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她说完之后,好整以暇地等着沈语迟回答。
沈语迟迷了:“公主和王爷相交多年?我没听王爷提过你啊。”
赵梵心头再挨一刀,她现在彻底知道沈语迟不是个好对付的,于是缓了缓气:“这我就不知为何了,妹妹不妨去问王爷。”她微微一笑:“我今日前来,还有件事想要请托妹妹。”
沈语迟道:“公主说。”
赵梵道:“以我的身份,也不便时常出门见人,还请妹妹代我向王爷道谢。”她说着,慢慢一福。
沈语迟疑惑:“公主要谢什么?这回带你回邺朝的,是太子不是王爷,你要谢也该谢太子才是。”
赵梵抿唇一笑:“我说的不是这个。”她捋了捋发丝,脸上仿佛有一层柔光:“当年我本是他未婚妻的候选人之一,后来邺朝动荡,我险些进入教坊为伎,多亏了王爷不远万里过来救下我,我当时不甘家族就此衰败,正巧今上药择人充为公主,去北蛮和亲,我便抓住这次机会,远去北蛮。”
也是因为裴青临千里迢迢来救她之事,才让她对裴青临的心思更多了一层把握。
“王爷救下我之后,我本是想留在他身边陪伴报效的,但因我不甘心自己永远是戴罪之身,最终还是去了北蛮,说来,到底是我有负于王爷。”她轻轻道:“幸好这些年,我也未曾和王爷断了联系。”
沈语迟皱了皱眉,赵梵这些话说有理也有理,说没理也没理,主观成分太大。
不过想到裴青临和赵梵这么早就认识,她心里就一阵不痛快。话说回来,如果说救人这事儿是江渥丹干的,沈语迟就不会觉着奇怪,但裴青临绝不是那样的良善性子...他当初为什么会救她呢?难道他当初对她真有意思?
沈语迟只好闷闷地宽慰自己,人吗,谁还不能有点过往了,她当初也看上过江渥丹来着。
赵梵悠悠望向她:“有没有人跟妹妹说过?你不光相貌和我相似,甚至性子也和我年少时相仿。”
她继续慢慢地道:“当初知道王爷选择了妹妹,我心下讶异...”她勾起一抹笑:“毕竟,当初王爷选择进入沈家,就是为了报沈贵妃戕害熹明皇后之仇。“
这就是赵梵的逻辑了,她和裴青临当初相识,裴青临又不顾危险救下过她,所以她十分笃定,裴青临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为甚他会选择一个自己有仇怨的沈家女,那是因为,这沈家女和自己相似,他这才会做此选择。甚至于,他娶沈家女,可能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或许是为了以后报复沈家?
赵梵前面说的话,沈语迟都没太放在心上,只有这最后一句她真正入了心。
虽然之前有过揣测,但...裴青临当初进入沈家,就是为了杀她全家?
沈语迟看向赵梵,为了避免被赵梵牵着鼻子走,她干脆跳开这些问题:“公主,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嘴巴有点漏风?”
赵梵:“...”
沈语迟又道:“你好不容易才脱了罪籍,成为宗室公主,特地来跟我说这些,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犯官之后,差点被充入教坊司为奴?还有,王爷和你有联络,以及王爷在北蛮的布置,这也是私底下的事儿,你就这么大喇喇地拿出来说...”
她诚恳地道:“公主,恕我直言,你这样有点没职业道德。”这人可以改名赵大嘴了,漏勺都没她这么能漏的。
赵梵脸色一变:“放肆!”
