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沈语迟重重咳了声,哑着嗓子:“废话,她那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谁见了都害怕!”
裴青临凑近了,眼睛直瞧着她的。他轻声问:“那你为什么没把实话说出来?”他见沈语迟面露犹豫,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别撒谎,我能看出来。”
沈语迟挠了下头,还怪不好意思的:“我,我是觉着偷拿了那枚玉印,有点对不起你。再说本来就是楚淇先图谋你,我要是再把你给卖了,那你也忒惨了点。”
她说完之后,裴青临神色竟恍了下,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唤了声:“裴先生?”
裴青临这才回过神,慢慢松开手,似乎轻叹了下:“你是个傻的。”
沈语迟又郁闷了:“好好说话,人身攻击我干嘛?”
她犹豫了下:“那私印的事儿...”她轻咳了声,给自己辩解:“那个...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我当初私藏那枚玉印确实有些心思,但我到底也没把那东西交出去,如今那东西也处置了,咱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吧?”
似乎在她这里,就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摊开说的。
裴青临点了点下颔,温和一笑:“容我想想。”他佯做思索:“之后...看大娘子的表现吧。”
沈语迟还想说话,他端起药碗,轻轻吹了吹,确定不烫了才喂给她:“先喝药。”
她看着他照顾小孩似的动作,莫名有些脸红,想也没想就低头喝了一大口,直接给苦的要喷出来。
裴青临早有准备,动作极快地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她‘咕嘟’一下就把药咽下去了,整个嗓子眼都是酸苦的味道,给苦的在床上打滚。
裴青临慢慢搅动汤勺:“还有半碗,大娘子快喝了吧。”
她一边打滚一边干嚎,就是不肯让中药进嘴。
上回发烧,裴青临对付她耍赖已经有了经验,他轻轻松松单手把她摁住,微微笑了笑:“大娘子是想自己吃药,还让让我灌进去?”
沈语迟知道他来真的,苦逼着脸,闭气一口把那药喝完,喝完之后整张脸就是一个丧字:“先生你这脾气也太大了点,难怪二十的人了还没搞对象呢!”
裴青临觉着她皱眉瞪眼的样子极有趣,伸手捏了捏她的腮帮子:“大娘子总是说些怪词,什么叫搞对象?”
沈语迟想了下:“就是跟你朝夕相对,陪你玩陪你吃陪你喝的人啊。”
裴青临笑了笑:“那不就是我和大娘子?”他手指刮了刮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笑了声:“原来我和大娘子在搞对象啊。”
沈语迟调戏人不成,反被调戏了一遭,正要找场子,就见裴青临忽的蹙了蹙眉,脸色不大好看。缩骨术并不是随时都能用的,他强行施展,自然会遭到反噬,现下反噬已是来了。
她见他脸色不大好看,不由问道:“先生,你受伤了?”
裴青临摇头不答。
沈语迟只好自己开脑洞,想到他最近阴晴不定的脾气,又问:“你不是小腹胀痛?”
裴青临捏了捏眉心,为了让她住口,干脆点了点头。
沈语迟一拍巴掌:“你肯定是大姨妈来了!”裴青临:“...”
她从床边翻出几片长条形的绢织品,四角处还缝了系带。她十分热情地向裴青临推荐:“这是我改良后的贴司,来来来,我教你用,特方便!你先把裤子解开!”贴司什么的,就是古代的姨妈巾啦。
裴青临:“...”
第24章
沈语迟一想到裴青临这等神仙人物也是要来大姨妈的,瞬间觉得他接地气了很多, 兴冲冲地取出其他品种的贴司一一向她介绍。
她先拎了一个形状像上辈子安全裤的:“这个是夜用的, 里面我是用最软的绢布缝制, 贴身穿也舒服得紧, 晚上睡觉的时候用了这个,怎么乱动也不怕了。”又拎了一个长条形的,但是没有系带的:“这个是日用的,不过我觉着系带的不方便,老是容易乱跑, 所以改成了搭扣的, 只要扣在亵裤上, 保准不会侧漏!”
再拎一个有股子味道的:“这是拿暖宫汤药泡过的, 不过我觉着不大好使,穿上凉飕飕的。”她还吐槽一句:“真正是风吹裤.裆凉啊!”她还想争取把卫生棉搞出来,不过那玩意太过独特, 她上辈子也没用过,只得暂罢了。
她穿来第一次来大姨妈的时候, 实在用不惯古代的贴司,一晚上要侧漏好几回, 弄的床上床下血流成河。她干脆自己动手改良出好几款, 幸亏沈家有钱才能让她这般折腾。
裴青临:“...”
