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她神色古怪地点了点头,他又扫了她一眼:“记着不要出声。”他想了一下,终于说出心思,微哼了声:“曹五等会儿也要跟进来,你可得仔细瞧好了,看她到底像不像我。”
沈语迟:“...”你这...病的不轻啊。
裴青临让她坐在实木屏风后,这才顶着两个唇印请曹国公和曹甄进来。
曹甄十分乖觉,一进来便低头行礼,轻唤:“表兄万福。”
裴青临打量曹甄一眼,一下瞧出她脸上擦了不少香膏,脂粉也用的多了些,不过却是恰到好处的多,衬的小脸精致娇媚,乌发唇红,很是动人。
他心里冷笑了声,这般厚施脂粉精心修饰的相貌也配和他比?
他又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屏风后的沈语迟,淡道:“起来吧。”
曹甄察觉到他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心头砰砰乱跳起来,裴青临忽问了句:“曹五姑娘颇擅梳妆?”
曹甄不解其意,恭谨答了声:“不敢说擅长,不过略有心得罢了,我容貌虽鄙陋,却也精心研制了几个胭脂方子,因是见您,不好不郑重,这才着意梳洗打扮了一番。”
裴青临唇角一勾,哦了声,确实鄙陋。
沈语迟咂摸咂摸嘴巴,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啊...
待曹甄起了身,才发现裴青临脸上脖颈上顶了两个浓艳唇印,他也并不遮掩,一手撑着下颔,淡漠地看着曹国公和曹甄。
裴青临身边一向干净,曹甄约莫是存了希望,这些日子频频跟着曹国公来寻他,没想到见到这样香艳的痕迹,一颗芳心登时碎裂成渣——能在他脸上留下这样痕迹的,显然极得他宠爱。
曹国公也是尴尬,不过裴青临既然大大方方地在二人面前袒露出来,显然是对曹甄无意。他心底喟叹了声,也算有眼力:“五娘,我和王爷要商议正事,你先去外面马车上等着吧。”
曹甄心思一朝落空,脸色都灰灰的,被下人引着出去了。
裴青临成功解决掉对手,心里适意了不少,和声问曹国公:“国公有什么事?”
曹国公不答,笑问了句:“难怪你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山中别院呢,原来是金屋藏娇,不知是何等样的美人,才能被你看上?”他以为是姬妾之流,不过还是想打探一番。
裴青临道:“她甚得我心。”
这回答十分敷衍,曹国公也不好再追问,沉吟道:“前些日子,皇上来寻你了?”
裴青临嗯了声,曹国公又问:“商议的可是北蛮之事?”
裴青临颔首:“太子出使北蛮也有小半年了,如今迟迟未归,这一个多月又断了消息,圣上自然担忧。”
曹国公一叹:“我今日来,要说的就是这事儿,自太子一去,北蛮似乎闹了不小的乱子,所以太子才久久未归。”
沈语迟再屏风后面不由动了动身子,太子是死是活她当然不关心,可沈南念和沈霓君这回却伴着太子一并去了北蛮,要是北蛮出了乱子,她哥和堂姐岂不是要倒大霉?
裴青临往后瞥了眼:“哦?有此事?”
曹国公有些讶然:“莫非你还不知道?那我可得跟你细说了。”
他沉吟道:“北蛮王的继承人本来是王后所出的北蛮世子,然而王后早逝,世子又一向不得北蛮王宠爱,倒是三王子的生母很得北蛮王喜爱,他也难免爱屋及乌,对三王子比太子还上心。半年前,北蛮王染了咳疾,这不过是小病,他两个儿子一向不大和睦,私下有了小动作,他为人父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方便从中调停,就向咱们皇上求助,希望皇上能派人调节。”
裴青临不无嘲弄:“身为父亲都处理不好儿子之间的关系,竟还要求助于外人?”
“是啊。”曹国公润了润喉,这才继续:“本来这也不是大事,北蛮王只是小病,世子和三王子虽然私下有了小动作,但大面上是无虞的,毕竟是亲兄弟,也没闹出生死大仇,圣上见事态不严重,又有心让太子拉拢北蛮,这对他日后稳坐皇位也有好处,便派了太子出使。但,不知怎么地,北蛮王眼看着就要好了,病情却突然急转直下,世子和三王子在金帐大闹了一场,各自指责是对方害了父亲,情势陡然森严起来。不过两人纵然闹,也不敢伤及太子,可是太子又许久未曾传信,圣上和皇后难免挂心,储君可是国之重事,就是京里,现下都人心惶惶的...哎。”
曹国公紧紧皱眉:“这事儿说蹊跷也蹊跷得紧,圣上特地派了御医给北蛮王请脉,都说北蛮王病的不重,怎么就突然严重了呢?要是牵连到太子,到时候又少不了一场战乱。”
沈语迟听曹国公这般说,心里七上八下的。假如北蛮内乱,她哥他们怎么办?
裴青临知她心思,轻声问:“太子的随行呢?”
