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晏衡靠在车壁上,翘起二郎腿:“有那么一天,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算了算。”
……
晏衡还要去寻靖王,李南风就不耽误他了,自己先下了马车。
晏衡打听到靖王已经回府,便也往回赶。初霁在如意门下截住他说:“前阵子世子立了功,皇上着人送赏赐来了,世子不在,王妃代受了。”
晏衡哦了一声,又问:“只有我有吗?县君有没有?”
初霁微笑:“县君那份刚刚已经送过去了。”
晏衡这才往曦日堂来。可巧靖王也在,晏衡便邀他去了书房。
宫里太监带着金银珠玉到达太师府,李南风看了看满桌子的匣子,一点也不掩饰高兴地跪地谢过了皇帝,然后在太监们恭谨的笑容里招呼丫鬟把赏赐收了回房。
查韩拓这案子,本是她自己的意愿,如今还能得到赏赐,无异于锦上添花了。
现在倒是一点都不缺钱,何瑜在经营上属于稳中求胜,每月铺子里的盈利,除去本身的花销,还有盈余。
李家这些年开支也比较大,将来有她这位世子夫人协助,家底上想来不用担心。
李舒还在娘家,李南风回房,从一堆绸缎里,挑了几匹织锦送到了三房给李舒。
出来的时候就碰上杨琦回来了。见了她便道:“近日城里还是没发现有水痘病患,只有早前城外发现的那几例。”
李南风皱了眉头,离她染病并发都不到十来日了。这种病染上之后,并不会马上就发病,而她前世并没有出过城,要染上也只能在城里。
那么按理说,这个时候城里应该得有人发病了才是,为什么却一例都没有呢?
“你是不是查漏了?”
“不可能。”杨琦笃定的说。“小的们给城里所有的医馆和药房都打了招呼,包括在家坐诊的,一个也没有漏过。”
那就奇怪了。
李南风想了下:“那你再到相国寺,还有这两家铺子去蹲一蹲。”她说了两家铺子的地址给他。
前世发病之前她就去过这三个地方,不可能除了她之外没有别的病患,说不定是这三处地方有自己人患了病。
杨琦领命离去。
再回消息来的时候是第三天早上。
“连守了三日,还是没发现。”杨琦道,“铺子每日往来人就那么多,不可能错过。相国寺里人来人往,属下也特别注意,包括后面禅院都打听过了,确确实实没发现有长痘的。”
李南风锁紧眉头:“那城里呢?”
“还是没有。”
李南风就不明白了,三个地方没有,城里也没有,那她前世到底是怎么染上病的?
李南风其实并不喜欢捕风捉影。但是这一世发生的事情太多不可思议了,就算这种事情看上去不可能有人为插手,她也还是忍不住觉得有蹊跷。
要知道,前世她分明只去过那三处。
“再去盯盯吧。”她说道。
这一世世事变换的太多了,也有已经改变的可能,但如果有猫腻,那总归逃不出这几处。
接下来照旧过日子,眼看着前世中招的日子都过去了,杨琦也还是没有传回什么新的消息。
李家也正常极了。
李南风叹了口气,天气渐热,也只能且等着。只是看着眼下的太太平平,偶尔会疑惑,如果她患水痘是场预谋,那敌人究竟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为免天天在同一处地方晃悠太过扎眼,杨琦除了带自己几个兄弟,还邀上了府里的护卫,一个地方分几批人轮流盯着。
相国寺每日里从早到晚香客不计其数,杨琦今日守住的位置是寺里前方的山门。
盛夏的天气里,一大早暑气就热烘烘的扑面而来。他找了寺门口一个卖凉茶的棚子坐下。买了一碗茶,闲适地靠在竹靠背上打量着往来人群。
已经染上水痘,还跑出来的其实也不多见。以他宫里御用侍卫的能耐,要发现端倪也不会太难。
他不知道他们县君为什么吃定城里一定有水痘病患,不过她常常吩咐一些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的任务,自己也已司空见惯。就比如对裴寂的怀疑,当初他们压根没看出来裴寂有什么疑点,但县君偏偏就看出来了,让人不能不服。
“小二,来一壶茶。”
有人在旁边桌上落座,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腰上挎着剑,身材魁梧,官话说的并不标准。
杨琦端起碗,凑到嘴边刚要喝,眼角余光飘到了青年的衣摆上,目光又侧了一侧。
青年的衣角下摆上,有一抹灰色的污渍。再往下看到他的鞋履上,杨琦停留半刻,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青年也看了他一眼,这时候小二拎了茶前来,抬手执壶的动作阻住了两人视线:“客官,茶来了。”
第537章 他跟踪我
杨琦不紧不慢把茶喝完,而后付账拿起地上一撂草鞋,离开了茶棚。
青年目光追随他没入人群,略想,也把账结了跟了上去。但上晌的寺门前人太多了,等青年上了街头,哪里还有杨琦的身影?
他在原地停顿了一下,而后也顺着人流离开了。
布匹摊子后藏身的杨琦探出头来,不觉也皱了眉头。
“老大,你这是瞅什么?”