在他被迫听了一肚子生理卫生知识之后,沈语迟见他仍是不动,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阴沉,还以为他不会穿, 半蹲下来要卷他裙摆。
“你不会已经侧漏了吧?让我瞧瞧,顺道给你指点一下怎么用。”
裴青临简直猜不到她下一步想干什么,一时不察,裙幅竟给她掀起来小半,露出两条长的吓人的腿,当真是又长又直,腿型好看的要命。
沈语迟忍不住‘哦豁’了声:“这腿我能玩一年!”
裴青临拎住她的手腕:“...你说什么?”
她面不改色滴:“我是说,你大热天穿两条裤子干嘛?”她还想偷摸一把呢。
他把下裳重新理好,难得的有些头疼,语调不善:“我没有...来癸水。”
沈语迟不信:“哪有女生会没有小日子的?你可别瞒着我啊,到时候弄的身上到处都是才尴尬呢。”
裴青临居然顺着她的话,想象出那个画面了。他半晌才慢慢寻出个借口:“不是...现在。”
沈语迟像是突然好奇起来,拉着他叽喳个没完:“那你是什么时候啊?”
裴青临表情僵了下,缓缓道:“没有固定的日子。”
沈语迟啧啧两声:“那可不大好,你得去寻妇科大夫瞧瞧了。”她又问:“你几岁上头来的啊?“
裴青临:“...”
幸好这时候有几个侍女捧着伤药走进来,不然她能问到天荒地老。侍女瞧见她醒了,先行了个礼,这才把托盘里的伤药一一取出来:“大娘子,这是治外伤的膏药,奴婢现在给您上药吧?”
沈语迟还没说话,裴青临已淡淡吩咐:“大娘子这里有我,你们先出去。”
裴青临倒是比沈语迟更像这几人的真正主子,几个侍女相觑了几眼,欠身退了出去。
他挑出一点褐色的膏药在掌心,优雅一哂,却带着说不出讥诮:“次等。”
沈语迟吓了一跳:“不会吧?药也有问题?”
“倒是用不死人,只是算不得顶好。”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玉小瓶,侧头看向她:“我记着我也讲过御下之道,看来这门课也该给你不及格。你受了伤,他们都敢拿这劣等货色来敷衍。”
沈语迟一脸郁闷:“早就想换了,一直没合适的借口。”
他从白玉小瓶里倒出铜钱大小的半透明质地的膏药,又打量她一眼,淡道:“解开扣子。”
沈语迟‘啊?’
他瞥了眼她的傻样,似是迟疑了片刻,指尖轻轻一压,她颈边的第一颗玉扣就开了,露出修长的颈子和颇精致的两片锁骨。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道昨天被皮鞭勒出的银子,皮肉肿胀发红,隐隐泛着血丝,被莹白的肌肤一衬,格外难以直视。
他用膏药给她涂着颈上勒痕,指尖在伤处轻轻摩挲。他说的云淡风轻:“下人既不听话,处置了就是。”
他长发垂下,懒洋洋地扫在她脖颈间。沈语迟侧头就能闻见他发间若有似无的兰桂香气,她颈子被拂的又是疼又是痒,一边嗅着他身上淡香,一边不走心地发问:“哪有这般容易?”
裴青临难得耐心,手指一点点给她上着膏药,嘴上慢慢教导她:“昨日你被人劫持,楚夫人又是如何知道你的行踪的?嗯?”
沈语迟眼睛一亮。
他捏着她的后颈,似乎很喜欢这样掌控的动作,他轻轻发问:“大娘子不要被别人欺负了去,听到了吗?”
沈语迟没听出他话里蕴的古怪意味,作为感谢,还送了他一套姨妈期必备的贴司全套大礼包。
......
她养了好几日,等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这才去找沈正德。
沈正德正在和楚姜说楚家的事儿:“...圣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楚知州被革职查办,其子孙三代皆不得再入朝为官,楚夫人流放边塞,依照这等官宦夫人的身子骨,怕是撑不了两日就要去了。”
虽然楚大人夫妻俩是自己作死,但眼看着他们一系如此衰败,楚姜身为同族,还是难免兔死狐悲,喃喃道:“这,这罚的也太重了些。”
沈正德脸色本已好了些,被她这话又弄的心头火气:“重什么?光天化日,他区区一个知州,竟敢劫掠我堂堂国公府的人,可见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若不给他点厉害,这朝中更无人把我放在眼里了!”他倒不是为沈语迟生气,主要是这事太失颜面。
他又指着楚姜叱骂:“楚家的事儿到此为止,之前你干了什么我也懒得再计较,之后你若是再跟他们已系有牵扯,别怪我不看多年情分给你难堪!”