沈语迟笑了笑:“公主若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赵梵脸色微沉,看着她回了宴客的大厅。
沈语迟被赵梵烦的不轻,偏偏最近又见不到裴青临,而且小学课本都教过,坏人的话不能信,她自己烦了几天,干脆压下心里的心思,专心把准备起婚礼来。
有事可忙,她很快就把赵梵那些话压在心底,时光飞逝,没多久就到了大婚的吉日。
她天不亮就被薅起来梳洗打扮,先描绘了精致的正妆,唇上涂了朱丹,眼尾也点了撩人的红色,比平常的更多了端庄华美,很有几分亲王妃的派头了。
女官又给她戴上宫里赐下的凤冠,面帘是细密的赤金珠,将她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她拨弄了一下面前的珠帘:“妆白画了,全给挡住了。”
女官知她性子活泼,闻言也笑着打趣:“怎会白画?晚上王爷挑起帘子,就能瞧见您的美貌了。”
沈语迟被服侍着换好衣裳,外面催市利钱的来了,女官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币抛洒出去,白氏过来送了一本据说洞房时要用的书,然后扶着沈语迟出去,和同样盛装而来的裴青临行却雁之礼。
沈语迟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吓了一跳,低声问道:“怎么这么多人?来了这么多宾客吗?”
白氏扶着她,送到裴青临右手边,同样轻声答道:“不光是宾客,襄王美貌,在民间也是人尽皆知,来的好些女子都是为了一睹王爷容貌的。”她顿了下,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宫里派出羽林军全程护卫,不会有人闹出事来的。”
沈语迟透过面帘,默默瞧了右边的裴青临一眼:“哎呦,倾城之貌,蓝颜祸水啊。”
裴青临面色不变,只唇瓣微动:“多谢王妃赞誉。”
沈语迟撑不住,自己先笑了。
两人手里各碰了一只大雁,在东南方位放飞出去,眼看着大雁高飞远去,裴青临这才回望了沈语迟一眼。
我竟会有这样的时候,一见到这个人,我的心里便生出无限欢喜。
第116章
沈语迟被沈南念背着坐上了鸾凤车,鸾凤车并不密封, 四面挂了淡金色的纱帘, 从纱帘外隐隐约约可以窥见轿中人的身姿。
道边站着的女娘纷纷提脚瞧了过来, 模模糊糊能看见大婚的襄王妃是个长眉秀目, 眉眼出挑的少女,这般眉目,和襄王倒也不算不般配了。
鸾凤车行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到了襄王府,沈语迟和他拜过天地祖宗, 两人就被送入了洞房, 裴青临取过一旁放置的金勾子, 慢慢勾起沈语迟眼前的流苏, 等看清她眉眼时,他唇角不觉弯了弯。
两人接过礼官递来的金杯,裴青临主动伸臂, 两人臂弯勾在一处,眸光交织地喝下了一沾酒。
喝完之后, 礼官又请两人把金杯抛到床下,这个习俗女官叮嘱过, 沈语迟将酒盏口朝下扔进了床底, 裴青临那个确实口朝上的,此乃大吉之兆,有阴阳和谐之意。
行完礼,沈语迟就被独个留在了洞房里, 裴青临出去待客,周媪带着小丫鬟在洞房里摆了一桌席面,冲沈语迟笑:“王妃定是一天都没吃饭了吧?快来用些吃食。”
她不说还好,一说沈语迟肚子里就开始咕噜乱叫,又犹豫:“洞房里吃席不大合适吧?”
周媪笑:“您放心,是王爷吩咐的,他让您攒些力气。”
攒力气什么的...沈语迟默默低头扒了一筷子米饭。
待她吃的差不多,周媪又服侍她卸妆洁面,换了身轻便衣服,沈语迟还想着要不要提早补一觉,这时候帘子突然被掀开了,裴青临撩起帘子,唇畔含笑地走了进来。
他今儿穿了一身大红喜服,三尺青丝用金冠束起,显然是着意装扮过,顾盼生辉,流转多情。一般男子总是撑不起这样艳丽的颜色,他却穿出一种与往日迥异的妖冶来。
沈语迟难免多瞧了几眼,眼睛都看直了。
裴青临一进来,屋里服侍的下人便主动退了出去,他伸手勾起沈语迟的下巴:“王妃,早些安置了吧。”
沈语迟上辈子小黄蚊看过不老少,所以一直对洞房的事儿表现的很平静,直到现在事到临头,她才有些紧张起来,结巴道:“这,这么早。”
裴青临笑着斜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腰间锦带上的金钩,衣裳便敞开了来:“我是说先沐浴更衣,王妃这般性急?”