侍卫里的秦飞拍他的肩膀。
杨琦扭了下头,说道:“没什么。”走出摊子,他把草鞋挂他肩上:“你看着这儿,我去瞧瞧。”
说完他尾随着青年也走向了胡同那头。
……
派去金陵的人已经走了大半个月,估摸着七巧节前后能到京。郑王府与李晏两家这案子晏衡仍在仔细摸索,最近两家人没来,于是便且先去求证韩拓的身份。
高贻自打见过了明慧,很快进宫跟皇帝提出要参与捉拿韩拓,这本来是不合规矩的,但他诚意给的足,皇帝后来也就答应了。秦王为打帮皇帝打江山缺了一条腿,他得对这个亲弟弟好点儿。
于是又安排给了靖王,近日配合着晏衡在当差。
这期间裴寂找到的三个证人都接进京城,也核实过身份无误。只是派去洛阳的侍卫还没有回转。
随着时间推移,晏衡心里也有点打鼓,韩拓若在洛阳,那应该已经有动静,倘若不在,那他又去了哪里?
皇帝打发袁缜带人前往漠北,下晌送走他们之后,晏衡在房里躺了躺,便起身往竹心庵来。
胡同口却乍然遇见匆匆一人,一看是杨琦,不由停了步,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的他:“你这是干嘛去?”
杨琦唤了声“世子”,然后指着胡同里头说:“小的追人,方才人往胡同里去了。”
“什么人?”晏衡也看了眼。
杨琦便把来由说了:“小的没发现有病患,倒是先前在相国寺发现这么个人,是个外乡人,二十多岁,使剑。
“小的从他衣服下摆上发现了些香灰,鞋履底下又有些湿泥。本来带剑进寺庙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方才小的离开后,他居然想跟踪属下。”
“他跟踪你?”晏衡道。
“嗯。”杨琦点头,“他连买的茶也没喝,人就走了,又是直接往竹心庵这边来,小的谨慎起见,就追进来了。——世子方才可见到他?”
晏衡并没有看见。他道:“会不会是裴寂的人?”他知道裴寂还有些人在庵外,比如说明澈他们。
在他核实过他提供的三个证人的身份之后,如今也允许他们通过侍卫内外传信了,只不过须得经过侍卫查阅而已。
杨琦想了下:“倒是也有可能。”然后他道:“那小的就接着回去盯着了。”
晏衡摆摆手。又唤住他,想让他捎点什么给李南风,四处看了下,找到路边一个卖莲蓬的,挑了几个嫩的,闻了下,递给杨琦让带回去。
杨琦接在手里,迟疑了一下才沉气拿走。
作为李南风的侍卫,杨琦当然是站李家这边的,靖王世子再好,那也得过五关斩六将才能亲近他们主子,上回晏衡抱着李南风自相国寺翻墙出来,他们心里就很不高兴了,但是看着主子对晏世子一天比一天好,他们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晏衡看他上了街头后才进竹心庵。
进门就看到高贻的侍卫立在门下,而裴寂则捋着袖子在侍弄他那盆睡莲。
近来高贻往竹心庵来的多,裴寂想遇不见也不成,不过没打招呼。因为对方看自己的目光跟晏衡看自己的目光没什么两样,一个两个防着他抢人。
他先时觉得无聊,后来次数一多,也会故意当着他的面跟明慧说几句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他们绷着脸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
听到脚步声,他侧了侧首,见是晏衡,他目光倒是停顿了一下。
“小日子过得不错。”晏衡踱到跟前,一脚踏在拿来劈柴的木墩上,胳膊肘支着膝盖看着庑廊下的花花草草,“这模样看起来,再给你找个姑娘,过几个月你连娃都能生出来了。”
裴寂拿帕子擦着手,说道:“你要是有这个想法,我倒也不反对。娶妻生子本来就是我未来的目标之一。”
晏衡闻言觑他:“你倒是不讲究。”
“不敢苟同。”裴寂在躺椅上坐下,“有时讲究过头,反而变成不讲究了。”
晏衡撑膝打量他,道:“你对端王府的事知道多少?”
裴寂转了头过来:“灵帝的哥哥?”
“除了他,也没有别的端王。”
裴寂道:“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也被灵帝给害了。”
“他的几个儿子,你见过不曾?”
“自然没有。”裴寂瞥他,“我与任何宗室都没有往来。”又道:“你问这做什么?”
晏衡薅着他的睡莲:“他几个儿子有点蹊跷,你要是能想起点什么,记得告诉我。”
怀疑韩拓就是赵旸的事当然不能跟他说,但可以给他指条路。
裴寂看着快被他掳秃了的花,把花盆从他手下夺过来:“你还有别的事吗?”
晏衡直身,掸掸袍子,接了侍卫沏来的凉茶,喝了一大口说道:“无事。”
碗放下来,他倒又想起来:“对了,你近来可有吩咐你的人在相国寺走动?”
“没有。”裴寂把花叶扶好,“相国寺与我何干?”
晏衡原本是打算顺着话提醒他一把的,听到这儿他凝眉:“你没派人去?”
裴寂抬眼:“自然没有。”
“那就奇怪了,”晏衡道,“方才杨琦追踪的人却是朝着竹心庵来。”
“什么样的人?”
“二十多岁,蓝衣,挎剑,外乡口音。难道不是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