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骨生迷
但是沉稳归沉稳,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了半个哑巴,不论姜桃和他说啥,都是“嗯”“好”“知道”这样一两个字地往外蹦。
都是一家子,没什么好兜圈子的,这天用夕食的时候,姜桃就直接问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萧世南立刻道:“我们好得很啊,我就是突然觉得读书要紧了,想开始用功了!”
他这抢着回答的样子怎么都有些欲盖弥彰。
姜杨也言简意赅道:“累,不想说。”声音里带着不可忽视的沙哑。
两人都不想说实话,姜桃也不好逼问,用过夕食之后,她偷偷把小姜霖这耳报神喊到了身边。
小姜霖都憋了好些天了,总算是被问起来了,立刻竹筒倒豆子地说:“姐姐,他们早就不对劲了。好像是有一天晚上哥哥尿床了,然后他嗓子就哑了,不乐意说话了,连读书的时候,先生让他朗读他都不乐意张嘴。小南哥也是从那时候不睡觉的,还有小荣哥,嘴上长了好几个大火泡……”
“你哥哥这么大还能尿床?”姜桃觉得这话怎么听起来都挺荒唐,点了他的小脑袋,“怕不是你尿床了,栽赃到你哥哥头上!”
“真的啊!”小姜霖急了,“就是那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哥哥明明和我一道醒的,但是他一直坐在被子里不起来,我催着他把被子一掀,发现他裤裆都湿的,不是尿裤子是啥?!”
姜桃明白怎么回事了,耳根子烫了起来,不许他再接着说下去了。
打发了小姜霖,她只能看向沈时恩求助。
沈时恩也在屋里,听到小姜霖的话他比姜桃明白的还快些,当即就去了厢房。
没多会儿,他嘴角噙笑过来了,道:“没什么大问题,我问了小南,说是之前小荣他哥哥送了许多补品到卫家,小荣一个人也吃不完,就分给他们一道吃。他们补过头了,就……也得亏是他们还有分寸,没给小阿霖一道吃,不然这补过头出毛病的,估计还得再多一个。”
姜桃无奈地笑了,“也难怪我怎么问都不告诉我,敢情是孩子长大了。”
沈时恩又忍不住笑了笑。毛头小子有多火旺他是过来人,两个小子一个烧的嗓子哑了,一个烧的成宿成宿地不睡觉,对比之下,他身上的一点火气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没事的。”过来人沈时恩道,“过几天就好了。”
男孩子的私密事姜桃也不方便参与,只得感叹一句“吾家有男初长成”,然后就洗漱上床了。
睡前两人都是要说会子话的,姜桃想着萧世南年岁也不小了,而且他也不用科举,不用担心早些成婚分了他的心,现下既知道了他那样了,就和沈时恩商量,要不要开始给他相看姑娘。
现在相看的话,明年能相中都是快的,然后再定亲过礼定婚期,差不多在萧世南十八岁之前能完婚。
沈时恩却说不急,“他看着十五的人了,性子还不如阿杨稳重,还跟孩子似的。”
这倒不是假话,从前萧世南在京城的时候就是爱笑爱玩的性子,后来出了京,和他在采石场相依为命,互相照顾,就不得不装作老成的样子。再后头沈时恩和姜桃成婚了,姜桃把他当亲弟弟看,关心姜杨和小姜霖的时候,从不忘了他。
有人照拂着,萧世南有吃有喝有的玩,不用再操心什么生计了,性子也就更不拘束了。这也是他的本性。
早前沈时恩未和姜桃在一起的时候,是想过给萧世南说亲,让他定定性子。现在他成亲了,想法也就发生改变了——既然萧世南本性就是那样,就不用拔苗助长强逼着他改变,对萧世南未来妻子也不公平。娶媳妇是用来疼用来爱的,不是让对方来养儿子的。
而且日后他们可能要回京,面对的事情只会更多,他能护着姜桃,萧世南这孩子似的性子能不能护住他媳妇还是两说,没得牵累了别家姑娘。
他这当哥哥的都这么说了,姜桃一想十五六也就刚上高中的年纪,虽然古代成婚早,但那是对女子严苛,男子晚些说亲却不妨碍什么,就也没接着说下去。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吹了灯睡了,刚睡着没多久,正屋的门就让人拍响了。
萧世南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二哥,嫂子,是我!”
