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骨生迷
姜桃也越发不好意思了——连沈时恩这样的大男人做饭都比她厉害那么多。两厢一对比,她的厨艺真的不配有姓名!
都是奔波了一上午的,他们各自面前的一碗面条很快就吃完了。
沈时恩和萧世南胃口大,如今在自己家也终于不用顾忌什么,吃完了又接着去添,把锅里剩的面条全给捞完了,才餍足地放下了碗。
姜桃是今天除了小姜霖外,做活最少的,吃完就抢着去洗碗。
沈时恩把她按住了,说:“洗碗伤手,你的手还要做刺绣的。”
做刺绣的最宝贝的就是一双手,要是手粗糙了,摸光滑的料子都会拉丝。
姜桃也知道这个,但是什么都不帮忙就显得她很惫懒似的,便小声道:“偶尔洗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姜杨也说让她歇着,帮着沈时恩一道收拾了桌子,端着碗筷去灶房了。
下午晌,大家歇息了一阵,又开始忙自己的事。
沈时恩和姜桃出门去给家里添置东西,姜杨则带着小姜霖写功课,萧世南没什么事儿,沈时恩想着他也是难得休息,让他自己歇着去。
虽然搬进城的时候,姜桃把能想到的、可能用到的东西全带过来了,老举人家也留了不少东西,但需要购置的东西也不少。
首先就是碗筷之类的,因为从前都是和老太太、老太爷一起吃饭,所以碗筷也都是共用的,搬过来的时候姜桃也不好意思多拿,就只拿了几个碗,几个盘子和几双筷子。以后日常大家一起吃饭,说不定还会有上门的客人,肯定还是多备一些的好。
然后就是厨房的调味料,她没拿姜家灶房的,今天午饭用的还是之前老举人家剩下的。
还有就是她们姐弟三个是不缺什么了,但是沈时恩和萧世南缺的东西就太多了。今天萧世南搬东西的时候没注意,还把袖子那处勾烂了一个洞。他身量比姜杨高大不少,也不能让他先穿姜杨的凑合。
买东西的时候姜桃就不吝惜了,在街边的摊位上买了一整套碗碟,另外还买了两个盛汤用的大汤碗,说给沈时恩和萧世南吃饭用,省的他们一趟趟来回添饭。
买完调味料,姜桃就拉着沈时恩去了成衣铺子,说给他们买几身衣服日常换洗。
沈时恩提着她买的大包小包,一直没有怨言,听她这么说了才开口道:“不用买这些,我和小南日常那两身就够了。”
姜桃选择忽视,进了铺子就让活计帮着挑。
一人给他们买了两身新衣裳,不过到底预算有限,所以选的只是普通的细布。四身衣服加起来也不到一两银子。
买完衣服就是鞋了,他们做苦役的最费的就是鞋,沈时恩脚上的布鞋鞋底都塌成一层了。
姜桃问了他和萧世南的尺码,又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双。姜桃怕两个弟弟心里不平衡,就再去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刀纸。
纸这东西就金贵了,姜桃根本没敢去看那些贵的,也不想买那次等的发黄的那种,就只买了普通档次里头稍好一些的,就这样还花了一两。
后来她看沈时恩两只手快提不下了,就说先这样吧,以后缺什么再来买。
“你自己呢?”回家的路上沈时恩问她,“怎么不给自己买点东西?”
姜桃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缺啊。”
沈时恩抿了抿唇没说话,眼神落在了她发髻上。
姜桃的头发生的极好,浓黑顺滑,像墨色锦缎,只随意挽了一个最普通的妇人发髻,都好看的不像话。只是这样好看的头发,却只插着一支小小的银簪。
姜桃察觉到他的视线,摸着头上的发簪说:“我也不爱这些,而且我也有好几支银簪呢,从前爹娘在的时候给我买的。”
原身的爹娘从来没有重男轻女,对长女宝贝得很,原身从十二岁开始,他们就开始给她打银簪子。到他们意外去世之前,原身已有了五支银簪子,不过她手也松,想着反正日后爹娘还会给自己打新的,就送了两支给手帕交钱芳儿。还有就是他们给原身置办嫁妆的时候,瞒着老太爷和老太太给她打了一支金簪子。
姜家老太太活到那把年纪了,也就一只金手镯和一对金丁香。
所以原身爹娘让姜桃出嫁前千万不能露出来,原身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每天都要拿帕子擦拭一遍。
不过后头姜桃穿过来了,年前给原身爹娘上坟的时候,她把那支金簪子埋在了坟前,算是给原身立的衣冠冢。这样以后给原身爹娘上坟烧纸钱的时候,也能供奉到她。
不过沈时恩这话倒是给姜桃提了醒了,还有两支银簪子在钱芳儿那里呢,她既然看不上原身对她的心意,这不得让她吐出来?!
两人说着话就回到了家,刚走到天井里,就听到屋里姜杨和萧世南吵起来了!
