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不用不用!”晏衡摆手,“这层臣了解得很,用不着惊动我爹!”
“跪下!”
晏衡扑通跪下来。
皇帝匀气,手指头在膝盖上敲了敲,然后道:“听旨:朕有一把龙泉宝剑,原是周太祖曾了给他的辅政大臣的,赐给你了!在这儿等会儿吧。”
晏衡猛地抬头,皇帝车辇已经驶进承天门……
王府这边阿蛮揣着双手坐在薰笼前,探头望着窗外不知已有多少回。
他们家世子虽然当夜猫子当成了习惯,但是这大新年的而且出门也没个交代的也挺让人着急。
王爷打从被皇上又赏了蒜头,已经好几天没能靠近王妃了,更别提进她的房门。
王爷正燥着呢,血气方刚的男人一旦燥起来会发生谁也不知道,这万一要是逮着世子回府,那这顿打又少不了了。
好歹也是有官职将衔的人了,这要让同僚同袍们知道,那多没面子呀!关键天罡营里还勾心斗角地。
阿蛮叹了不知第几口气,这时候总算有侍卫进来了:“爷回来了!”
阿蛮一跳站起来,把炭火拨旺了,把窗户关起来,再又迎到门下,就见晏衡挟着一身寒气大步过来了,手里还提着把一看就很沉很扎实还垂着黄穗子的长剑!
“爷!这哪来的剑啊?”
先前他出门可没带武器。
“皇上赏的!”
晏衡把剑往他面前一伸,透着心情那么不错。
阿蛮一惊,接过来细看,只见这剑鞘遍布着细密菱纹,剑身雪光熠熠,他眼拙,但也知道肯定是好东西!
而有了这东西,那当然就不怕王爷说什么了,当下高高兴兴把剑放下,然后传水给世子泡脚。
晏衡虽说有把握皇帝不会真施罚,但也没想到皇帝还会赐他宝剑,不免拿在手里细看了一会儿。
前世里他也得过宫里不少赏赐,宝剑前后也有过两柄,但这龙泉剑却是这一世才到手。
细想皇帝先前那句话,他唇角微勾,手指抚过剑柄上的龙纹,眼神也变得深沉。
郑王府赵檎与魏王府赵勤余党作乱的事看似没有关系,但有一点否认不了,两府都曾经是前周宗室。
皇帝把杨姝这案子属意给袁邺去查,不管是因为袁邺与杨姝曾经共同生活过而公事公办,还是因为想借此机会把袁家父子挽留下来,都说明一点,皇帝心里对郑王府的事情存了疑。
皇帝在袁家的事上把这剑赐给他,断断不可能仅是因为他帮太子唱了这么一出戏,跟他提到剑的来历,终究也还是说明他内心对眼下暗流的忧虑。
他撑着桌沿沉思着,直到阿蛮把水打进来。
坐下来除了鞋袜,热水漫过皮肤,才惊觉这脚背竟然还是疼的。
晏衡暗骂了李南风两句,又想起银子,赤着脚把铜匣捧出来,拿出那千两银票在灯下晃了晃,琢磨了一下不分钱的可能,然后叹了口气。
这辈子怕是不招财,好容易得笔钱,还没放热,就又要跑了。
又想到那婆娘先前在酒馆里看到他来时眉开眼笑的样子,又不禁黑了脸,这家伙永远是有事一副嘴脸,没事儿另一副嘴脸,连装个样子都懒。
什么时候也让她来求求他才好,看他到时候不虐得她死去活来才怪!
但话是这么说,五百两银银又还是揣身上了。
……
李南风睡到真不想起,不过今儿她还约了何瑜,而且且太子还在隔壁呆着呢,终是早早爬了起来,梳洗好着人打听袁家这边。
太子在袁家过夜,哪里睡得着,天没亮就起来了,看袁婧在打水,连忙出来帮忙,母子俩会心一笑,默契地打水做饭。
早饭袁婧蒸了馒头,听说太子想吃面条,又专给他和袁缜下了面,卤肉切成薄薄的一溜铺在浇好的臊子上头。
太子什么也不能做,但是从前学过烧火,添添柴火还马虎。
袁缜因为要去天罡营,吃完就走了,袁邺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母子俩坐在小桌旁,倒是温馨。
袁婧往他面碗里拨香蕈丝,看他大口吃着,说道:“在娘这儿,是不是真的很开心啊?”
“那当然,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儿子这么无所顾忌了,就连父皇也不能。”太子笑着说。
袁婧扬唇,低头掰碎了两片馒头,又说道:“那昀儿,是不是很想母亲进宫?”
太子咀嚼放慢,片刻后微笑抬头:“本来是这样,但昨夜听完南风的话,我的想法有了改变。”
袁婧望着他。
太子道:“虽然我很希望一家团圆,但我更希望的还是母亲能开开心心。
“我和父亲亏欠母亲的太多了,如果一家团圆要牺牲母亲的意愿来成就,如果要罔顾母亲的意愿,那么我们也太自私。
“我想父皇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会说‘放弃’。所以,您不必管我怎么想,您只要过得好,那就是心疼我。”
袁婧气息浮动,久久望着她未语。
太子执起她的手,微微扬唇:“南风跟我说了很多,最多的就是让我多想想母亲的心情,以及怎么做才是对大家都好的。
“我想不管怎么样,您也是有丈夫有儿子的。
“从前有舅舅和表哥保护你,从今以后,就有父皇和儿子在呢。我已经想透彻了,只要你过得好,不管您做什么决定,儿子都支持您。”
第349章 家有宴请
袁婧望着他,蓦然有些动容。
昨晚乍看到他喝成那样,心情不受控制,那人劝她回宫的时候,她是真的纠结到不行。
一方面她还并没有能接受抛下她一走了之的丈夫如今又来求回她,她不想面对这种奇怪的关系,一方面看到孩子这么折腾又很难受。
可想而知昨晚也是辗转反侧,未能安眠。
她放下筷子:“南风跟你说了这么多?”
