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李挚道:“让蓝姐儿给怼回去了。”怕她怪罪,他立刻又皱眉道:“儿子看这个胡宗元态度也很奇怪,东西交付过来时还似有些高高在上之感,但愿是我误会。”
“是么?”李夫人瞅了眼他,依旧没说什么。
李挚点头。趁机又道:“母亲跟舅舅他们有通信么?这些年来我也没往高家去,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李夫人没回答,只道:“你还有事忙吧?”
……李挚便又一次被赶了出来。
等他出门,李夫人这脸色就又一点点阴沉了下去。
金嬷嬷气愤地道:“这胡家还敢小瞧太太呢,还以为他们个永王府成了皇亲,能继续压着太太呢!
“我们世子和姑娘是什么?是有立国功勋的太师的儿女!连兰郡王他们都百般敬着李家呢,他们仗着长辈的势,就这么轻慢起来了?
“从前咱们须得韬光养晦,如今却也不看看在皇上眼里,到底是他们这些没作为的皇亲亲近,还是能替皇上分忧解难的老爷和世子亲近!”
金嬷嬷气的眼眶都湿润了。
李夫人把匣子合起来,重新锁上,说道:“你说胡家在想杭州织造局的差事?”
金嬷嬷靠近她:“信阳那边的信上说,江南今年生丝收成不如往年,胡家大老爷前阵子在跟织造局那边接触,这当口胡宗元又进来了,多半是为这事来的。”
她说完又叹气:“要不是皇亲无旨意不得进京,只怕永王亲自进京都有可能了。”
大宁还沿袭了前朝江南三地织造的设立,掌管织造的多是财力雄厚的富贾,胡家傍着胡继太妃一跃升天,李存睿把徇私舞弊这块看得死死的,胡家没那能耐插进来,这织造局一类的差事倒是很能图谋图谋。
李夫人道:“可知道他们想拿哪个局?”
“据说是杭州。”
“杭州管织造的提督是谁?”
“……是孙易芳。孙大人是皇上少时同窗。”
“是孙易芳啊。”李夫人想了下,“孙易芳也决定不了,所以胡宗元就进了京。可他们进京来求我,却还敢轻慢挚哥儿他们?”
她阴冷着脸,随后看过来:“给信阳那边去个信,提醒衙门先把胡家那两个庄子的赋税算一算。”
……
李南风看李挚两度铩羽,也懒得理会李夫人这边,只把精力放在怎么挑选好货商来发这笔财的事情上。下晌得到袁缜已经跟另两家货商约好见面时间的消息,这才安下心来。
晏衡在跟李南风道别之后,却先去天罡营转了转,然后才回府,把邹蔚叫来,吩咐他去先前何瑜所往之处打听打听。
等待的工夫里先把功课做了,又练了会儿箭,邹蔚就回来了,禀道:“何姑娘雇了辆车,去过清云观。但她本来是乘着姚家的马车出府的。细究起来,在世子与南风姑娘进酒楼的当口,何姑娘刚刚好也从那里头出来。”
晏衡停住弓:“这话怎么说?”
邹蔚凑近了点儿:“在何姑娘进酒楼之前,姚世子正好也在那酒楼里。”
晏衡这就彻底把身子转过来了:“姚霑?”
“没错。”邹蔚往下说起来:“姚世子在酒楼里吃完饭,随后独自去了清云观烧香,而何姑娘在发现之后,居然弃车跟随,而后另雇了车尾随到了清云观,并且在姚世子出来之后,也跟着进香去了。”
晏衡眉头皱紧了:“何瑜跟踪姚霑?”
“应该是这么说。”
“还有呢?”晏衡想了下又问。
“何姑娘出了清云观之后没多久就遇见世子和南风姑娘了。”
也就是说后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晏衡把弓放了,犯起心思来。
首先何瑜跟踪姚霑就没道理,靖王跟各家勋贵都关系不错,尤其是宋、荣、英这几家当初都是挑梁大将的国公府,因此晏衡多少也了解各家一些情况。
何瑜虽然是姚家的小姐,但是姚家并没亏待她,况且李南风说她待人接物都很大方,那么她为何要暗中去跟踪对她自己还不错的舅舅?
然后,姚霑去清云观……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去清云观了,前不久有一回他送李南风回府,也曾看到过他独自进观里烧香,他一个堂堂国公府世子,怎么烧香要跑到那么偏僻的道观?他烧个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想了下,就道:“去道观里打听打听,别动声色。”
邹蔚看他没有别的动作,不由搔头:“可是不给点香油钱,人家怕是不会说。”
晏衡抬手来摸荷包,又想起他全部家当都搜刮出来给了李南风,眼下囊中正羞涩,便道:“你先垫着,下个月发了钱再还你!”
邹蔚:“……”
……
吃晚饭的时候李南风试着从金瓶那里打听李夫人那边消息,但金瓶居然也不知道。
“太太近来很多事情都只跟我祖母说了,不跟奴婢这儿露口风了,估摸着是知道奴婢跟姑娘当眼线的事了。”
早已经是李夫人身边掌事大丫鬟的金瓶叹起气来。
李南风忙塞了两块金丝卷儿给她:“没事儿啊,以后等我发达了,忘不了你的。”
金瓶噗哧笑起来,把点心放下道:“奴婢说个玩笑呢,哪里至于?不过太太是真没说。”
又道:“姑娘也真是,您如今堪比金枝玉叶,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您呢,您还想怎么发达呢?”
