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科举养家 第23章

作者:当归矣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她尤爱说话,让她跟着念什么就很认真跟着念,一板一眼的,但对认字完全不感兴趣,连一二三都写得不情不愿。

  “哥哥,不想。”顾玉荣眼巴巴看着顾玉成,企图卖萌过关。

  顾玉成毫不留情地镇压了妹妹,心说要搁从前你都上早教班了,哪里能天天在家玩耍,只认一两个字?

  且学且珍惜吧!

  反正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他做哥哥的,绝不能看着妹妹当文盲。

  非但顾玉荣要认字,王婉贞也被要求一起认字。

  顾玉成理由非常充分:“娘要是学不会,谁来教阿荣呢?”

  儿子能挣钱,王婉贞就不用那么忙,每日里烧菜煮饭,空闲时给秀坊绣花。她本不想学,看儿子坚持,也就答应下来。

  顾玉荣痛失同盟,高高地嘟起嘴巴,结果两天后就爱上了认字。

  因为她学得快,每次比王婉贞更快认出是哪个字,就得意地咯咯直笑。

  殊不知她的哥哥和娘亲在高处相视微笑,彼此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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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里的倒计时板上,炭笔数字擦了又写,写了又擦,很快便进了腊月。

  顾仪给学生拿了新书和试题,又布置好作业,就跑到三百里开外的庄子赏梅去了。

  他很想和谭县令谈诗论文,奈何年底县衙很忙,谭县令躲得更加理直气壮,自己的学生也没调.教出来,只好跑出去以文会友,准备年根儿底下再回来。

  顾玉成的假期就这样突如其来,抱着大堆资料回家自学。

  眼看倒计时只剩三百多天,他也不敢放松,每日里默写经帖十篇,做文章三篇,破题十道,还要背诵兼练字,生活相当充实。直到腊月二十三才停下功课,改成每天上午学习半日,下午为过年做准备,晚上默诵复习。

  到了腊月二十七,家中已买齐了鸡鸭鱼肉,还买了一个猪头,预备新年酬神。王婉贞炸了豆腐、粉条和各色丸子,还给家里人都做了一身新棉衣,又暖和又好看。

  顾玉荣穿着新衣服跑来跑去的时候,王婉贞正在收拾贡品,准备二十八去冲虚观里进香。

  冲虚观在县城东北角的山上,是清平县最大的道观,捐点香油钱还能请一刀三清像前供奉过的黄纸。

  顾玉成帮着收拾东西,道:“咱们多准备些,明天一早就去,还能在观里拜拜。”

  拜完之后,他们一家就要回溪口村祭拜顾大河,正好将黄纸烧过去。

  这里的习俗其实是除夕夜里祭拜先人,但水井巷子和溪口村相距甚远,夜里更是不安全,便改成了白天。

  “哥哥我也能去吗?”顾玉荣凑过来问。

  顾玉成道:“能。这次有哥哥在,咱们全家一起去。”

  “哇!”顾玉荣开心地欢呼一声,蹦跳着去院子里投壶了。

  她现在,已经能十发三中了!

第29章 冲虚观里

  第二天一大早, 顾玉成就背着书生筐,带着王婉贞和顾玉荣, 一起出门雇了辆车, 慢慢往冲虚观行去。

  这时候的马车还是奢侈品, 普通人家都是牛车和驴车, 他们雇的这辆就是牛车。虽然贵了十五文,但胜在平稳。

  这是顾玉荣第二次出远门, 上次是坐在小毛驴背上从溪口村搬到清平县。然而她年纪太小,已经记不清了,满心觉得这是头一回出远门, 兴奋地不知道看哪里,左扭右扭, 恨不得飞出去。

  顾玉成怕磕碰到, 将她抱在怀里,对她解释周围的都是什么。许多店铺都已关门,但门口挂着红灯笼, 看起来很是喜庆。

  顾玉荣不知想到什么, 口水都流了下来。

  王婉贞掏出手帕给女儿擦擦,又看儿子耐心细致, 毫无厌烦的样子, 心思不知不觉飘到了数年后。

  将来不知哪家姑娘会许给阿成,想来必能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等到了冲虚观,她一定要好好拜一拜,求天师给儿子指个好姻缘。

  距离冲虚观还有五六里的时候, 顾玉成一家就不得不下车步行。

  因为人太多了!有赶车的有骑马的,还有坐轿子的,把一条不大宽敞的山路挤得水泄不通。

  顾玉成:“……”