曹国公缓缓摇头:“如今太子尚没有消息,其他人就更顾不上了。“
曹国公顿了下,又恍然一笑:“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向沈家提亲被拒的消息了,你哪里是打听太子随行,你打听的是跟太子一道出使北蛮的沈南念吧?”他就是知道裴青临被沈家拒了,才好带着曹甄上门,看她有没有一争之力。
他打趣一句:“你提亲都未提成呢,竟关心上大舅子了。”
裴青临笑一笑,曹国公便把自己知道的透露出来:“沈南念倒是没什么消息,不过太子待他颇为礼遇,只要北蛮不乱,料想他应当无事。”
他嗯了声:“多谢国公。”
曹国公笑看他一眼:“不过...听说沈家为了躲避你的提亲,赶早就把大姑娘送到了江南,这事儿做的可不大讲究,他们不乐意倒也罢了,这么赶忙把姑娘送走,岂不是有意折辱你?真是可笑,难道你还缺姑娘嫁了,会强抢他们沈家女不成?沈家嫌弃你至此,我真不知你听了心里是何感受。”
他是个老奸巨猾的,不紧不慢上着眼药:“五娘你不愿意倒也罢了,就凭你这般品貌才干,汴京的高门闺秀还不是随着你挑?就算你无意高娶,说个明理懂事,持家有方的半点不难,沈家姑娘也未必就是良配,依我看,舍也就舍了。”
裴青临手指有意无意点着桌面:“她已长在我心头,如何割舍?”
曹国公给他麻了个好歹,他也不再纠缠此事,把话头转了回来,提点道:“此事是太子的麻烦,未尝不是你的机缘,你若是运作得当,圣上定会更看重你一分。”
裴青临面无波澜,轻轻嗯了声。
曹国公起身告辞,临走之前起身说了句:“哦对了,沈府似乎惹上了不小的麻烦,具体原因我不大清楚,不过...也算是报他们当日嫌弃你之仇了哈哈。”他对沈家无甚感情,完全是当乐子讲出来的。
裴青临蹙了蹙眉,下了逐客令:“天色晚了,夜黑山路不好走,国公还不回去?”
曹国公起身:“这就走。”他又笑着看向裴青临:“沈家倒霉的事儿,真不是你的手笔?”
裴青临脸一沉:“绝无此事,国公切莫再说。”
曹国公会意地向他眨眨眼,转身走了。
裴青临绕到屏风后,见沈语迟一脸心神不宁,他上前握住她的手,拧眉道:“不是我做的。”
沈语迟抿了下唇,绕开这个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去?我不能一辈子在这儿吧?”
裴青临伸手轻抚着她的脊背,声音里有种让人灵魂安稳的力量:“太子出事,京里难免要乱上一场,沈家没能耐护得了你,我并不放心你这时候回去。”
他停顿了一下,蹙了蹙眉:“我会帮你留心沈家的事,你...放心。”
沈语迟低下头,慢慢地哦了声。
裴青临眸光微沉。
她默了片刻,轻声道:“我嫂嫂一向贤淑明达,素来对我照料周全,我和先生的事儿,我一直瞒着她,给她添了不小的麻烦,可她不但没有怪我,反而多番帮助,我对她...甚是感激。这次我下江南之事,全是我提议的,我想一个人出去散散,看看江南风光,嫂嫂不过帮我确定行程,联络车队罢了,还望先生不要怪她。”
她叹了口气:“她膝下幼子不足一岁,上头我父亲又是个靠不住的,嫂嫂...很是不易。”
裴青临微露嘲讽:“这时候记起我是你的先生了?”
沈语迟低低道:“我这皆是肺腑之言。”
两人都没了说话的心思,傍晚的一顿饭也吃的颇是沉闷。
曹国公今天带来的消息实在震撼,家里和沈南念两头都出了事,她没法不担心家里头,沈正德是那个德行,沈南念又不在府上,白氏一个人能撑下来吗?沈家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是她不相信裴青临,除了她之外,裴青临对其他沈家人都是漠不关心甚至有些厌恶的态度,两边毕竟有怨,若沈家出了事儿,裴青临凭什么帮忙?若裴青临袖手不管,她也不会怪他,沈家不是裴青临的责任。但在这种时候,她身为沈家长女,势必要回去分担的。
从自己本心上说,她也完全不愿意被人关着。
裴青临今晚上倒是没有硬拗着要搂着她睡,只是仍要跟她睡在一张床上。
沈语迟心里存着事儿,一晚上惊醒好几遭,侧头就瞧见他那张美的无与伦比的脸,这样一个精于算计阴冷无情的人,睡着之后,竟罕见地带了一点天真澄净,实在是迷人得紧。
她静静瞧了会儿,慢慢叹了口气。
裴青临实在太厉害了,厉害的让人不由胆战心惊,假若她有他一半才智,也不至于对两人的事儿这般犹豫了。
一大早天还未亮,两人就被外门的一声巨响给吵醒了,这座别院面积极大,外面大门的动静居然能传到寝屋,可见外门闹成什么样了,巨响过后,便是一片喧哗呵斥之声。
沈语迟猛地惊醒:“出什么事了?
