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李南风觉得这时候出声打击也有些不人道,便改口道:“这些人也是挺可恶的,专门阴招害人。那你要不要早些回去歇着?”
“不用。”晏衡收回目光,缓声道:“坐会儿就好了。”
李南风斜眼,就在树下坐下来,然后又拍了拍肩膀:“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借你靠靠吧,不过可不是让你占便宜。”
晏衡看她片刻,挨着她坐下,听话地把头靠上去:“我知道。”
李南风扭头看他,他发丝微微凌乱,衣袍上沾着有点点血迹,看着可真是狼狈。
她伸手把搔得她脸颊直痒的一缕头发抹平了,然后拢着手看着天上。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星星在闪烁,树叶有婆娑声,墙角有虫鸣,远处也有隐隐约约的审问的声音,但总的来说是安静的。
一会儿,她埋怨说:“你头怎么那么重?里面装的是石头吗?”
晏衡把脸蹭了蹭:“里面装着你,当然重。”
李南风脸一热,推了他脑袋一把。
根本不可能被推开的晏衡又靠回来,脸贴着她单薄又窄小的肩膀,闻着她衣裳上的香气说:“你用的什么香?为什么这么好闻。”
李南风扯了根狗尾草,没好气:“玉兰香勾兑的香露。”
“听着就不简单。”
“那可不,我自己调的。”
“那你也给我调一点。调适合我的,只给我一个人用的。”
李南风拿狗尾草抽他的手:“哪来这么大脸?”
晏衡“嘶”地一声,手抬起来。
李南风哼哼。
他又把手往她面前怼了怼,李南风无奈,到底又把这只爪子给抬起来,拢在手心。
……
公堂里审完程孟尝又审程家女眷。
先前捕快到府,程淑还在睡梦中,被程孟尝拖下床,连敷了几条湿帕子才清醒,看到的是满屋子兵甲,以及瑟瑟发抖中的程家众人,她急得大喊林妈妈。
却人没等到,反倒是屋里带刀的侍卫将她一把扭住,押着出了门!
到了门外,又是一惊,整个程府都被官兵给围住了,前院里跪了一大片,从程家老太爷到家丁婆子,乌压压布满了整重院子。
惊魂不定到了公堂,程淑已经瘫软好几回了,旁听完程孟尝受审她才知道原来林妈妈居然是逆贼同党!
这一下便又忍不住往地下一栽,好在程三太太将她拉住,才没使她额头砸出血来!
林妈妈怎么会是乱党?
她明明在她身边十几年,她从来也没有发现她会武功,而且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而她下晌还说过遇上乱党这样的事情怎么没有落在他们程家头上……
她只觉喉头腥甜,再也稳不住了。
公堂里的审讯声断断续续,李南风听得脚步声不时传来,终于也推了推晏衡:“我该回去了。”
晏衡没动,她低头一看,这家伙竟然不知几时睡着了。
“晏衡……”
她轻声唤他,晏衡闭着眼一动没动。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睫毛长长,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扬起,不知正做什么美梦。
李南风想了下,呲牙照着他的眼睛比划了一个剜眼的手势——真的千年难遇这样的机会,别说剜眼了,眼下掐死他都轻而易举——她从前不是咬牙切齿地说过一定要他偿命吗?
她把手收回来,交握着搭在膝盖上。
睡着了的他看着还挺乖顺的,眉眼好看,鼻唇也好看,脸庞也好看,别说剜眼了,就是打他一巴掌都让人下不去手。
真是的,要是从前也一直都这么老实听话多好,她能少生多少气。
“姑娘!”
梧桐的声音忽然传过来,话音没落,人已经到了跟前,看到依偎而坐的两人,她睁大了眼睛。
李南风连忙把晏衡推起来,说道:“什么事?”
梧桐也算是经过事的,两眼碌碌见着晏衡面露不满睁开了眼睛,便说道:“老爷要回府了,让姑娘准备呢。”
李南风站起来:“那我们走吧。”
晏衡把她的手一把拉住,凑到她耳边道:“过几日我再来找你。”
李南风被他气息袭得一阵窒息,佯装没听到,走了。
晏衡原地环胸,望着她离去,然后灵活地活动了一下缠着纱布的手腕,扬了唇。
第448章 过河拆桥
李存睿还没来,马车上梧桐不停地偷窥李南风,还说道:“姑娘对晏世子越来越好了。”
李南风恍若未闻。
梧桐继续道:“要是从前,晏世子敢挨姑娘一片衣袖,姑娘都得打得他满地打滚。如今可不了,晏世子那么高大的男子,还能靠在这么纤秀的姑娘您的肩膀上。”
李南风拿了颗杷堵住了她的嘴。
……
李存睿出衙门时的脸色不太轻松。等他上了车,李南风便跟他打听审讯的结果。
李存睿原是最有原则的一个人,今夜却也对女儿放宽了管束:“凶手当然是拒不招供,须得容后慢慢审问。此人看起来不像是死士,兴许,还是有招供的可能。”
“程家呢?”
