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公主勿忧,种子傻,土地肥,过一段时间,就又能割了。”乌宝宽慰道。
“舒也诚心可鉴,我也不忍见到这等忠君爱国之士失望,这样吧,你去……”
乌宝附耳过去,边听边点头。
“奴婢知道了……”
……
坐满面试者的大堂里,气氛压抑紧张,无人有心闲谈,不是面色凝重,就是口中念念有词。
舒也如坐针毡,屁股底下仿佛有火在烧,让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他身旁的书生同情地看着他:
“……兄台有痔疮?”
舒也差点没把扇子敲到这人头上,他气急败坏还击:“你才有痔疮!”
书生一脸委屈:“小生分明是在关心你,你这人,好不讲道理……”
舒也刚要说话,忽然见后门开出一条小缝,卖他情报的那个线人探出头来,朝他鬼鬼祟祟招手。
“走走走!小爷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舒也装作发怒的样子,快速闪出后门。
他反手把门一关,连珠炮似的怒声道:“我是来和公主近距离见面的,不是来参加什么面试的!这面试证上的特长是什么意思?小爷我活了二十几年,我还想知道自己的特长是什么呢!”
“舒公子,您有没有特长是您的事,小的只负责提供您和公主面对面的机会,您不是也说了么,只要能和公主见面,就是躲在屎坑里也愿意……这还没让您蹲屎坑呢,您怎么就受不了呢?”
“我还宁愿蹲屎坑呢!”舒也眼睛一瞪:“你让我去面试,到时候一问三不知,比让我蹲屎坑还难受!”
“唉……”线人说:“小的也不愿见舒公子难受,这样吧,眼下还有个近水楼台的机会,就不知舒公子愿不愿意抓住了。”
“你想要什么……”舒也警惕地捂住荷包:“我可告诉你,我全身上下只剩三两碎银了。”
线人从怀中小心翼翼拿出一张东西,说:“看见这张教员证没有?有了它,你可以直接免试录取,每天近水楼台,说不准哪日就得月了呢……”
舒也动心了,他咽了口口水:“多少银子?”
线人比出三根手指:“只要三千两银子。”
“三——”舒也倒抽一口冷气:“你特么个龟……”
线人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说:“舒公子,念在你是老顾客的份上,这笔钱可以分十二个月分期付清,十二个月——对舒公子而言,这不难吧?换了别人,小的怎么说也要收点利息,但是舒公子——只要您一句话,小的这次就不收利息了,全当是为了感谢舒公子平日对小的的关照。”
舒也渴望地看着线人手中的纸片,盘算着这笔买卖值不值得。
三千两是贵了些,但是平均下来一点也不贵,就像这没把儿的黑心贩子说的一样,每天近水楼台,说不定哪日就得月了呢?
屎壳郎虽小,梦想却还是要有的……
“怎么着?舒公子,你要是没意思,我就去找下一个买家了?”
不必再考虑了,舒也大手一挥,豪情万丈道:
“买!”
第41章
华学统考一共四日, 第五日是只有武科学生参与的武考。
只有这一天,玉京公主亲临考场监考。
武生们在等待入场的时候就开始激动了, 玉京公主没有监考文考, 偏偏挑了武考这一天露面,不是对他们武生的看重是什么?
历朝历代重文轻武, 反过来的优待却鲜少有过, 在场之人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就入场开考。
武岳挤出擦肩接踵的人群,张望几下,找到在偏僻角落里等候的二人。
他一路小跑过去,递出手里的牌子。
“拿好了, 这是你们俩的考号,我是九十一,你们是八十九和九十。”武岳分了两张考牌,说:“咱们三的号码虽然挨着,但不一定是在同个考场。”
谭光不以为意:“只要不和开考那日遇见的南蛮子一起考就好。”
“……话说回来,你注意没有, 这几天看见的都是平头百姓,城里的那些熟面孔, 一个都没瞧见。”谭光打量着周围待考的考生。
整洁的布衣已算不错, 视野之中, 多的是衣服上打着补丁的穷人, 远处一个踮脚观望的男子甚至穿的是一双露着脚趾头的破布鞋。
“城里那些纨绔子弟哪敢来新学读书, 他们不想入朝为官了吗?”武岳脱口而出,话都说完了才察觉不妥,下意识看了一旁的秦曜渊一眼。
见他面无波澜,武岳这才继续说:“公主创立新学——虽说仍属私学,但有陛下撑腰,怎么说也是个半官学。以往的官学都被穆党把控,现在公主插手人才选拔一事,不就是在分穆党的肉骨头吗?那些想要入朝为官的,哪个敢入新学?入新学,岂不是在和穆党作对?”
“怪不得我见这几日参加统考的都是些平民子弟……”谭光豁然开朗。
“华学的待遇这么好,哪个平民子弟不想来?要不是公主设的门槛高,恐怕全天下的穷苦百姓都要来华学念书……”
武岳说完,扭头看向秦曜渊,再次叮嘱道:“殿下,一会进了华学,你就是‘谭渊’了,一定要记住啊,你是我的远房表弟,谭光是你异母哥哥,你……”
武岳婆婆妈妈,秦曜渊言简意赅:“嗯。”
“还有啊,那……”
武岳还想再嘱咐两句,秦曜渊抬起冰冷的眼,一个字没说,让他自觉地吞下了后边的念叨。
“殿下沉稳,我不担心他会露馅,倒是怕你露馅。”谭光说:“你这张婆婆嘴说起话来没个把门的,进了这道门一定要好好管住。”
“什么婆婆嘴,你……”
武岳不服气了,他反驳的话没说完,华学大门处忽然有人高喊起他的考牌:
“八十九、九十、九十一……进一号考场!”
