的头衔，而且还是委以重任的部门经理。本来转向系统国产化，也是一个重点，她花的心思就不少，所以对产品对人员都熟悉，切入起来很快，入职一个多月之后，已经很顺畅地开展工作了。
CW这里，小江被赶鸭子上架接手这一块，本身他不擅长，加上他也一时间丢不开物料进出口这一块，两头耗着，心火都旺了起来，嘴上起了燎泡。
巧珍走了半个月后，方总从前公司挖来了一位技术出身的采购人员，成立了一个新的部门，零件国产化联络部，这位成了部门经理。让小江汇报给这位。
小江很莫名了，让他过来的是方总，过来了成立了新部门，跟他又没关系了？他原来是物料进出口经理，现在呢？部门经理已经有人了，他就是一个项目经理的虚衔。他两头忙，最后还可能两头都不着落，想起巧珍说的话，他去找方总，要求回去做物料进出口。
方总跟他说：“小江，秦经理在技术上很有实力，你们俩刚好可以互补。”
他也算是跟着大老板身边混了几年的人，既然人家心腹来了，自己还杵在这里干什么？他说：“方总，我还是希望去做物料这一块。关于翻译这块，小肖和小陆语言都不错，他们能够帮助秦经理做好国产化的工作。物料进口上还是缺人的。”
这么一来小江把这个尴尬的职位给推了出去，本来方总在让小江接手的时候就对他心生不满，他本来是不想从老东家那里挖人过来，不就是小江烂泥糊不上墙，他才让老秦不远千里过来吗？
其实方总并没有挤走巧珍，给秦经理腾位子的意思，可在下面的人眼里，就是这个样子，方总为了安排自己的心腹，赶走了林巧珍。公司里难免有风言风语，方总作为空降的领导，身边也没个心腹，没有人告诉他。
秦经理是有技术，也有经验，他的经验都是国企的经验。当他看了一遍巧珍留下的那些资料和做事逻辑，直摇头，难怪国产化推进这么慢。什么都听外国人的，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老外的很多要求，不管合理不合理，什么都答应，任务肯定完成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