太子点头:“她话可多了。”
袁婧想起事情初始之时那姑娘全程陪同她,又提醒她杨姝的种种不妥之处,情不自禁道:“是啊,我们都应该感谢她。”
虽然到目前来说也还是烦恼多多,但总的来说还是喜多于忧,而且即便是忧,那也是她自己的事,与别人有什么相干呢?
……梧桐来说太子跟袁婧处得挺温馨,李南风心里也很高兴,袁婧是个好人,就算当年眼神差点儿,但好歹孩子不错,她值得有个太平惬意的后半生。
这个太平惬意当然不是说非得一定要接受“渣男”,只是能够这样享享天伦之乐也是安慰啊。
“姑娘,太太说,今儿会请国舅爷一家,还有娘娘过来赴宴,请姑娘仔细打扮,别人家失了礼。”
刚放下碗筷,准备去学堂,银簪就进来传话了。
袁邺昨儿到的京,当时说要过来拜访李存睿,后来太子一来,什么事儿都来了,也就没顾上,算起来李家作为主家,是该立刻宴请这位“国舅爷”了。
只不过她跟袁家都那么熟了,居然还需要仔细打扮?简直匪夷所思。
但也还是答应了,毕竟这是尊重。
李存睿起床时已经稍晚,出来见李夫人已经梳洗好,已经在端庄地看账本。
李夫人道:“你洗漱完咱们便往袁家去,我想着还是得一起去才显尊重。
“还有皇上那边也不知怎么打算的,听说太子昨夜都是住在袁家的。咱们得做好短时间皇后还不能进宫的准备,如此再让他们住在那小院儿,我心里总是不安。”
“可是咱们家也只有那处院子能独立出入,你没见着昨夜里皇上太子自由来去都不惊动咱们?
“皇上意思你还看不出来,院子大小不要紧,不耽误他串门就行了。”
李存睿洗漱完,又拿了衣裳过来让李夫人给他更衣。
李夫人边起身边道:“我看他们这事有点悬,娘子只怕是心死了。”
李存睿却不这么认为:“那得看是怎么死的。十九年时间,能把情份磨灭,也能把怨气磨灭。
“若觉得还有奔头,那过去的心死了就死了。就好比,倘若她再嫁,不也还是得与人重新开始吗?何况还有个儿子呢。”
“那也得男人靠谱。男人不靠谱也是白搭。”李夫人帮他往腰带上挂玉佩。
李存睿倒不反对,正好早饭传过来了,两人各自忙开来。
袁家这边母子俩饭后又聊了会儿家常,袁婧问太子平日喜好,也问他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平日来往多的子弟有哪些,母子间越发亲近融洽,只催看时辰不算早,又催他赶紧去读书。
太子因为李家就有现成的太师,故而便来寻李存睿。
半路经过李家学堂,听到朗朗读书声,又折步往学堂来。
李絮先看到太子,然后李缘也看见了,再接着李南风也看到了。太子冲她一笑,趁涂先生读书的当口,悄悄坐在了最后一张空课桌后。
涂先生年纪大了,李家子弟人又不少,露馅的可能还真不大。李南风扭头看了眼他,眼色示意李勤分他点纸笔。
袁邺回来时袁婧正在晾衣裳,几个小太监手足无措地立在门下,看着应该是东宫派来的,想插手干活又完全插不上去的样子。
看到袁邺进来又忙不迭地躬身行礼,袁邺摆摆手:“都回去吧,在这儿也使不上劲。”
小太监们不动,他也就罢了。
袁婧问他:“你上哪儿去了?”
“昔年父亲还有些旧友在京师的,我去打听了一下,发现大多都搬出京师了,只有两家还在,但其中一户老太爷已经过世,还有一家出城访亲了。”
袁婧道:“我倒是记不得那么多了。”
“那会儿你才多大?”袁邺说着,又瞅了眼屋里:“他人呢?”
“去寻太师请教功课了。”
“袁先生可在?”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温厚和悦的声音,闻声看去,竟是李存睿,袁婧连忙上前:“太师,夫人,原来是你二位!”
袁邺听闻,也旋即上前,先深施礼道:“在下袁邺,尚未来得及去拜见太师,倒惊动二位纡尊降贵,惶恐之至!”
李存睿笑道:“袁先生客气,听说先生到府,昨日我本就想来求见,是内子说先生车马劳顿,不应急着打扰,这才打住了。不然的话,昨日就该登门造访。”
李夫人也笑着跟他们道:“仗着路近,没有递帖子,但愿不曾唐突。”
“夫人哪里话?”袁邺拱了手,连忙又将他们请进了厅堂。
袁婧去沏茶,几人分宾主坐了,屋里烧了薰笼,虽然简陋,但却整洁舒服。
李存睿先道:“听说太子殿下昨夜在此留宿,怎不见他?”
袁婧也想起来:“方才他说去寻太师请教功课,竟没碰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