沈语迟方才已经沐浴过来,头发半干,寝衣微微敞着,锁骨上还沾了几滴滚圆的水珠,随着她身子一动,那些水珠便慢慢地沿着肌肤滚向深处。
他瞧她这幅鲜嫩可口娇艳欲滴的样子,喉咙不觉滚了滚,心尖滚烫,迅猛地涌上邪念。
想现在就把她压在榻上,弄的她哀声不绝,神魂颠倒。
他深吸了口气,瞧她水艳艳的大眼里似乎有些慌乱,他强压住心里野兽一般的念头,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抬步去了浴房。
裴青临作为一个事精,每回洗澡最快也得半个时辰,这回洗澡大概是他人生最迅速的一回,不到一颗就出来了,在选择寝衣的时候,他纠结了片刻,想到她方才惊艳的眼神,便取出平时不怎么穿的丹红大袖中衣,也不擦干身子,湿哒哒地直接穿上了中衣,犹豫了下,洒了点宫里秘传的,据说能吸引女子的麝香,擦着半干的长发走了出去。
沈语迟又给这骚气的颜色震了一下,尤其是裴青临身上还沾了水,轻薄的中衣全贴在他修长挺拔的身体上,身上的肌肉清晰可见,再往下...也能瞧出隐约的轮廓,他衣襟还敞开着,露出好看的锁骨和紧实的胸膛,这么半遮半掩的,反而更引得人垂涎。
他唇角挑了下,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在她身边,心里头恨不得把她一把吞入腹中了,神色却还如常,悠悠笑道:“王妃这么盯着我瞧干什么?”
沈语迟馋他的腹肌,也就不那么紧张了:“咱们...早些睡?”
她边说边伸出一根食指,想要戳一戳他的腹肌。裴青临睨她一眼,故作贞.洁地推开她的手:“我可还是清白身子,第一次圆房,难免有些慌张,王妃急着碰我干什么?晚些再说也不迟。”
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他越是不让碰,沈语迟越是不依不饶地要伸贼爪子:“摸一下吗,又不是要把你怎么地,咱俩都扯了证的合法夫妻,我摸一下怎么了?”
反正...最后沈语迟觉察到自己上当的时候,裴青临已经扯下了拔步床上的玉钩,把她压在榻上,急切地亲吻着她翕动的唇瓣。身上的衣裳发出几声悲鸣,很快就寿终正寝,她本来想说些什么的,结果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刻来临的时候,她也顾不上什么腹肌不腹肌了,疼的哭天抹泪,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就不该为色所迷,现在可好,她被撞的花枝乱颤,嘴里咿咿呀呀,连完整的句子都吐不出来了。
第一次结束的出乎意料的迅速,裴青临才堪堪尝到甜美腻人的滋味,没到一盏茶的功夫,美妙的感觉就戛然而止。
裴青临:“...”他有些懊恼地蹙起眉。
沈语迟跟被驴蹄踩过似的,累瘫在被窝里,见他还搂着自己,不由躲了躲他的手,有气无力地道:“你,你撒手,我要睡了。”
裴青临先撤下元帕,用锦匣封装好,他凑近了些,柔声哄她:“好好睡,我不闹你了。”
沈语迟也没力气回话,哼哼了两声就合上眼。
当她半夜被他从被窝里第二回 抱出来的时候,深刻理解了什么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两人断断续续折腾到天快亮,沈语迟就没空闲睡一个囫囵觉,早上一缕阳光落在她眼皮子的时候,她才腾的睁开眼,垂死病中惊坐起:“不好,早上要进宫拜见长辈奉上针线盆馈的!你怎么也不叫我呢?”