  他每日里不是上学就是回家,两点一线,最多去趟欣荣书坊,竟从没发现冲虚观这么红火。看这阵势,怕是全县五分之一的人家都来了。

  好在他为了装东西方便又不压坏线香,背了书生筐出来,这会儿正好把其中一个包袱拿出来给王婉贞,然后把小丫头放进去,一家三口踏着路边枯草往前走。

  一路行来,听着其他人议论,顾玉成才知道原来二八、二九和三十这三天,是冲虚观点燃头柱香集体唱经的日子,堪称一年来最盛大的活动。

  为了抢头香,有的人凌晨就出发了!

  这大冷天的,真是太拼了……顾玉成暗自感叹,绕过一家又一家人往前走。好在冲虚观所在的山不高,半个时辰后就到了观里。

  顾玉荣终于从书生筐里被放出来,原地蹦跳几下,看看陌生的环境,到底没胆子跑开,拽着王婉贞的衣角老老实实跟在她身边。

  此时已经日头高悬,早来进香的人家都走了一批。头上戴着包巾的小道童站在门口给人指路,时不时还能收点赏钱。

  顾玉成正准备上前,就听顾玉荣脆脆地喊了声“哥哥!”,紧接着一个脸色红扑扑的小道童就咧着嘴跑过来,有点害羞地说:“小道带几位进殿吧。”

  顾玉荣伸出一只手要去拉人家,被小道避开,只对她笑了笑,带着他们绕过回廊往正殿走去。

  顾玉成:“……”

  这孩子得好好教育啊,哪能见个人就叫哥呢?

  冲虚观的正殿就是三清殿,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太上老君,在袅袅升腾的烟雾中慈眉善目地俯瞰信众。两侧是新塑的十二金仙,色彩鲜妍,还披挂着信众送上的红布。

  王婉贞上了香,虔诚跪在蒲团上,闭着眼喃喃祈祷。

  顾玉荣也跟着跪在旁边,可惜三头身跪不稳,最后成了半趴着。

  顾玉成原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奈何经此奇遇,两世为人,心中对鬼神之事便颇为敬畏,于是也拜了拜,然后拿出自家带来的红布,折叠成一掌宽六尺长的模样,踮脚放到第一个金仙的手中,又对这金仙拜了拜。

  待王婉贞也拜完后,一家三口便依次前往各个偏殿,上香叩拜,最后回到正殿外捐了少少的香油钱,请回一刀在三清像前供奉过的黄纸。

  王婉贞在顾家十几年,也就生顾玉成的第二年来过冲虚观。彼时这里还是个不起眼的小道观,灰扑扑的,没想到近年来不断翻新扩建,也有了大道观的气象。

  在这等香火鼎盛的观里拜了神仙,又给亡夫求了香火纸,王婉贞心头大慰,带着两个孩子去供长生牌。

  这长生牌是近年才兴起的,据说给亡故的亲人刻上长生牌,放在道观里,亲人便能日日受着香火供奉,来世投个好胎。

  顾玉成对这个佛道混合的说法不置可否,但长生牌才一百文,刻了能一直留在观里,在一众香火项目里堪称物美价廉,便打起精神跟头戴黄冠的道士简述情况,请他在那块木牌背后写“贤妻王氏婉贞,孝子玉成,孝女玉荣”,将一家三口的心意都添上。

  冲虚观不断翻新,道士也多了许多,眼前这位净梧就是新来一年的,因为会写字才得了这个差事。

  能到观里供长生牌的,不管内里虔诚几分,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时间一长净梧的脾气就上来了,看寻常人家都写一个名字,现在这家居然要写三个,就边写边嘀嘀咕咕地不满。

  顾玉成假作没听见,反正供上就行,却见那净梧道士写完“孝子”二字,猛地抬头看向他,目光灼灼。

  顾玉成:“道长?”

  净梧将笔搁在砚台上,道:“令尊姓顾,你叫玉成,岂不就是那个油锅郎?”

  顾玉成还没来得及说话,净梧又道:“你既有慧根,可愿来我们冲虚观学道?”

  “道长不可!”王婉贞急忙道,“他一个小孩子家家,哪里就有什么慧根了?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她儿子可是要考进士的,才不做道士!