沈时恩赶紧披了衣服起来开门,姜桃也立刻坐了起来。
屋门打开,萧世南拿着个点燃的火折子进了屋,道:“刚我在天井里溜达,感觉到院门外头有人,我正想出去看,就见这个火折子被人从墙外扔了进来。”
沈时恩微微颔首,说:“你哪儿也别去,在这里守着你嫂子,我出去看看。”
姜桃也没想到半夜会有这种变故,定下心神之后就把姜杨他们都喊了起来。
没多会儿,沈时恩一手提一个黑衣人过来了。
那两人都快吓死了,他们一个负责往院里扔火折子,一个负责在外头浇油,这样两头夹击保准万无一失。
谁知道火折子刚扔进去,外头的油刚开始浇,还没点上呢,就来个鬼魅般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伸手往他们手上一戳,他们就动弹不得了!
两人就是江湖小贼,平时做些小偷小摸的活计,哪里知道什么轻功、点穴的,还以为是撞鬼了呢!
等沈时恩提着他们进屋,两人知道方才遇着的不是鬼,这才松了口气。
“谁派你们来的?”沈时恩沉着脸直接开始审问,“要说就快些,晚了我没耐心了,你们的命也就没有了。”
两人收了大笔银钱的,也讲江湖道义,虽然怕死怕的不成了,但还是嗫喏着嘴唇没吭声。
沈时恩刚准备使一些拷问的手段,姜桃径自就冷笑道,“还用问什么?我猜着就是楚鹤翔干的!”
她搬到县城小半年,从未和人结怨。加上前两天苏如是刚提醒她要防着楚鹤翔狗急跳墙,今天就突然来人给他们家放火,这种巧合说不是楚鹤翔干的她都不信!
姜桃直接就猜出来了,两个小贼哪还有帮着瞒的道理。其中一人就道:“您说的楚鹤翔我们不认识,但是给我们钱的人我们跟踪了,那人是牡丹绣庄的人。我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后头一个锦衣玉冠的公子就从那绣庄的后门出去了。他马车上挂着‘楚’字的牌子,想着就是您说的那个人。”
姜桃嗤笑道:“你们收人银钱替人办事,打听得还挺清楚。”
那人讪笑道:“毕竟是放火这样的大事,搞不好就要背好些人命在身,不打听清楚替谁办事,咱们兄弟不就成替死鬼了嘛?!”
沈时恩当即以手做刀,两下把人劈昏了。
“天亮就去报官!”姜杨气愤道,“难道这城里还没有王法了?!”
沈时恩抿了抿唇没接话,萧世南搔着后脑勺,想着他和他哥的身份不能见光,要是闹到打官司,肯定是要引起关注的。只是他哥没和他嫂子交底,拦着不让报官又挺说不过去的。
姜桃看沈时恩不吱声,再看萧世南满脸纠结,就问:“你们不想报官?”
萧世南心虚地垂下眼,沈时恩开口道:“报了官肯定要审,一审就知道今天是我和小南发现了他们。我和小南是发配来的,我戴罪之身本是不能成亲的,尤其是小南是交了银钱才能自由活动的。这是早些年就有的不成文的规矩,但私底下的约定俗成,却不能放到明面上,不然对方攀咬我们藐视朝廷法度,事情就不好办了。”
姜杨倒是没想到这层,捏着拳头不甘心道:“难道就平白让人这么算计?”
姜桃摩挲着下巴想了一阵,突然笑了起来,“这倒未必。”
第91章
第二天一大早,小县城里就炸开了锅。
前一夜长街上无声无息地起了一场大火,把牡丹绣庄给烧干净了。
幸好长街上都是商铺,夜间无人,也就没有人受伤。
不过这大火委实离奇,居然只烧了牡丹绣庄一家,旁边一点儿都不带波及的。
有做过烧山活计的人上前一检查,在牡丹绣庄附近发现了简易的隔火带,还发现相邻店铺的门上都被人倒过水,到现在还有未洇干的水渍。
这哪里是什么离奇大火,分明是有人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烧了牡丹绣庄这一家!
刚从家里过来开工的李掌柜都懵了,绣庄里别说绣品了,连墙都被烧黑了。
昨天不是他家东家让人去那个茶壶巷放火吗?怎么被烧了的成了自家绣庄?
“掌柜的,有人故意放火啊!”早来一些的伙计听到了别人的分析,上来就道:“咱们这就去报官,一定把那黑心肝的给揪出来!”
李掌柜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又说不上来,被几个愤怒的活计簇拥着到了县衙。
而县衙这边,一大早居然已经开堂审案了。不少百姓都听到了击鼓声过来看热闹,加上跟在李掌柜后头的的从长街过来的百姓,一时间县衙热闹极了。
堂上跪着两个黑衣人,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年掌柜。
李掌柜一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背影,脑瓜子‘嗡’一声就炸了。
这不就是昨天他蒙着脸去找的两个江湖小贼?!