楚姜脸色难看,面上还不得不柔顺应了,又掩泣道:“瞧公爷说的,妾也是一时糊涂才那般说,语迟是我一手带大的,听到她出事,我心疼的跟什么似的,瞧见语迟这样,我恨不能让害她的人偿命才好。”
两人夫妻多年,沈正德果然吃这一套,和缓了神色,正待说些什么,那边沈语迟的声音就传进来:“母亲说的严重了,偿命倒不至于,只是我身边那几个吃里扒外的,劳母亲给我换了才好。”
沈正德见长女进来,难免关怀了几句她的身体,又问:“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语迟摊了摊手:“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最近这几天才想转过来,若我身边没有内鬼,那楚夫人如何能这般清楚我的行踪,派人一劫就劫走了我?”
楚姜面色有些难看,沈正德倒是若有所思:“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查出是谁了吗?”
沈语迟叹口气:“女儿有心无力,所以想着...”她停顿了下:“留一两个可用的,把身边其他人一股脑全换了,虽然动静大了些,但也比日日提心吊胆强。父亲您看呢?”
楚姜面色微沉:“这可使不得,太不合规矩了!”
沈语迟悠闲地拿话堵她:“母亲方才不是还说心疼我心疼的跟什么似的,不过换几个下人而已,怎么就不合规矩了?”她又看向沈正德:“女儿可以少挑几个人手,但务必要忠心才好。”
楚姜微微语塞,沈正德对下人不甚在意,更何况这回本就是长女吃了大亏,他没怎么在意地道:“成吧,反正最近也要采买下人了,到时候让你母亲新买几个人手,你看着挑选。”
沈语迟对自己的眼光没什么信心,想了想又补一句:“到时候让裴先生和我一道挑吧。”
这也是小事,沈正德直接允了。
楚姜神色已逐渐沉静下来,温和道:“语迟也长大了,能学着调理下人自是好的,公爷放心,我必给她挑几个好的上来。”她心下却暗暗冷笑,沈语迟这些天已经不若往日听她的话,小丫头以为翅膀稍硬就能制衡得了她?何其可笑。非得给她几个厉害尝尝,她才能学了乖。
沈正德难得对着长女和颜悦色的,沈语迟还想趁机补几句,这时有个管事面有喜色地走过来:“公爷,大郎君回来了,还带来了贵客呢。”
沈正德对长子和长女完全是冰火两重天,闻言一喜:“大郎回来了?哎,他每次回来都忙忙叨叨的,这回要多住上几日才好。”
沈语迟听说大哥来了,也就不走了,留在原处欢迎大哥。
沈南念没多一时就被引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差点没让沈语迟把眼珠子瞪掉下来!
那个疯狂自嗨于颜值的孔雀精顾星帷?他怎么阴魂不散呐?沈家有什么这么吸引他的?
顾星帷看起来和沈南念颇为熟稔,两人先和沈正德见过礼,沈正德老远就看见顾星帷了,只是不敢相认,迟疑道:“这是...”
沈南念淡笑着介绍:“这是越国公的长子,顾星帷顾小郎,爹应当还记得他吧?算下来,他与咱们还是表亲。”
沈正德没想到长子能结交到这么有档次的人物,一时激动地胡子乱抖:“记得,怎么不记得?”
沈南念神色如常,平静道:“顾小郎新到登州任提刑司判官一职,却不巧官衙的宅子被山洪所毁,如今还没修缮完全,他自己又来不得置办收拾宅院,所以想在咱们家借住一段时日,待官衙修缮好了再搬出。父亲以为如何?”
沈语迟脑子里不知怎么就跳出一句话——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第25章
沈语迟这边难免说了句:“这不大合规矩吧?家里还住着几位妹妹呢。”虽说本朝民风开放,但多少还是有讲究的。
没想到最先反驳的不是沈南念也不是沈正德, 而是楚姜。楚姜眉梢眼角都透着喜悦, 万般慈爱地道:“这不打紧, 临街的一处院子刚好空着, 把这方院子从中隔断,再另开个门,这就不算住在一处了。”
沈语迟便不说话了。沈南念扬了下唇角,似有轻讥。
沈正德喜不自胜,单留大儿子和顾星帷吃饭, 又让众人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