“程家倒是招的痛快,一五一十全说了。但还得等明日皇上发落。不过程家看起来只是被无枉牵连,于破这桩案子,没有什么用处。”
“眼下对捉拿韩拓他们那伙人,有明确方略了吗?”
李存睿垂首掸了掸袍子,说道:“你问的太多了。”
李南风便噤了声。
李存睿素来严谨,吐出口的话往往有更深层意思,不招供的凶手不是死士,这意思她懂,不是死士,那就会想要活着,只要他想活着,那就还真有机会审出东西来。
况且,能够凭两人之力伤着晏衡的这样的身手,肯定在他们队伍里不是泛泛之辈,一定知道一些东西。
李夫人自然是早就歇了,没来得及过问李南风出府的事。
但这事总是逃不掉的,翌日大清早,李南风照例挨了顿骂。不过因为是跟李存睿一道出去的,却也仅只是挨了骂而已。
学堂里大家今日也闹哄哄地议论起了昨夜之事,晏驰一脸惊诧地听着前后左右的谈论,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似的,冲着进门来的李南风就咬牙连连指了好几下。
他能不气嘛!晏衡让他去程家当细作,李南风给他搭梯子,他以为也就是平白探听点消息,他们又没跟他说直接跟乱党有关!
那个林氏,居然就是乱党,而他们居然都没告诉他,这不气人吗?他是八辈子血霉才会认识这俩货吧?!
李南风连忙安抚:“驰二哥别恼,这也是事出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
“哼!”
晏驰决定再也不理她了。
下晌,朝中果然就传来皇帝撸了程孟尝官职,并就此打入刑狱的消息。
不但如此,程家所有在任的子弟全部罢免,逆贼乱党毕竟不是小事,没杀头,也没有发配,已经算是宽容。
李南风虽知程孟尝是被牵连了,但非常时期,也无话可说。
朝廷开始新一轮的防范,但李南风收到的各路消息,看上去却又渐趋平静。
一连十来日过去,那灭口林氏的杀手仍不见踪影,李南风反复地回想晏衡描述给她的林氏遇害的细节,隐隐觉得此人来历怕是非同寻常。
因为即便是晏衡受伤的情况下,能够在他眼皮底下得手的人,她相信也还是不会很多。
而这个人,他又会是谁?
晏衡因为擒贼的事受了皇帝好一顿褒奖,皇后也很高兴,让袁缜多跟着晏衡学学。
这几日他如靖王一般,每日密切关注着林复父女的伤情。
虽说大理寺那边也在加紧对凶手的审讯,但这不妨碍双管齐下,更甚至两边都能审出结果,更利于辩别真伪。
好在经过十来日的救治,林复已经苏醒,会吐出含糊的人名,他的伤势也已经稳住,只是还在危险之中。
当日就已气若游丝的女童却比较麻烦。
“这孩子应该未满两岁,不像大人体力丰沛,喂饭食有些麻烦,说话也未必见得听,听不了劝不吃饭,就很难说。”
靖王妃忧虑地看着炕上明显瘦黄了的女童说。“我让人喂过牛乳羊奶,她许是吃不惯,让人熬了米糊鸡汤什么的给她,她吃了几顿吃腻了,也不再张嘴。就是张了嘴,也不咽,只是哭。”
晏衡对这层也束手无策,他也没养过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估摸着,还是因为孩子母亲不在了,这么小的孩子,病中没有娘怜惜,可想而知多可怜。”靖王妃说道。
沈侧妃点头:“这话有道理,但她母亲已经不在了,一岁多的孩子已经有了记忆,就是临时找个妈妈过来,怕是也难以代替。”
晏衡拧紧眉头,纠结起来。
……
李南风也知道晏衡最近很忙,并没有怎么盼他,正好高贻因为受了伤,加之对乱党一案也深为关切,便请表推迟了离京。
下晌与袁缜一道在李家做客,点了李南风出来作陪,李南风便也托他的福在李挚院子里玩了一下晌。
高贻道:“你近来真的很少跟阿檀一起玩。”
李南风睃着李挚跟他比了个嘘声。
高贻又扭头去看正挑着喜服样子的李挚,不解地收回目光。
李南风凑近跟他小声道:“别让他听见。”
高贻哗地收了扇子:“有古怪?”
李南风抿唇摇摇头。“哪有什么古怪?不过是有些人过河拆桥,恩将仇报,无是生非,兴风作浪罢了。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行事极其之恶劣。”
李挚打了个喷嚏,夹在中间的袁缜磕着瓜子,左右看看,并不插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