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陪审完之后他拿出一卷文书交给靖王:“这是前夜我亲眼见到徐幽交给队姜图的,被我截下来了。上面写着有南边水灾的事情,恐怕要紧。”
当下让朝廷头疼的便是这桩灾情,徐幽搜集这些送给姜图,听起来像是应姜图的要求所作,而姜图拿到这些之后却是要把这些送出城,姜图背后就是韩拓,那么这些文书是要交给韩拓的则是毫无疑问的。
靖王看完之后,目光里已经掩饰不住赞赏:“你当时怎么没等姜图交出去之后再动手?”
晏衡道:“倘若等到文书送出城我再下手,固然是有机会顺藤摸瓜追踪韩拓下落,但很可能也会惊动姜图,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韩拓身边的应该都是前朝旧人,如今他们拢络不到新的人,新的人他们也不敢用,所以此时拿下一个姜图比起追踪韩拓更重要。”
靖王望着他:“倒难得你不贪功冒进。”
说完他想了下,又问他:“你还有事没有?”
晏衡道:“昨夜里儿子出去办了件事,得到些重要的线索,但这线索也关系到李家,于是跟李南风商量好,今日我与父亲去李家拜访太师,当着您二位的面一次说清,不知父亲可有空?”
靖王自打上回跟李存睿吃饭闹掰后就怄气没上过李家,此刻看他说的凝重,就道:“什么事?”
“关系到两家世仇的事。”
靖王哦了一声,想想这个事也是要紧,既然是蓝姐儿自己也答应的,那没什么不好去的,就又把这文书给了他,看看左右说道:“你这会儿便把这个送到东华门太师那儿去,跟他约个时间。
“然后把方才你跟我说的话也跟他再说一遍。脑子放灵活点儿,知道怎么说么?”
晏衡心领神会,笑着道了声“知道”,便接了文书往东华门去了。
李存睿这会儿正在公事房里整合灾地送上来的折子,手下衙吏说靖王世子求见,他立时搁笔:“进来。”
前夜靖王袁邺去了西城捉姜图,他就直接去了大理寺。人抓回来后他全程在场,对立下大功的晏衡了因此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待见。
以至于晏衡跨门进来的时候,都从他脸上看到了他从来没有过的欢迎。
晏衡唤了声“李叔”,而后把文书呈上:“这是昨夜我从姜图那儿拿到的文书,我看上面写的是当下南边的灾情,深怕误了国事,特地先给李叔送过来。”
李存睿点点头,说道:“最近真是长进了,先是救下了林复,而后又抓到了姜图。前途不可限量。”
晏衡谦虚道:“晚辈还稚嫩得很呢。”
李存睿放下文书,看他眉眼淡定,果然不见什么沾沾自喜之色,便问道:“这些日子你自己私下在查?”
“皇上早前就给过我一道口谕,让我和李南风一道探察敌情,原本这功劳李南风要记一半的,可是她又不方便出来,所以我才自己去了。”
“我怎么不知道这口谕?”
晏衡叹气:“小侄不敢让李南风冒险,自然也就没告诉李叔。”
李存睿瞅他片刻:“那你还挺善解人意。”
“这是应该的。”
李存睿觉得他这厚脸皮快赶得上他爹了。他道:“我听你说是找到了帮派里的头目帮的忙,你怎么会跟那些人打交道?”
晏衡道:“其实我并不认识他们,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福至心灵想到了这一点,就试着与金三接触了一下。
“不过小侄倒并不觉得他们不能接触,都是我大宁的百姓,只要他奉公守法,不欺压百姓,那也没必要看不起他们。”
李存睿倒挺意外他有这等见地,想了下,又问他:“你对那娼馆地形摸得那么清楚,是不是去过很多次?”
晏衡一听这个坑,立刻道:“实不相瞒,地形都是侍卫们探出来的。小侄对娼馆那种地方完全不熟。没去过。我房里连个丫鬟都没有。”
李存睿也就半信半疑吧。
这小子比他爹滑头多了,十五六岁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了,他就是没吃过猪肉肯定也见过猪跑,怎么可能纯情到去娼馆缉凶还让侍卫探地形?
但是两人隔着辈分在公事房里讨论这个也是有些不成体统,他低头看看这文书,然后道:“我先看看,回头有事再找你。”
晏衡站起来:“我那里还有些自徐幽处搜到的文书,等整理过后我再送来给李叔。另外,”他顿了顿,“李叔今儿下晌有时间么?”
“什么事?”
“小侄昨夜里得到个极其要紧的线索,是关乎韩拓的,由于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打算与我父亲亲自到府上拜访。”
李存睿想了下:“既然是这么要紧的事,那你们下晌过来。我再着人去把承恩侯请上。”
“承恩侯就先不用急了,”晏衡忙道,“由于事情确实比较复杂,还是咱们几个先捋清楚再说。”
李存睿狐疑瞅他半晌,才算是默应了他。
……
李南风又是只睡了半宿。
两家世仇到裴寂这儿竟有了这样的进展,这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裴寂暴露之后,前世很多事情都揭开了面纱,虽然她染病又传染上李存睿,继续害他早逝的事看起来敌人要操作也太难,娶了谢莹这样的人进门也是大家一齐瞎了眼,但是李挚堕马的事,和程淑的事总算是能有说法了。
第523章 身份殊然
然而裴寂这一世已经有了不同选择,还能不能找他算账,这事还得两说。总而言之如今是要集中精力解决当务之急。
李南风这一夜从紧张到愤怒,到冷静又到疑惑,随着天亮,心情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她想她重生一回最大的意义,大概就是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份希望。
早饭后去上学,金嬷嬷半路跟她请安,李南风明媚地冲她笑了一下,倒弄得金嬷嬷倒怔了一怔,送茶回房的时候忍不住跟李夫人说:“姑娘今儿竟冲我笑了,精神头看着也极好,真是好久没见她如此了。”
李夫人看了她一眼,也下意识往门外瞅去。
晌午放学,晏衡就遣人把话传来了,李勤追着李南风要请她去看戏,她让他赶紧关门练武,并且火速地回了房,然后提笔把昨夜所有的信息作了个纲要。
跟李存睿和靖王当面说陈述的目的是要请他们出马来解决这件事情,毕竟有爹不用是傻子……何况涉嫌害人的还是他们的亲爷爷。
李存睿是个极守信的人,特地回府吃的午饭,然后等他们到来。
晏衡因为跟靖王说好了,饭后直接就催他爹来了李家。顾榷引着二人到了李存睿书房,李存睿就把人都打发了出来。
靖王一看:“蓝姐儿呢?不是说她也要来?”
