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走回去便走回去,与你何干?”少年将军抬起眼眸,黑中透紫的瞳孔像是匿于黑暗的某种大型猛兽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圆脸汉子想起自己的任务,后背冷汗直流。
“将军,妫州还等着你带兵驰援,此时不是玩笑的时候啊……”
“你附耳过来。”
圆脸汉子不疑有他,夹着马肚令其靠近黝黑大马。
“此时不是?”出人意料的是,少年将军并未压低声音,也未有附耳之举,他冷眼看着他,道:“等我落入埋伏的时候才是吗?”
圆脸汉子大惊失色,浑身犹遭雷击!
等回过神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扯动缰绳逃跑,晚了——秦曜渊闪电般出手,眨眼捏断了他的脖子!
秦曜渊的黑马率先踩进冰凉的浅滩,他将尸体随手扔入水流,回过头来,冷冷瞧着身后黑压压的两千余骑兵。
“真武军内有通敌奸细,也许不止此人。”
“此后一路,若有交头接耳之人,临阵逃脱之人,行连坐法,但杀无赦。”
无人敢发一语。
秦曜渊骑马往前走去,众将默默跟上。
哗哗的水流掩去了马蹄声响,坟墓般死寂的许久之后,乌黑的地平线上像是被人划了一刀,透出背后一抹金红霞光。
两千余轻骑绕水路走出坠龙峡。
霞光爬上了巍峨雪山的半山腰,广袤无垠的雪原上,一片无边营地还未苏醒,象征夏皇的牙旗在阵中随风飘扬。
众将鸦雀无声,满面震惊,眼前的景象无声地宣告了将军的真正目标。
将军没有临阵退缩,没有放弃妫州!
两千余冻了一夜的鲜血沸腾起来,染红了将士们激动的面庞。
玄甲黑马的少年拿起身后乌黑厚重的穿云弓,缓缓道:
“此战目标只有一个——夏皇之首。诸位,可愿随我一战成名?”
众将面红耳赤,刀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
“愿随将军一战成名!”
秦曜渊转身面对夏军营地,目光紧紧锁定其中一顶明黄灿烂的豪华主帐。
“杀!”
一声令下,大地震颤,千骑齐冲。
秦曜渊身先士卒,奔驰在千骑前方。
瞭望的夏军发现了冲击的动静,猛地吹起起刺耳长号。
霎时,大夏军营乱成一片。
“怎么回事?!”
匆匆套上外衣的昆邪弈冲出主帐,他的怒喝在混乱的军营中如同石子落水,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皇、皇上……真武将军率两千余轻骑,于刚刚发动了奇袭……”
“他带了多少人马?!”
“两、两千……”
昆邪弈惊怒交加,一脚踢倒传信的侍人:“混账!只有两千人就敢来冲击朕的大营?!”
嗖——
一支带着死亡气息的箭矢从上空穿过,昆邪弈还未抬头,冰冷的箭镞已经击穿了帐顶金龙。
飞龙坠落在昆邪弈眼前,他浑身冰冷。
伏罗——
来了。
第119章
敌袭的号声响遍大地。
局势骤变, 优劣转换。
匆匆集结的夏军对上气势汹汹的真武军,黑色轻骑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尖刀, 轻松割裂了涣散的敌阵。
昆邪弈看得目眦欲裂,面目扭曲。
伏罗是个疯子!比他还疯的疯子!
坠龙峡乃金雷第一险,每年都有数不清的采药人不慎坠崖, 如果是他, 宁愿正面杀出重围,也不会带将士去冒坠龙峡的险。他考虑到伏罗的性格, 还是在坠龙峡的谷口设置了埋伏, 就连瀛洲——他也考虑到了!只要伏罗前脚调瀛洲兵, 他留下的兵马后脚就会强攻瀛洲,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却还是没料到他竟敢用千骑就冲击大营!
昆邪弈至今仍想不通, 他怎么敢用千骑奇袭数十万大军?
哪本兵书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不要命的疯子?!
传信兵策马经过, 他一把拉住对方, 低语数句。
发号施令的战鼓咚咚大响, 混乱的步兵和骑手纷纷后退,夏军□□兵补到外围,列阵护卫,尖锐的枪头对准冲击的两千余黑甲轻骑。
玄甲黑马的少年一骑绝尘, 两条修长结实的大腿夹紧马腹,双手开弓搭箭, 上身纹丝不动!
