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他摩挲着她冰凉的指尖,低声道:“……别害怕。”
“我不害怕。”
她闭上眼,将头靠在少年肩头。
“只要你在,阿姊就不害怕。”她低若喃喃:“渊儿……你一定要好起来。”
……
峡谷的大风不一会就吹干了少年的衣物,两人出发往溪水上游走去。
寸草不生的峡谷下铺着坚硬的碎石,秦秾华没走多久就感到脚掌传来的钝痛。她强忍双脚不适,不想拖累少年步伐。
她自以为伪装的很好,秦曜渊却忽然拉着她停了下来。
“渊儿?”
少年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上来。”他言简意赅道。
“不行!”秦秾华吃了一惊:“你身上的伤……”
话音未落,秦秾华已经被他背了起来。
原来不止横抱不需要第二人的同意,连背也是。
少年勾着她的双腿,在背上颠了颠,大步往前走去。
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处,炊烟一般的薄雾在日头下消失无踪,峡谷里除了潺潺水声,只有少年一人的脚步声静静响着。
秦秾华挽着他的脖子,心情格外复杂。
“渊儿……”
“嗯?”
她沉默许久,低若蚊蝇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阿姊一直在骗你……你还会原谅我吗?”
“骗吧。”他答得极快,想也不想。
秦秾华怔怔看着他。
少年步伐沉稳,一往无前。
她看不到少年此刻的表情,可是她亲手织绣的发带在她眼前飞舞,他的小卷毛,也在亲吻她的面颊。
“我愿意被你骗。”
第104章
少年背着她一直走到太阳落山。
空旷寂寥的峡谷就像天然的大迷宫, 充满犬牙交错的岔路。两人七拐八绕, 若不是凭借头上太阳辨认方位, 早已迷失了方向。
眼见余晖慢慢退去,两人就近找了个避风的山洞落脚。
一到晚间, 谷底的气温就会骤降,而今夜似乎比昨夜更冷。眼下还只是十一月初, 要是腊月他们还没走出谷底……或者根本不需要腊月, 只需一场持续几日的大雪, 就能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无名峡谷。
除了气温,还有一个更迫切的难题摆在她的面前。
秦秾华肚子里空落落的,连饥饿感素来不太明显的自己都开始饿了,她不敢想象背着她走了一天的少年现在是何感受。
这荒凉的谷底连野草都稀奇, 更别说什么野果了,走了一路, 他们也就只见到了一棵长在峭壁缝隙里的小树。
一路上, 秦秾华都在试图从溪水里找到游鱼的踪迹,可惜一无所获。
秦曜渊把她在山洞里安顿好后,转身走了出去。她猜他是去出恭, 不想他这一去便是许久,再回来时,身后还拖着一棵歪脖子小树。
秦秾华觉得这树有点眼熟, 惊讶道:“这是……”
他应了一声, 肯定了她的猜测。
秦秾华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将歪脖子树几拳打得稀巴烂, 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劈柴。”
“我们没有火。”
“马上就有了。”
少年抬起右臂, 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面色苍白。
秦秾华看不下去,道:“我来帮你吧,我能做什么?”
“擦汗。”
秦秾华连忙蹲到他身边,抬起袖子给他擦拭脸上汗珠。
暴力拆出柴火后,少年从柴火堆里捡出一些木片木棍,堆砌成一个柴堆,又从怀中取出一块银白色的石头,一把锋利的匕首,不断以刀背击打石头。
秦秾华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她紧张地看着他手中的石头,不自觉地屏息凝神。
铛铛的五六下后,石头上冒出了一粒火星,飘到柴堆上,瞬间熄灭了。
秦秾华有些失望,而少年神色平静,继续击打着手中石头。
一粒火星,两粒火星,三粒……
木柴上开始闪起星星点点的红色。
“吹一吹。”秦曜渊道。
秦秾华连忙弯下腰,轻轻吹着木头上的火星。
“呼——”
秦秾华忽然被吹了一脸。
她愣愣地看着秦曜渊:“……你做什么?”
“吹火啊。”他正直道。
秦秾华半信半疑,低头继续往木柴上的红点吹气。
“呼——”
一股柔风吹进她的眼睛,像谁的手指在眼球轻轻刮过,她在条件反射的颤栗中猛眨了几下眼睛。
“秦、曜、渊——”
她气恼抬头,迎上少年绽开的大笑。
好像有什么奇妙的光辉笼罩在了少年心满意足的脸上,让她忘了气恼,忘了思考。她怀着吃惊和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呆呆看着他弯成月牙的眼眸。
那双总是充满冷漠的眼眸弯了起来,胜过她见过的每一双笑眼。
秦秾华故作镇静地移开眼,奈何心跳失了镇静,活泼非常。
柴火悄悄燃起来了,火光摇曳在凹凸不平的山壁上。
秦曜渊对着她的侧脸笑了一会,见她还不理他,放轻了声音道:“阿姊……”
一簇小小的橘红火苗,努力地舔舐着一片粗糙的树皮,如此可怜,如此可爱。她看着温暖的火苗,心里却荡着温柔的水波。
“阿姊……”少年的声音凑近了,他的呼吸洒在耳垂软肉,引起一阵莫名的电流。
她忽然回头,逮住时机,一口长气吹进他的眼睛。
看到一个大个子蜷缩起来,低头猛眨眼睛,秦秾华心里愉快了,笑道:
“渊儿,做坏事之前,就要做好被人以牙还牙的准备。”
秦曜渊眨巴眨巴眼睛,重新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她,好像恨不得一个眼神把她勾到眼前。
“……真的吗?”
秦秾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长臂一揽带入怀抱。
火光在狭窄温暖的山洞摇晃,木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络绎不绝,秦秾华扑在少年胸口,耳畔一个心跳,手心一个心跳。
“让我试试。”他道。
秦秾华的脸颊猛地烧了起来,她挣扎着起身,恼羞成怒地看着他:“秦——”
“伏罗。”他打断她,重新将她拉回怀里。
两人距离鼻尖相撞只剩咫尺之距,摇晃摆动的火光温暖了秦曜渊冷俊的面容,她不敢眨眼——害怕一眨眼,睫毛就会扫过少年的深邃眼窝。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如刚出笼的百兽之王看着他势在必得的心仪猎物。
“……叫我伏罗。”他说。
秦秾华心中一动,鬼使神差道:“……伏罗。”
他没说话,她也没再动弹。
这一夜,有了营火取暖,秦秾华睡得格外安稳。
只是不知为何,她梦到了久未相见的河神。
河神一边蹲在溪边洗裤子,一边抬头看她,赤条条的身上挂着几根水草。叽叽咕咕地唱:
“摩擦摩擦……在这光滑的……”
她忽然醒了过来,身边空无一人。
营火已经熄灭了,只剩一地黑灰和焦黑树枝。秦秾华想要起身,却因两日没有进食而腿脚发软。她扶着山壁走到洞口,没被白花花的日光闪到,却被踩在溪水里的野人闪到。
说他是野人,因为他有野人最明显的特征。
“秦曜渊!”她转过头,怒声道:“你又不穿衣服!”
“还没干。”他很快回答。
“你又洗!”
“你脱下来。”他心平气和道:“我也给你洗。”
……想得美!
秦秾华转身走回山洞,不愿意承认自己十分羡慕野人无拘无束的强大心理。
她也多想洗个澡,穿上干净衣服啊,再过一天,她就要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