“我故意没唤你的,好好歇歇吧。”裴青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父皇已传下话来,允你我晚些进宫。”
沈语迟看了眼爬上三竿的日头,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腰酸背痛地爬起来:“现在动身,中午也差不多进宫了。”
裴青临勾住她的腰,含笑问她:“可还能走得了路?”
沈语迟没搭理他,扬声唤人送衣裳进来。
他见她执意要先进宫,只得叹了声:“我是看你那儿有些红肿...罢了,回来再给你上药吧。”
沈语迟气死:“你,你闭嘴!”
他轻轻一握她的手腕,笑的眉眼飞扬起来,声音柔缓地哄她:“好了吗,恼什么。”
......
裴青临名义上的父亲还是隋帝,夫妻俩先拜过隋帝和熹明皇后的牌位,这才去拜见当今帝后。
也不知怎么的,皇上和皇后竟然没在一处,沈语迟本以为能同时拜见公婆,这下还得一个一个拜见。
她奉上针线盆馈之后,景仁帝颜色倒还和悦,叮嘱了几句开枝散叶,多子多福之类的话,便道:“王妃先去拜见皇后吧,朕有话要单独跟襄王嘱咐几句。”
沈语迟应了,裴青临冲她一笑:“拜见完皇后,记着去卫淑妃住的落琼殿,我带你拜见卫淑妃。”
她听裴青临提起过卫淑妃,她当年是熹明皇后身边的女官,也算是他半个长辈了,她点了点头,小声道:“记着把我给淑妃娘娘卖的点心拿上。”
卫淑妃喜欢吃京里飘香坊的点心,她方才特地绕了个圈子去买的。
裴青临含笑应了,一直目送她消失在视野里,景仁帝给两人麻了个够呛。
沈语迟由内侍引着去了吴皇后住的朝晖殿,她和吴家的关系可不怎么样,原来也没见过吴皇后,心里头难免有些紧张。
很快,吴皇后就用行动告诉她,她的紧张是对的。
吴皇后眉目和吴太子妃肖似,想来年轻时也是个标致的美人,她一身皇后常服,腰板挺直,从头到脚都是端正的皇后范儿。
她见沈语迟给她行礼,神色有些冷漠,也不让沈语迟起身,就这么端着茶盏不紧不慢地啜着。
晾了沈语迟约半盏茶的功夫,这朝晖殿里可不止吴皇后一个人,几位公主和宗室的女性长辈都在殿内,吴皇后这般明着刁难沈语迟,不免让众人面面相觑。
有位二十岁上下,容长脸蛋,相貌清秀的公主,柔声劝道:“知道母后瞧见襄王妃心喜,您呐,也别光顾打量王妃,得给王妃看个座啊。”
她又转向沈语迟,笑着转圜:“我原还想着,三皇兄那样的美貌,得找个什么样的王妃才堪配。今日见了王妃,果然和三皇兄是一双璧人,让人好生欣羡。”
这位公主大概在吴皇后面前还算得脸,皇后给她几分面子,命内侍抬了座椅上来,又取来沈语迟奉上的针线,用挑剔的眼神打量了一遍,问道:“这是襄王妃亲自绣的?”
就算不提沈家和吴家的纠葛,单凭她嫁给了裴青临这点,吴皇后就不可能给她什么好脸色。老公大张旗鼓地怀念熹明皇后,又对那女人的儿子这般厚恩,她看裴青临能顺眼才怪了!所以憎屋及乌,连带着沈语迟,她也是嫌恶到极点了。
沈语迟被问的愣了下,因为...这针线还真不是她绣的。
裴青临知道她针线上欠能耐,但是按照婚俗,新妇要给家中长辈奉上针线,他十分贤惠地自己绣了不少绣件,命人送来给沈语迟,充当她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