噌!
利箭刺破空气, 发出尖锐声响, 转眼将擂鼓的鼓兵射于台下!
鼓声一度中断, 经过前几次骑兵冲击,损失了大量指挥旗帜的夏军再度陷入混乱。
秦曜渊三指间夹着三箭,一箭中的后,他调转方向,向着中军明黄舆车再度射出三箭!
嗖嗖嗖!
带着巨大冲力的箭矢撕裂了舆车上的门帘窗纱,车内大敞,里面只有一个吓破了胆的小内侍!
而此时替补的鼓兵爬上擂台,再次擂鼓,鼓声四急一缓,已然改变。
夏军在枪兵列阵护卫下,不断往莫州方向撤退。尖锐闪亮的枪头震慑了冲击骑兵,马蹄声越来越慢。
几番冲杀下来,雪原被鲜血染红,夏军尸横遍野,而真武军的两千余人也损失了不少,剩下的骑兵大多甲覆鲜血,面露疲意。
秦曜渊策马走到众人之前。
多轮远射下来,他依然没有一丝疲态,少年将军冷酷而沉静的面容给了将士们莫大的鼓励。
能够和将军在战场上一同厮杀,原本就是真武兵生涯中最大的荣耀!
“还能冲的跟上。”
少年冷淡的声音得到震耳欲聋的回应。
桀骜不驯的笑意在少年嘴角一闪而逝,他一夹马腹,向着无数尖利枪头率先疾驰而出!
“杀!”
千余人的力量在雪原上空融合,声势浩大——
“杀!”
无数黑骑高歌猛进,夏军士气涣散,挡在最前方的枪兵双手颤抖,连枪都难以拿稳。
嗖嗖嗖!
三箭连发,三箭中的,最后一支箭镞,甚至一举穿透了两个夏兵!
飞射的箭矢比替补的枪兵更快,魂飞魄散的枪兵几乎是被推上夺命之地,连手里的枪头都没对好,便被一箭射穿了头颅!
少年以一人之力,叱咤战场,无往不利!
“盾兵!盾兵上!”大将顾不得传令鼓兵,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来不及了。
少年一骑绝尘,率领千余黑骑冲入夏军,再度撕裂军阵!
夏军已经被他非人的武力磨灭了勇气,少年所经之处,夏军纷纷避让,原本士气低迷的夏军在这次冲击后彻底崩溃。
千余黑骑在身先士卒的少年将军带领下,越战越勇,猩红的双眼里只剩彻骨杀意!
秦曜渊冲至明黄车舆前,一刀斩下粗壮的牙旗!
数十万夏军彻底失去了来自中枢的指挥!
“你总算来了。”
一声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破空之声朝身后袭来,秦曜渊当机立断弃马跳下。
一条长鞭带着无数粗而尖的倒刺狠狠抽在矫健的黑马腹部,转眼刮走一层血肉!
黑马痛苦嘶鸣着倒下,鲜血和内脏流淌而出。
“将军!”
数声惊呼响起。
深入敌军后,夏军的血肉之躯挡住了骑兵的冲刺。
而失了速度的骑兵,就是砧上鱼肉。
真武兵被夏皇的重甲骑兵团团围住,光是勉强应对就花去了全部心力,此时忽然分心,立即有几个黑骑被人砍落。
昆邪弈骑在一匹高大的棕马上,身上穿着掩人耳目的骑兵轻甲,他一击不中,立即抽出第二鞭,这第二鞭打中了少年的肩膀上,黑甲破裂,肩上血肉模糊,隐约可见一缕骨色。
他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见少年以臂缠绕,猛地攥住回缩的长鞭。
长鞭纠缠之处,黑甲尽碎,倒刺刮进血肉之躯,少年面不改色。他反手一拉,将小兵打扮的昆邪弈生生拉下骏马!
“护驾!放箭!”舆车内的小内侍发出心胆俱碎的悲鸣。
昆邪弈坠马,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忘记了逃跑,遍布血丝的双眼呆呆地看着向他走来的怪物。
少年覆着鲜血的面庞和脖颈皮肤下有蛇状的峥嵘青筋。像是青黑色的经脉——可是经脉不会起伏游动。这些东西像是活的——此刻仍是活的,在他的血肉中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