一大早就被鼓声吵醒的秦知县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脸色很是不好瞧。
“堂下何人?发生何事?”
年掌柜立刻拱手道:“知县老爷容禀,小人乃芙蓉绣庄掌柜,前一夜小人和绣坊老板姜娘子商量新绣品的事,商量到了今日晨曦时分,小人回长街之上,就看到这两个宵小之辈在牡丹绣庄纵火。小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两个歹人制服,随后又去寻店内活计过来救火,可惜到底是晚了一步,没能保住对面的绣坊。”
“外头起火了?”秦知县收起倦容,立刻看向身边的人。
起火这种事可大可小,烧一家店铺也就算了,这要是把一条街烧了,再弄出一些人命来,他考评的时候肯定得来个末等!
好在没多久,捕快打听清楚了,回来禀报道:“确实是地方起火了,不过只烧了牡丹绣庄一家,旁边的都好好的!”
秦知县呼出一口长气,一拍惊堂木,“堂下小贼,还不速速招供,为何深夜纵火?!”
两个小贼你看我,我看你的,脸上的神情像笑又像哭。
前一夜两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让人抓了打晕了,还以为醒来就该在大牢里了。
没想到没多会儿他们就让人用冷水泼醒了,那个长的十分貌美的小娘子笑眯眯地问他们,是想以意图谋财害命的罪名被抓进大牢呢?还是办坏了差事,把主使他们的人店给错烧了,被抓进去?
别看都是蹲大牢,差别可不小。
如果是前者的罪名,虽然他们没得手,但本朝涉及到人命的律法严明的很,他们深夜在民居放火,一旦得手不知道会烧死多少人。被抓进去虽不会死,但少说也得流放千里。
后者就不同了,他们烧了一间商铺,虽然造成了一定损失,但不会殃及人命。而且“错烧”的是主使他们放火始作俑者的铺子,他们只是太过愚蠢烧错了地方,那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罪名会轻许多。
更重要的是,那小娘子的语气听着是在像和他们商量,可是制服他们的那个高大男人却像地狱修罗似的死死盯着他们。
那人的本事他们是见识过得,制服他们只在眨眼之间,若是不从,对方有的是办法无声无息地要了他们的命。
两人哪里敢打商量,自然是姜桃说什么就是什么。
后头姜桃让沈时恩去寻了年掌柜,大家一起动手,布置好隔火带,再把附近的铺子门板上都泼上水,让两个小贼在牡丹绣庄放火。为了控制火势不殃及无辜,他们每个人都提着水桶,但凡眼见火势要大了,几人就一起泼水,浇熄一部分。
就这么一点一点地烧了大半夜,总算是把牡丹绣庄烧了个精光。
“还不速速招来!”秦知县又拍了惊堂木,眼瞅着手就往代表打板子的签筒里伸,其中一个小贼道:“大老爷明鉴,我们不过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也怪不得我们,只怪这芙蓉绣庄太过可恨!”
秦知县都听懵了,再次向身旁的人确认:“烧的到底是哪啊?怎么这一会儿牡丹,一会儿芙蓉的?”
那去打探消息的捕快道:“烧的是牡丹绣庄,但是芙蓉牡丹两家开在一处,招牌也相像,许是这两人愚蠢,给烧错了!”
那两小贼还挺会演,其中一个还问另一个呢。
“咱俩烧错了?不可能吧!”
“许是真的烧错了,昨儿个我还问你呢,要烧的到底是哪家,这芙蓉牡丹的,两家位置和招牌都差不多,都给我看晕了。”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走江湖的将的就是一个诚信,这差事没办好,岂不是砸了咱们的招牌?”
年掌柜也义愤填膺道:“好你们两个小贼,原来想烧的是我家店铺!”说着就要扑上去教训他们。
看热闹的百姓也都笑起来,吵嚷着说活这么大没见过这么蠢的贼!
秦知县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先拍惊堂木喊肃静,又让捕快把年掌柜给拉住,随后再找人传唤牡丹绣庄的人来对质。
“还传唤啥啊,牡丹绣庄的掌柜就在这儿呢!”
人群里的李掌柜被人无情地推了进去。
李掌柜的一张脸都白得没人样儿了。
旁人或许觉得是两个小贼愚蠢可笑,可他心里清楚,他前一天明明是按着楚鹤翔的吩咐,和这两人说烧茶壶巷的姜家,而且他根本没有言明自己的身份,付清银钱之后就走了,还换了身衣服才回绣庄和楚鹤翔复命。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在是让他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