  顾玉成头一次来冲虚观,没想到自己“名气”已经这么大了,哭笑不得地道:“都是乡野传说,越传越离谱,道长不必当真。”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在净梧面前翻了翻,“真要下过油锅,这手早熟了。”

  “嘿,你倒是敢说!” 净梧一乐,又拿起笔细细地写上“玉成,孝女玉荣”几个字,将木牌放到黄绢包裹的簸箩里,对他们道,“今天子时贫道就把长生牌供奉起来,居士以后可常到观里祭拜。若能彻夜诵经,还可更加灵验。”

  王婉贞和顾玉成一起谢过,就出了大殿往外走。

  原计划拜完就下山,但顾玉成看看天色,发现已到正午,顾玉荣的小肚子都瘪了下去,于是让她和王婉贞先守着东西在道旁等着,他去后面问问有没有斋饭。

  顾玉荣急忙道:“哥哥!有点想吃丸子!”

  顾玉成失笑:“好,我去看看有没有丸子,有了定给你带来。”

  他一早问过带路的小道童,知晓饭堂在西偏殿后面绕两个弯,经过一片小花园就是。当即也不犹豫,迈开长腿往那边走,不多时就找到了小花园。

  花园不大,零落着几棵桃李花树,都光秃秃的,只一侧有棵两人合抱的老梅树开着花,枝干遒劲,想是围着这棵树起了个花园。

  顾玉成刚走两步,就听树后角落处传来一男一女的争执声,女声哭道:“刘郎,你母亲这般刁难我,我是受不了的!如今你我二人,就此别过吧!”

  男声劝道:“表妹这样说,分明是拿刀扎我的心,你可知道我有多痛苦?我娘供我读书,饱尝艰辛,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劝劝她就好了,哪里值得这样大动肝火?”

  顾玉成没想到能在冲虚观撞见情侣吵架,清平县风气虽开明,未婚男女被人撞见也不好看,当即准备绕路。还没退走几步,就听那男声道:“你看《问仙图》中,祝九娘就对孟青云一心一意,终于感动他成为眷侣。只要你像九娘一般温柔可亲,何愁我二人不能成神仙眷侣?”

  顾玉成:“……”

  你哄骗自己表妹就罢了,怎么还扯上《问仙图》呐?

  一看就是没买最新卷,祝九娘早已勘破情劫,修了无情道抛下孟青云,成为女修第一人了!

  而且听这话音,分明不是个良人……正犹豫间,那俩人又拉拉扯扯低声絮语,女子扔下句“做梦”就跑出来,正正撞见顾玉成站在铺了青砖的小径上。

  那男子随后追上,一看有外人在,当即横眉立目:“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里偷听!我警告你别乱说,不然要你好看!”边说边扬起拳头,威胁意味十足。

  那女子使劲儿扯他袖子,低声劝了句。

  顾玉成什么也没干就被兜头骂了一通,心说你这种人才最鬼祟,我不过是没躲开罢了。

  他原本不欲多事,这会儿也不忍了,一脸沉痛地道:“兄台此言差矣,在下不过是看你沉迷孽缘,有心劝说一二。兄台这般孝顺,何必娶一个不孝不仁的女子?”

  男子眼中透出喜色,哼了声道:“此话怎讲?”

  那女子却是哭道:“你凭什么说我不孝不仁?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世人无论贫贱,都有父有母,方可成人。”顾玉成淡声道,“你表哥孝顺自己母亲,要你曲意俯就,你答应下来,岂非愧对自己父母?养女受人挑剔,连累父母受辱,偏毫无体恤之心,可不就是不孝不仁?”

  说完洒然而去,步子迈得极大,连厚实的棉夹袄都透出几分飘逸。

  身后争执声又起,等那男子反应过来,顾玉成早已走得不见人影。

  “哥哥,这个甜豆包真好吃!”顾玉荣美滋滋地吃完三个豆包,总结道,“下次来再买。素丸子也要。”

  王婉贞笑道:“就知道吃,可别长成个小胖子。”

  三人说说笑笑地吃完一餐饭,顾玉成又背起顾玉荣往回走,这回路上宽松许多,走不多远就雇到一辆驴车,载着他们往县城而去。

  到了县城街上,顾玉成付了钱给车夫,又带着王婉贞和顾玉荣去买点心。

  他们久不回乡,明日到溪口村祭拜,还是要带点礼物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