李存睿边给他沏着茶,边瞄他:“咱们谈正事,她来干什么?”
靖王看看晏衡,又看看他:“不是要说两家世仇的事?”
李存睿停住手:“说什么世仇?不是说韩拓?”这怎么跟他听到的不一样?
晏衡微笑:“没有错,是说韩拓,也是说世仇,但更主要的,还是要先说到一桩旧事。
“而这件事是借李南风的光才有这么大的进展的,所以,还请李叔把李南风传过来,有她在,这件事才能说得更加完整。”
李存睿越听越糊涂:“什么旧闻?”
“哎呀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还是赶紧先把蓝姐儿喊出来是正经!”
靖王等不及地催道。
他最喜欢看俩小的站一块儿一唱一和了,虽说早前觉得这事儿不能答应,可一旦跟李存睿较上了劲,他就越想越心里美。
李存睿再度狐疑,招手唤人去传李南风。
晏衡刚跨进府门李南风就知道了,就等着李存睿赶紧来找呢,听到讯儿就拿起裴寂那儿取来的册子簿子往书房来了。
李存睿道:“衡哥儿说你有重要的线索相报,是什么?”
李南风把裴寂最先给她看的那本记录着事由的册子递上去,道:“父亲和王爷先看看这个。”
李存睿接在手里,没看到两眼眉头就皱起来,等到看完,他眉头已经锁成了疙瘩!
“郑王府?!”
“哪个郑王府?”
没头没脑的,靖王听着有点懵。
李存睿把册子给了靖王:“快看,有你们家!”
靖王早就按捺不住接在手里,看过后他当下却也站起来:“这哪里来的!”
“是郑王府的遗孤,他们在查这件事。”李南风说着,把李灼写的那封奏折也给李存睿递上去,“请父亲您过目,这折子上的笔迹,可是曾祖的亲笔?”
李存睿看完那册子,已经没有任何漫不经心的神色了,他接来细细辩认,越辨就越凝重,忽而起身转向书架,一轮细细寻找之后,精准地翻出了一本书,翻开后与这奏折逐字比对起来。
李南风也凑了上去,本来她就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这实际一对比,就更加笃定了。
这字迹笔触妥妥就是一模一样的,哪怕她不是行家,李存睿的判断也不会出差错——此刻他定定地看着这折子,眼底已经掀起了汹涌波澜!
“折子上写的什么?”靖王问。
晏衡告诉他:“是李家太祖爷密报弹劾郑王谋逆的折子。”
靖王一惊,望着李南风:“你方才说郑王遗孤,什么意思?”
“郑王早年对灵帝早有防范,出事之前已经把最小的儿子假称夭折,让幕僚抱着带到身在泸州的心腹面前教养。
“如今这孩子已经长大了,原本想来寻仇,但阴差阳错成了我手下一个账房,结果被我看出了端倪。
“我跟晏衡在围捕他的过程中,他选择了跟我们坦白。而他如今的诉求,是要我们给他一个明明白白的真相。”
李存睿屏息着,半晌道:“他在哪儿?!”
李南风看向晏衡,晏衡立马道:“我已经把他围在竹心庵,李叔想见他的话,我这就着去带他来。”
李存睿走出书案,凝立半刻道:“去吧。”
晏衡点头,招手吩咐了侍卫。
屋里的气氛却仍在凝滞之中,靖王对着那本册子发呆,李存睿则定定地看着那本奏折。
很显然这种事谁都没有料想到,有证据在此,也容不得他们当成无稽之谈。但两家的“世仇”竟有了这样新的线索,的确又让人参不透个中因由。
侍卫到达竹心庵,裴寂正在揪着馒头屑喂麻雀,听说是李存睿要见,他在廊下立了一立,才把指间碎屑拍掉,出门来。
李家门前裴寂已来过多次,真正跨进来却是头一回。
“裴公子。”
前院里有人含着春风在朗声唤他。
他注目,如意门下锦袍世子服的李挚正率着人稳步迎着他走过来,并施了一礼:“在下李挚,特奉家父之命在此恭候公子。”
裴寂望着他,竟有些看不透这路数。
李挚微笑:“家父说,公子是王室之后,须得礼遇。家父与靖王此刻都在书房恭候公子,由于消息来的突然,为了争取时间了解事由,礼数或有失当之处,还望公子勿怪。”
说罢他让开半步:“来,这边请。”
裴寂虽然两手空空到来,不持剑也不曾带人,是料想李家不至于不要脸面地为难他,却也没有想到李存睿竟然还会特使李挚冠服齐整出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