李南风当然不会跟她说缺钱的事儿,不过既然她真不知情,也只好算了。
第201章 有个想法
到了学堂,刚坐下,晏衡就拖着椅子挪过来了。
“姚霑果然有秘密。”
听到姚霑,李南风立刻想到了昨日路遇的何瑜,她问:“你查到什么了?”
袁缜去了给她联络货商,还没来得及顾上这茬儿。
晏衡把邹蔚打听来的事情跟她说了:“据清云观的道士说,姚霑每个月都会去那儿烧香,祭的是个女人。”
李南风愣了下,“还有呢?”
“没了。”
“没了?”李南风挑高尾音。
“是没了。光是烧个香能看出什么来?能知道他祭的是个女人就不错了。”
李南风看他半晌,收回目光坐直,——姚霑躲着烧香,每月如是去祭个女人,让人很容易会想到红颜知己一类。
但即便是红颜知己,他姚霑也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难道他还会怕有人传到裴氏耳里吗?裴氏还能为这个跟他起高腔?
若不是红颜,又能令何瑜一路跟踪,并且还为之失神的,怕是也不多了……
“前番徐涛死前骂了姚霑什么,姚霑究竟为什么而拔刀,似乎还没有答案。”晏衡指间摆弄着折扇说道,“我有一个说不上靠谱的想法,我觉得姚霑这把柄搞不好跟何瑜有什么相干。”
实不相瞒,李南风跟晏衡有同样的想法,但想法终究是想法,就他们俩这种混了两世的老油条,猜错了的事情也不在少数,所以凡事终究还是要力求证据。
李南风只有个袁缜可供差遣,就不管了,让晏衡去查。
况且眼下她也无暇分心,这日约好了的这两家也是不一般的,两人照旧到了酒楼。
轮流商谈下来,三家绸缎质量都不相上下,现如今就对比价钱和运送等各方面。
李南风先刨去了价钱浮动过频的那家,因为价钱浮动太频繁,说明各方面不可掌控的因素太多,再剩下一家价钱略低,但是运送上他们没有自家的船,这样的话可能就有延期收货的可能。
他们赚的是快钱,而且很可能捞完这一笔就走,时间上可不容含糊。
日前姓洛的那位则价钱一直压不下来,晏衡建议选价格便宜的。
当然就凭他前世以高出几百两银子的价钱跟她抢南郊的庄子的行为,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李南风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跟洛老板再见个面谈谈。
便又约在了酒楼。
洛老板全名洛咏,三十来岁年纪,细皮嫩肉的,保养的极好的一双手上各套着一只翠玉斑指。
那日因为抱着开拓新主顾的热情而来,没想到来的却是对半大孩子,他便是见惯了场面也忍不住拉了脸。
当然商人重利,看在那丫头说的头头是道的份上他也还是把样品价钱都摆了出来,也算有问必答,就当是出来遛了会儿圈吧。
不想还没两日,他们又约上他了!
这怎么着?这还真想跟他做生意不成?
包厢里坐下后他就拿戴着翠玉斑指的手指叩起了桌面:“绸缎我有,要生丝我也有,不管你是跟我拿一百匹还是五百匹,我也都一个价。
“但洛某人丑话说在前头,生意可谈,文书可签,这银货两讫可是规矩。”
李南风笑道:“银货两讫没问题,但我也有几个问题问问洛老板,还请你如实相告。”
“你说。”
“敢问贵行在京畿一共供货多少家铺面?目前各家订货的数目有没有浮动?”
“一共供货四十三家铺面,订货的具体数目要回去查账,但最近半年,各家提货数目上下浮动都不会超过一百匹。”
“我听说江南今年生丝产量不如去年,不知后续若我要加量,洛老板这边能不能供得上?”
洛咏听到这里把正喝着的茶放下来,望着她道:“今年生丝是比去年要少,但为了应对饥荒,我们每年都会留些库存,加上前几年战乱,丝绸需求量少,如今库存充足。
“加量的话,姑娘大可放心,只要不出现一年半载续不了新丝的情况,你要多少有多少。”
话说完,他却也暗暗吃惊,这小姑娘问的个个是要紧处,俨然一副老江湖的样子。
况且她居然还知道今年生丝收成不好,这个消息目前可还不准确呢,桑蚕有丰年有寡年,今年收成是差些,但目前才有个苗头啊,这么敏锐,到底是真不懂,还是个行家?
倒也不敢掉以轻心了,反正只有她肯付钱,白纸黑字写明白了,管她年岁多大呢!
李南风防的就是未来一年半载绸市饥荒的情况,说道:“那要是交货的时间推迟了,那晚一日我可得扣你一日的罚金。”
“那是自然。”洛咏道,“我们做买卖很多年了,契书都立得很明白,正好我今儿带了一份,姑娘你过目。”
他从随从处接了个布包,从中取出来几页纸。
李南风仔细看过,说道:“我拿回去好好看看,若无问题,便跟掌柜的签字。”
洛咏道:“那李姑娘可得尽快,我明儿晚间的船,回杭州了。”
“要不了多久,成不成,明日这个时候我会有回复。”
洛咏道了声“痛快”,举杯吃茶。
李南风想了想,又问他:“江南这两年民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