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永宁不太掺和这些勾心斗角, 只是听说有人敢白嫖她家铺子, 柳眉一竖:“反了他了!”她怒的重重拍桌:“那吴二是个什么东西,靠着承恩公府的名声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罢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皇亲国戚!我呸,我非得给他个厉害瞧瞧!”
沈语迟拉住她:“你不会打算直接上门打人吧?”
永宁扬了下柳眉:“那不然怎么办?对付这等不要脸的,就得好好收拾一顿。”
自从沈语迟在宗祠出主意之后, 她肚子里就开始冒坏水儿啦!她叽叽咕咕又给永宁出了个馊主意:“你打他多没意思,我有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好主意。”她清了清嗓子:“你派一个管事去总督府寻太子和太子妃,这毕竟是太子小舅子,太子妃亲哥欠的账,你把账单寄给两人看,看他们怎么说。”
白氏踌躇着劝道:“这不好吧...”
永宁却跃跃欲试:“成,就按你说的办。”她还和沈语迟击了个掌:“放心,这事儿我一人揽了,你就安心等着数钱吧!”
沈语迟给她比了个‘耶’。
永宁是行动派,第二天就派了管事去寻太子了。
长义郡王虽然是庶出,跟景仁帝同父异母,但景仁帝却极宠爱这个弟弟,而且他当初在战场上为救景仁帝伤了腿,景仁帝更是优恩厚待,给他几个儿女都破格封了爵位。就譬如永宁,她只是长义郡王的嫡次女,本来是没有郡主封号的,但因为景仁帝爱屋及乌,不光给了她永宁郡主的封号,还额外赏了她汤邑。
哪怕是太子,也绝不敢怠慢这个叔父,当初一来登州就先拜见了郡王。这次听说郡王府派管事来,他还在心里琢磨什么事呢,揣着满肚子疑惑亲自见了这位管事。
待太子看见管事取来的账单,脸瞬间绿了。
这管事是个周全人,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这才道:“我们小郡主年少,闹着玩似的开了家书铺子,也不值什么,这账如今已经消了,不算多大的事儿。只是吴二郎君每次上门赊账,言必提及太子太子妃,郡主为了以防万一,这才派奴来上门问一问,可万万别伤了情分。”
饶是太子定力再好,一张玉面也险些臊的通红,他这些年经过的朝堂风浪无数,这么丢人的欠钱不还还真是头一回,还是他小舅欠到他叔父头上去了,真是奇闻!要是传出去,朝上三年的笑料都有了!
要是沈语迟知道寄账单这事儿,还能让太子闹好大个没脸,非得大笑三声不可。
他忍住捂脸的冲动,掩嘴轻咳了声,努力保持住了面上的温润儒雅:“这如何使得?我万不能让永宁皇妹吃这个亏。”
他忙命人取了数倍的银子来给管事,管事推托几句,见太子恳切,这才收了。
太子虽说肚子里颇有算计,不过他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他这人有一点好,自己错了也不会咬牙死撑。他待管事收下银票,这才叹了口气,诚恳道:“你让永宁放心,我这就去问问太子妃和二郎,必会给永宁一个交代,过两天我就让他登门道歉。”
他揉了揉眉心,歉然道:“我实没想到会闹出这样没脸的事儿,也是我管教不严所致。”
管事瞧他恳切,忙劝慰:“您日理万机,如何能管到这些琐事?再说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的小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
太子客气地让人送他出去。
待管事一走,太子立刻命人唤来了太子妃,他重重把账目扔在太子妃脚边,沉下脸道:“看看二郎干的好事,欺男霸女竟欺到长义皇叔和永宁头上了,做下这样没脸的事儿,你让我以后怎么去见皇叔?!”
太子妃也是个极标致的大美人,杏眼多情,摇鼻挺直,一身装扮更是华美雍容,只是距离沈侧妃那样的倾城绝艳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她给太子骂的一头雾水,捡起账单一瞧,脱口道:“这铺子跟永宁有什么关系?不是沈家开的吗?”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掩住嘴。她兄长干的这事儿她自然知道,她在东宫受沈侧妃的气受的狠了,想着兄长能帮自己出口气也不错,就没怎么拦着。
她急忙跪下请罪:“二哥他是一时糊涂,殿下恕罪。”
太子一听她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脸上不掩厌烦,面色微寒:“孤问你,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太子妃一时语塞:“妾...”她委屈地轻声道:“妾劝过二哥几句,二哥倒是满口应下了,只是转头又故态复萌,妾不能出宫,也没法时时拦着他啊。”
太子更是面罩寒霜,连连骂道:“如此蠢事,亏你们想得出来?!”他知道再骂也没用,深吸了口气,压住火气吩咐:“派人把二郎带到太子府来,先敲上二十板子,压他去给皇叔和永宁道歉,他一日不悔改,就每天敲二十板子,打到他长记性为止!”