第53章
两人吵起来的起因并不复杂。
一开始就是姜杨带着小姜霖写功课。
小姜霖入学不过半个月,功课就是描红写大字。
午饭前萧世南给他买的糖葫芦还没吃完,他就一只手拿糖葫芦,一只手拿笔写字。
姜杨起初在一旁看书看得认真,小姜霖又小口小口吃的悄无声息的,就也没发现。
等看到了,姜杨就皱眉呵斥他道:“功课岂能儿戏?要么你就吃完了再写,要么你就写完了再吃。”
姜桃不在家,小姜霖对着姜杨也没那么恭敬,当即就说:“天都热了,糖葫芦放久了外头的糖衣就化了,不好吃了。要写的大字也多得很,吃完再也来不及写完怎么办?我一边吃一边写,小心一些不弄在纸上不久好了嘛。”
话音未落,他竹签子上咬剩的半个就掉在了纸上。
小小姜霖也很心虚,立刻把糖葫芦放了,又把掉下来的捏了放进嘴里。
姜杨实在看不下去了,黑着脸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咱们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孩子?”说着他走到书桌旁,看到他纸上脏了一块,拿起来就揉了,说重写。
小姜霖立刻就急了,跳起来去抢,“你干嘛啊!就脏了一个角落而已,我还差两个字就写完一整面了,你给我揉了干什么?!”
兄弟俩吵吵着,萧世南听到了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姜霖拿回了被揉废了的纸团,委曲巴巴地和他诉苦。
萧世南打圆场,一面安抚小姜霖,一面和姜杨道:“我还当发生了什么大事。我小时候也顽皮的很,还不如小阿霖这么小就知道乖乖练字呢。他这样已经很好了,你不要对他太严格。”
姜杨今天也累着了,人累了脾气就更差,当下就语气不怎么好地还嘴:“他以后是要科举的,科举第一项就是看卷面,他这习惯要是保持下去,以后读再多的书,写再好的文章都没用。我不对他严格,考官能对他不严格吗?你不懂就别说话!”
萧世南也听出来他是为小姜霖好了,但是小家伙眼泪汪汪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他就又帮着说了一句。
“那你好好地和他说,上来就呵斥他,揉他快写完的字,他肯定是要难过的。他到底年纪还小嘛。”
姜杨也真的生气了,气的倒不是萧世南帮着小姜霖说话,气的是他弟弟。弟弟同姐姐比同他亲近就算了,怎么看着连和只认识了几天的萧世南都比和他亲近?
萧世南不过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又帮他说了几句好话,他那好赖不分的弟弟就抱着人的腰不撒手了!
“我教我自己弟弟写功课关你什么事?”姜杨黑着脸,又对小姜霖道:“你过来,给我站在这一个字一个字重写,我看着你写,一个字写不好就整张作废!”
小姜霖委委屈屈地抱着萧世南不撒手,权当把他哥哥的话当耳旁风。
“你哥真恼了,你先去写呗。等你姐姐回来你再告状。”萧世南小声劝他。
小姜霖噘着嘴,不肯挪脚,“姐姐只会让我尊敬兄长,一次都没有骂过他。”
“别扯闲话。”姜杨拍了桌子,又对萧世南道:“和你没关系,你去自己屋待着去。”
萧世南一直好脾气地充当他们兄弟的和事老,姜杨一会儿说他什么都不懂,一会儿又说和他没关系,把他也说毛了。
“什么叫和我没关系?咱们日后住在一处,我哥可是交代我把你们当弟弟看的。你这么说的我像个外人似的?”
“我没说你是外人,我只是说我教小阿霖读书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既然是一家子兄弟,有什么是我不能参与的?还是你看不起我?觉得我对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一窍不通?”
姜桃和沈时恩回来的时候,就正好听他们吵到了这里。
小姜霖立刻冲过来抱住姜桃,等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她也有些汗颜。其实就是很小的事情,如果她在的话,他们兄弟两个根本不会吵起来,萧世南也无辜,好心充当和事佬,结果被姜杨的嘴炮波及到了。
“你跟我出来。”沈时恩喊了萧世南跟他出去。
姜桃就留在屋子里和姜杨、小姜霖说话。
她先说小姜霖,“我早就说了你课业上的事,家里没有人比你哥哥有经验了。旁的也就算了,这方面你不听他的,还能听谁的?而且我一直怎么和你说的?哥哥就是哥哥,当然他也可能会有错,但是你不能不尊重他。遇上事了,你可以和他讨论一下,只一位躲在旁人身后算什么?虽然你小南哥哥也不是外人,但是你这样做让他怎么想?觉得你们亲兄弟之间都有嫌隙?也得亏是在家里,要是让旁人见到了这样,该笑话咱们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姜的兄弟,居然没比陌生人强多少。”
小小姜霖扁扁嘴,说知道错了,又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姜杨撇撇嘴还是不高兴,这胖弟弟就在姐姐面前卖乖,要是姐姐不在的时候,他能有现在一半乖巧,今天何至于闹起来?