裴青临哪怕才醒,仍是万分机警的,他伸手护住沈语迟,沉声问屋外的仆从:“怎么了?”
外面有人犹豫着道:“回王爷的话,顾家郎君上门来了...”他犹豫了下,轻声回报:“他让您...交出他的未婚妻。”
第86章
裴青临垂眸冲沈语迟笑了笑:“大娘子果真招人。”
沈语迟迟疑了下,方道:“当初在登州时, 太子府上的人逼我入太子府, 小顾...顾郎君为了帮我拦住太子府的威逼, 这才称和我早已定下婚约。”
裴青临淡淡道:“我知道。”
她抿了下唇, 语调诚恳地道:“现在顾郎君已经找上门来,可见你带我来这儿的事已经被人知晓,说不定我家里人都知道了,没准顾郎君就是他们请托过来寻我的。这事儿传出去,于你于我都没什么好处, 你何不现在就放我回去呢?”
裴青临一笑, 竟有些欣慰模样:“大娘子, 你变聪明了。”他伸出一根白洁如玉的手指, 在沈语迟眼前晃了晃:“不过...不行。”
沈语迟气结:“你到底想怎么样?顾星帷都找上门了,你以为你还能关我关多久!”
裴青临眯起眼:“你想跟他回去?”他不待她回答,手指轻轻点着眉心:“你们答应他是形势所迫, 他却不见得是一心为了帮你们,你真以为他是圣人吗?就算有沈南念的情面, 他也不至于为了你们这般开罪太子,他分明是对你有觊觎之心。”
沈语迟愣了下, 她也不好否认, 小顾有时候确实热心过头了...她低声道:“就算不跟他回去,我也该回去了,家里的事儿...我嫂嫂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裴青临叠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那可不成。”他笑着扫了眼她的小腹:“最起码得等你有了我的孩子才能回去。”
沈语迟吓了一跳,忙捂住了肚子:“你做梦!”她啐一口:“要生你自己生去。”
裴青临不过是吓唬她 , 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要是我自己能生,生一个你的孩子又如何?”
他起身道:“顾星帷和沈家的麻烦都交由我解决,你只管安心住着就是。”你必须尽快适应,因为我们不久即将大婚。
他故技重施,又点了点自己脖颈,一笑:“亲我一下?”
沈语迟哪里会上他这个当,当即撇开头。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取出一只极细的软毛笔,沾了胭脂,慢慢在脖颈上勾勒出一道唇印。
沈语迟总算是看懂了他婊气冲天的操作:“...”
她憋出一句:“你...什么毛病啊?”裴青临这人精的跟鬼似的,为什么也会有比三岁小孩还幼稚的举动。
裴青临还未说话,这时外边又是一声巨响,有侍从苦着脸回报:“王爷,顾郎君已经开始撞门了,他还口口声声说让你交出他的未婚妻,还说如今沈家摊上麻烦,又是群龙无首,正需要大姑娘去主持局面,若您执意不放人,别怪他不客气了。”
沈语迟心里一跳,腾的站起身来。
她肩上搭了一只手,裴青临轻轻把她压回原座:“他在危言耸听。”他瞧她心慌意乱 ,唤来侍婢:“我去前厅见顾星帷,你去后面园子逛逛。”
声音虽轻,却带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语迟本还有意从顾星帷那里打听些消息,见他这般,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跟着侍女走了。
......
这所别院当初修建的时候,就是为了给熹明皇后作为陪嫁,供她出宫时赏景游玩,修建的时候又怕皇后遭人唐突,所以特地选了个极清幽隐秘的地方,就隐匿在层叠山林中。因此顾星帷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山中还是一片幽静,无人觉察。
顾星帷特意修饰了一番,穿一身玄色劲衣,上面绣着脚踏祥云的麒麟纹,额间勒着一道抹额,黑发用玉冠定住。他手持一柄盘龙枪,见裴青临出来,眸中的怒火几欲把他烧尽。
同为男人,裴青临倒有几分理解他这种不愿在情敌面前失了仪态,所以精心修饰一番的心态。不过他也一眼看出顾星帷的心绪极差,脸色亦是难看透顶。
他不急不忙地走过去,路过一株松木的时候,他折下一根松枝,把尖锐的那一段对准顾星帷,袍袖一扬,便把松枝激射了出去。
顾星帷忙用手里的盘龙枪去挡,险险挡住直插面门的松枝。他手上却猛地一震,手里的□□被这股劲力震的几乎脱手,他倒退了几步,这才堪堪定住。
裴青临这时已经稳稳地站在他六尺之外,他唇角微勾:“既然顾按察使不懂叩见亲王的规矩,那本王只好代你父亲教教你了。”
顾星帷一眼瞧见他脖颈上的唇印,脸色更是难看:“微臣自知礼数规矩,也更知道例法,敢问语迟丫头哪里得罪了王爷?竟让王爷你不顾身份律法,私下扣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