武岳一个激动,立马把什么婆婆嘴公公嘴都给忘了,握拳道:“太好了!我们三个都在一起!”
他正想回头和同伴庆祝一下,却见两人都已经走向大门。
武岳一跺脚,急忙追去:
“表弟,表弟表哥……你们等等我……”
三人来到大门处核实考牌,谭光的脸色因门前一人骤然转冷。
南蛮混血吊儿郎当倚在门口,后腰上别的两把弯刀在自然光下折射着冷冷寒光,他抬起琥珀色的眼睛打量三人,不辨喜怒。
好的不灵坏的灵,南蛮少年身上别的考牌号和三人挨在一起,也是同一考场受试的人。
“别理他。”武岳低声说。
武岳做足了南蛮少年找茬的准备,然而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准确说来,是看着他们之中的秦曜渊。
三人核实身份后,被放进华学大门,南蛮少年依然没有动作,放任他们全部离开。
“他什么意思……阴森森地看着你又不说话,有毛病吗?”武岳嘀咕道。
“都警醒一些。”谭光带着敌意,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三个人难道还怕他一人?我还是想想一会怎么在公主面前表现吧!”武岳眉飞色舞道。
武考的第一场是答策,一号考场在中央广场旁的奔月楼。三人步入考场,按考号坐好后,始终不见有人来主持秩序。
眼见考场内议论声越来越大,武岳正要呼喊两句,通向二楼的楼梯走下一名蓝衣考官。
他端着一张丝线捆好的卷轴,走到众人面前展开,面无波澜道:“一炷香内作答。”
武岳看着卷轴上龙飞凤舞的文字惊呆了,隔壁桌谭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一炷香时间?”武岳难以置信地发问:“你确定只给我们一炷香时间?”
天老爷,这可是模拟实战,不写出个三四种方案来根本不算答题,往日在广威将军府,二哥都会给最少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思考,这一炷香……不是开玩笑么!
考场内的其他考生同样发出质疑声,而蓝衣考官不为所动,依然点燃了香炉里的线香。
事到如今,抗议无用,武岳只好硬着头皮开始答题。
考生们沉默不语,奋笔疾书,秦曜渊是最先坐下的人,也最先停笔。
少年的答策试卷上,只有寥寥数语。
香炉里的线香冒着袅袅白烟,他的目光穿透白烟,回到昨夜的梧桐宫中。
少女从书中抬起弯弯眼眸,轻声道:
“阿姊当然会来,即使天塌下来,也不比看着你脱颖而出重要。”
香炉中升起的白烟被风吹散,飘向奔月楼的二楼庑殿。
“老夫有一事不明……玉京公主为何会来监考武生?”
李静容、江德量及几个武考的主考官围坐一桌,问话之人,正是华学院长李静容。
另一长桌上,茶香四溢,秦秾华手执一本和武考无关的经书,头也不抬,只是唇边带着一缕浅笑。
“我曾旁观过殿试,自然知道文考如何进行,反倒是武考,从未有过观摩的机会。诸位不必放在心上,按照既有流程取录便可。”
话虽如此,可在场的考官们谁都无法保持平常心,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想事情自然要往深处想。
公主特意选中武考来监考,是不是希望未来有机会往军队里安插自己人?
她插手兵权又是为什么?
为自己,还是为日后的九皇子?
众人心思各异,一炷香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考生离开奔月楼,汇聚到中央考场参加第二场比试,而蓝衣考官收回一沓答卷,几位考官逐一传阅后,所有答卷都到了秦秾华桌上。
江德量起身向秦秾华揖手,说出几位主考官统合意见后的评价:
“八十九号的答策粗中有细,乃今日武考答辩中的最佳,虽考虑问题还不甚全面,但念及年纪不大,这块短板日后完全可以通过实践补上;九十一号考生的答策在今日武考中也可排入上流,只是过于重守,是守城良将,却无开拓之力。一百零四号……”
秦秾华从被考官判定为差的答卷中抽出两份,问:“九十号和九十二号的评价为何是差?”
江德量上前几步,从秦秾华手中重新看了这两份答策。
“如何?”秦秾华抬起眼眸。
江德量垂下视线,道:“九十号考生盲信个人实力,几乎无策略可言,九十二号考生和他恰好相反,招招阴毒,过犹不及。在下和诸位先生的意见是,此二人德轻行薄,不宜录取。”
两份答策秦秾华都已看过,如江德量所说,两人的问题十分明显,一个过于刚直,一个过于阴毒。
九十号的字迹她十分熟悉,上面的回答完全在她想象之中,九十二号的答策确实阴毒得令人防不胜防,让她想起上辈子一个老熟人,她死的时候,他已经在大理城门上吹了好几年的冷风,不知后来可好,看门的守卫有没有记得下雨时为那颗腊肉脑袋遮风挡雨?
想起故人,秦秾华有些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