姜桃这次没把小姜霖支出去,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说姜杨,“我前头已经劝过你,说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但是别人不知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句六月寒。这道理难道还要我教你?我知道你要说你对旁人会注意,不这样的,但是你也说了,小阿霖今天能一面吃东西一面写字,往后说不定就会养成习惯,科考时卷面不洁。那你自己呢?你之前只是对着我和小阿霖,今天却波及到了来劝架的小南,这在家里养成习惯了,出去可怎么办?就算让你考中了,做了官,就你这样的,日后在官场上如何与人交际相处?”
小姜霖刚还蔫的和什么似的,眼下听到他姐姐也说他哥哥,心情立刻阴转晴。
姜桃心平气和地说完话,也不骂他们,让他们接着写功课。
自家两个弟弟她还是知道的,日常就掐的跟什么似的。但是虽然没少掐,老毛病也难改,但是都不是记仇的人,睡一觉就没有隔夜仇了。
她还是比较担心萧世南。毕竟她也不算了解他,怕他因为今天的事生了嫌隙。而且在她看来萧世南真的很无辜,脾气也算很好了。
她刚走到正屋,就听到萧世南在里头恹恹地道:“二哥,我知道错了。”
沈时恩就道:“他们是亲兄弟,咱们也不算了解他们,也许那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呢?阿杨也是半大少年了,要面子的年纪,私下里他弟弟顶撞几句可能也不算什么大事,你一去,他自觉丢脸,可不是就真恼了?”
姜桃快步进了去,打岔道:“你别说他,要真有不对,阿杨的小阿霖可比他不对多了。他们确实是亲兄弟,但小南也不是外人。其实让我说,今天的事情就是咱们刚住到一起,对彼此还不了解。阿杨就是嘴凶,对着越在意的人越没好脸。小阿霖是看着乖,没人的时候放肆一些,但也有度。但是要有人给他撑腰,那他就不得了,什么装委屈啊,告状啊,没有不在行的。”说着她又说萧世南,“你也是聪明脸孔笨肚肠,他嘴凶,你不一定说的过他。早在他说‘你懂什么’,‘不关你的事’,这种话的时候,你就该教训教训他。”
“我教训他?”萧世南被他说得懵了。
姜桃说:“对啊,说不过他你给他一拳,保准他老老实实的。反正他那嘴毒的性子若是不收敛,早晚要被人打,被外人打不如被咱们自家人打。”
萧世南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可不行,我哥说阿杨身体不好,我虽然看着也文弱,但到底也做过一些力气活,一拳给他打坏了可怎么办?”
姜桃也不接着逗他了,只笑道:“反正你们吵架我也只挨个说你们,不会骂你们。毕竟嘴唇也有咬到舌头的时候,何况你们几个大活人。但只说好一条,吵过闹过,就算打架也成,就是不能记仇。”
萧世南立刻摇头,说不会的。
“拌嘴的小事而已,我现在都不生气了,怎么还会记仇?”
姜桃说这样就好,又把沈时恩放在桌上的那堆东西扒拉出了给他买的新衣服和新鞋,让他快穿着试试,要是不合适还能回去调换。
这会儿萧世南是真的完全忘记了方才的事,只是惊讶道:“都是给我的?”
姜桃有些歉然,“家里银钱不多了,等下回宽裕了,再给你买好一些的。”
虽然她一直没问沈时恩他们兄弟从前的事,但不论是看他们的气度还是谈吐举止,就能猜想到他们从前的生活环境应该很优渥,最差也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家的孩子。
萧世南说不会,他爱怜地摸着细布的衣服,说自己身上今天出了好多汗,一时间竟没舍得直接穿。
姜桃想着衣服应该差别不会很大,但是鞋却是要试一试的,就让他先试鞋。
结果试完果然不合脚,脚指头都顶着了,她不由看了一眼沈时恩,意思是他这哥哥怎么当的,连自己弟弟穿什么鞋都不知道?
萧世南就帮着解释道:“我这几年脚长得快,不怪二哥的。”
姜桃见了就想,这才是兄弟啊,根本不会因为一点小事闹矛盾。再看看自家那两个冤家,一眼看不着就掐得像乌眼鸡。正月十五之后,小阿霖就被姜杨带着去书院,和他一起住在学舍,中间她不放心问了好几回,两个人都说没事,过得挺好,现在想来肯定是骗人的,私下里不知道掐过多少回了。
不过也算了,兄弟间打打闹闹也是一种促进感情的方式,她看得到的就帮着两头说说,看不到的就随他们去了,总不能老妈子似的跟在后头念叨。她看顾不了他们一辈子。
见萧世南不生气了,姜桃就把买的两刀纸给姜杨他们兄弟送了过去。
兄弟俩又在共用一张长桌写功课了,一个看书,一个写大字,虽然没说话,但脸上也没有气愤或者怨怼的神情了。
姜杨见了纸就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若说读书最费什么,那肯定是纸了。而且这样的好纸,他已经有些日子没用到了。
而小姜霖看到纸顿时就兴趣缺缺,嘟着嘴说还如买点糕点吃来的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