他略停了一下,看向面色惶然的太子妃,到底不想太给正妻没脸,略缓了下神色:“太子妃...把《心经》抄上十遍吧,好生静静心。”
太子妃心里先是一紧,复又一松,咬着下唇,眼看着太子往沈氏那狐媚子住的寝居去了。
......
欠账可不是什么好头,若是这次不要回来,以后谁见了都想来欠账,那生意还做不做了?
不过有永宁壮士去掏钱,沈语迟的心就放下一半,专心把《溽暑记》第二部 收尾。
裴青临也准时回来上课,她难免问一句:“先生身子可大安了?我那日蒸的栗粉糕味道可还好?”
他淡道:“已是好了,糕点味道很好。”
沈语迟给他闹的有些没趣,撇了撇嘴,不咸不淡地道:“哦,那就好。”
沈贵妃她没让入宗祠,裴青临她也努力哄了,他还是这么怪怪的,她也没招,于是提笔继续努力日万了。
由于她平时心大,也不是那等娇气人,裴青临还很少见她冷脸,两人沉默半晌,还是他先开了口,走过去轻声问:“在写什么?”
沈语迟后面出书有了经验,都挂上了笔名,为了防止掉马,她一把把宣纸捂的死紧:“没写什么,抄书玩玩。”
裴青临瞄见她露出来的几个字,淡淡道:“落笔力道全无,笔画顺序也不对,难怪写出来的字糊成一团。”
沈语迟都习惯写简体字,用了许久才改正过来,闻言脸色更臭:“我自己练着玩,又没特地给先生看。”
裴青临扫她了眼,轻嗤:“怕你堕师门名声。”
沈语迟绷着脸:“放心,我出去绝对不说师承先生。”她抱着书包起身:“先生若无事,我就先走了。”
裴青临似没趣了,面色更淡,撩起眼皮,漠然‘嗯’了声:“路上小心。”
......
由于她连着多日努力日万,《溽暑记》收尾收的差不多了,她就抱着第二部 来了书铺子。她本以为永宁至少得七八天才能要账归来呢,没想到她刚到书铺,永宁就把钱拿回来了,还多了两倍。
沈语迟‘哎呦’了声,眉开眼笑地数着银子:“你行啊你!哎呦,还多了一百来两。”
永宁颇为得意地挑了下眉梢,还抖了抖腿:“那是,你也不看是谁办的事,多出来的就算是利息啦。”她牛气哄哄地道:“吴二那家伙最近找我道歉,我给他吃了几回闭门羹,让他且后悔去吧。”
沈语迟道:“让他多吃点教训,才能长记性。”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正说着吴二呢,掌柜的就来传话:“郡主,大姑娘,吴二郎君求见。”
永宁看了眼沈语迟,见她点头,这才道:“让他进来吧。”
吴二去郡王府几趟,都没有见着永宁郡主人,今儿听说她来了这书铺子,他这才急急忙忙赶过来。他进来之后,还没看到永宁,先被沈语迟吸引了目光。
他曾经见过沈侧妃一次,当真是惊鸿一瞥,如今一见这个和沈侧妃相貌相似的,就能断定她是那位沈家大姑娘了。堂姐妹俩还真是相像,更想不到沈大生的竟比侧妃还要精致貌美,只是碍于年纪,身上没有那股风情,若她再长大些,势必又是一祸水啊。
吴二心里垂涎了片刻,到底还没忘记今日初衷,他对着永宁深深一礼,陪笑道:“郡主,前阵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跑到您家铺子撒野了,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永宁冷笑了声:“我哪儿敢啊?你打我铺子里伙计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我可怕你连我一起打了。”
吴二继续赔笑:“小人怎么敢?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不如郡主开个价吧,贵店里多少损失,我照十倍赔偿!”
永宁嗤了声:“狗眼看人低的,我稀罕你那点银子?”她指了指沈语迟:“再说这店又不是我一个人开的,你以为给我一个人道歉就算完了?”
反正不管吴二如何道歉求饶,永宁都咬死了不松口,吴二心里愠怒,面上丝毫不敢显现,临走之前又瞧了沈语迟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沈语迟又跟她击了个掌,两人喝了一杯乳茶庆祝一番,这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回沈府的路上有一段小巷,马车进不去,但是离沈府最近。
沈语迟图个方便,就带着周媪和几个护卫下了马车,抄小道回家。
眼看着天色昏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时远时近的脚步声,沈语迟一下觉察到不对,周媪在她耳边轻声道:“大娘子,有人跟着咱们,约莫有三五个人。”
沈语迟半点不慌,自打秦授那事儿过后,她已经习惯了带上好些个护卫出门,再说前面就是沈府,她往前喊一嗓子,立即就有护院接应。
她有意把这几人拿下,特意放慢了步子,后背却突然贴上了一只手。
她吓了一跳,正要转头,背后传来一声:“走。”
沈语迟的心立刻定了,转过头:“先生?”
裴青临不知道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几个护卫都没反应过来,但瞧见是裴先生,几个护卫也都放下手里的长刀。
他一手握住她的肩,轻声道:“走吧。”
沈语迟就跟着他的步子走了起来,又过了会儿,他步子渐渐放缓,稍稍侧头凝听:“解决了。”
她琢磨出来,大概是裴青临派人把跟踪她的那几个擒住了,她痛快道了谢,又小声补了句:“其实不必先生出手,我自己也能解决。”她疑惑道:“先生怎么会在这儿?”
裴青临沉寂下来。
因为我想见你,所以明知你不需要我,我还是来到你面前。
第58章
当然,这话裴青临只是心里想想, 并没有对她说出来。
黑灯瞎火的, 沈语迟瞧不清他的神色, 见他久久不答, 疑惑地道:“先生?”
裴青临淡道:“恰巧路过。”
这话也就沈语迟会信了,谁大半夜的跑这儿来?偏生沈语迟没多想,哦了声:“好巧哦。”
裴青临目力极好,低头就看见她一脸傻样,几不可察地叹了声。
这声叹息沈语迟倒是听见了, 就问:“先生, 你是不是又不高兴了?”
她为了能给裴青临做一次心理辅导, 还特意让下人先回去, 只留两个人在小道上慢慢走着。
裴青临羽睫动了动,沉寂不语。
沈语迟那叫一个心塞啊,她没穿书之前的亲哥跑去早恋了, 见天地跟她抱怨女朋友难伺候,生气了一句话不说, 问她她就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没生气啊’,再过几天打开微信一看, 得, 直接把他拉黑了。
好不容易哄回来,结果又反复几次,她哥直接换了个新女朋友,那时候沈语迟还觉着她哥渣呢, 她现在完全理解她哥的痛苦啦!虽然这个例子不大恰当,她和裴青临又不是男女朋友,但她现在跟她哥当初的心情那是一样一样滴!
她语重心长地道:“你要不高兴,你得说啊,你不说,谁能知道你为啥不高兴呢?你说对不?”
她灵光一闪,压低声音道:“难道还是因为我逼你交钥匙开宗祠那事儿?我不都跟你说了吗,那个是事急从权,再说,我也没让沈贵妃的灵位真的入沈家族谱啊。”
裴青临挑起她的下颔:“你当真以为,耍这些小聪明,沈家就能和沈贵妃彻底撇清干系了?”他不无嘲讽地笑笑:“若干系真能撇清,沈正德何至于被打发到登州,沈家何至于倾颓至此?”
纵牌位不在,但谁不知道沈贵妃出自沈家呢?沈语迟明白这个道理,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裴青临伸出手指,点在她眉心:“但你真以为我是为了这事儿着恼?难道我瞧不出来你受人胁迫?”
沈语迟皱起眉:“那你是...”
“那日我问你为甚急着开宗祠,你咬死了不说...”他指尖摩挲着她的黛眉:“你兄长被太子扣押之事,为何不告诉我?”你有为难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语迟语塞,她当时的确是不信裴青临,所以硬是没敢说实话。她下意识地辩解:“我哥不让外传...”
“借口。”他淡漠打断:“归根结底,无非是不信罢了。”他眼底掠过一道光影,轻声问:“大娘子,我待你不好吗?”
裴青临对她自然是没话说的,这回她哥能平安回来,少不了他在里面帮忙,但就是...她急的挠了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静静看着她急的抓耳挠腮,伸手帮她抚平眉心的褶皱,平淡地道:“罢了。”
沈语迟便闭了嘴,两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她最受不了这样憋死人的气氛,正别扭呢,肚子及时叫了两声。
他神色一松,唇畔带了些许笑意:“饿了?”
沈语迟有气无力地嗯了声:“晚上还没吃饭呢。”
他垂下眼看她的神色,似乎犹豫了下,缓缓问她:“可要去坊市逛逛?”
邺朝是没有宵禁滴,故此人们的夜生活也很丰富,只不过沈府要求家里女孩戊时必须得回家,沈语迟还从没晚上去坊市逛过呢,瞬间有点激动,却又犹豫:“都这么晚了,我哥我嫂子估计要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