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科举养家 第29章

作者:当归矣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顾贤弟不以小人诽谤萦怀,谭大人贴出考卷以正视听, 正是本县风气清明之故啊!”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夸顾玉成文章写得好, 有的可惜他没拿下小三元, 还有的转到谭县令身上,夸他教化有功。也有不少人感叹顾仪教导有方,不到两年就能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教成案首, 不愧是名扬天下的清泉居士。

  然而方才因顾仪和谭县令的关系, 差点惹出一场祸事,这些人也就只在心里想想, 不曾说出口, 只暗恨自己没有这拜师的运气。

  顾玉成的文章也确实写得好。譬如第三场的策论,其他考生还在引经据典滔滔宏论,他已经举出实例条分缕析了,老练得仿佛不是个新下场的学生, 而是个做了十几年文章的人。即使站在地方官的角度看,也是一篇非常实用的文章。

  文采方面,他虽辞藻不甚华丽,但满篇文字层层推进,鞭辟入里,别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赞同。

  至于第二场的诰和判,他量刑偏轻,成了第三。然前两名考生的文章写得一般,最后虽被取中,却都在三十名开外,毫无争案首的实力。

  满墙文章看下来,顾玉成的县试案首实至名归,反倒是谭县令二场未取中他为头名,令清平县失了一个小三元,显得尤为可惜。

  耳边尽是赞叹惋惜之声,顾玉成本人却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县试就跟高考前的模拟考似的,一模二模三模都拿第一,也不如高考时一战成名。

  假如他不能通过接下来的府试成为童生,县试这个案首就毫无作用。

  顾玉成心里转着这些念头,脸色愈发平静。

  众人只见他刚得了案首,又大出风头,还是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竟能这般稳得住,俱是服气。连几个上了年纪的考生都特意过来恭贺。

  顾玉成被人围着,遇到道喜就回礼,听到夸赞就自谦或推到顾仪头上,直到傍晚才从人群里脱开身。

  他一路往水井巷子而去,又被人指点围观,那目光热切得让他恨不能买个面具带上。终于绕路回到家中,已然是掌灯时分。

  王婉贞带着顾玉荣迎上来,又把门拴好,隔绝邻里的目光。

  顾玉成大松一口气,疲惫地坐到凳子上,只有一双眼亮晶晶的:“娘,阿荣,我考了案首。”

  顾玉荣不知道案首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哥哥非常厉害,当即给面子地拍拍手,大声道:“哥哥真棒!”

  她投壶中了,哥哥就会说“阿荣真棒”,现在终于轮到她鼓励哥哥了!

  相比之下,王婉贞就激动得多,两眼好似要放出光来。她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停下道:“阿成,你一定能考中秀才的。那年名祖也才得中县试三十五名,比你差远了。”

  顾玉成含笑道:“娘你放心,我会尽力考的。”说完又对顾玉荣解释了下案首是什么。

  这下子顾玉荣听懂了,听懂后更加兴奋,两只眼瞪得溜圆,在院子和屋里跑来跑去。要不是王婉贞平日里管得严,恐怕还要放歌一曲。

  这天晚上,三个人吃了顿格外丰盛的晚餐,直到夜色深深才各自睡下。

  相隔两条街的县衙里,谭县令正在俯首写奏报。

  他今天得了报讯,及时贴出考卷,不但化危机于无形,还赢得了全县读书人的赞誉,心头大畅。

  无论在哪朝哪代,舞弊都是非常严重的指控。而且落榜的读书人容易偏激,一旦被人煽动起来,大群人冲击县衙,就凭清平县这几十个衙差,是万万顶不住的。

  真到那时候,甭管他谭思德舞弊没舞弊,都是个治下无力丢官去职的下场,说不定还会在混乱中受伤。

  思及此处,谭县令也是一阵后怕,下笔越发字斟句酌,将这次县试的情况据实上报,又着重提了今天的应对之法。

  写完奏报后,谭县令又看了两遍,就将其放到一边晾着,铺开信笺给顾仪写信:“清泉此次得一好弟子……”

  .

  顾玉成结结实实地歇了两天,就开始准备府试和院试。

  清平县地处偏远,面积也小,临近的府城去岁还遭了水灾,至今没恢复过来,今年的府试和院试便都在相隔近二百里的广德州举行。

  广德州有个新建不过五六年的考棚,据说能同时容纳三千多人考试,考场条件相当不错。

  考虑到距离问题,府试定在二月底开考,给各县考生留出上路的时间。

  顾玉成算算日子,与钱同等人约好一同出发,就买了一袋子黄姜开始做姜糖。

  他将黄姜仔仔细细洗干净,也不去皮,直接切成厚厚的大片儿,泡到凉水里。

  泡水是为了去除黄姜的辛辣味,但顾玉成觉得姜片驱寒靠的就是这股不招人待见的辛辣,因此没舍得泡很久,不到两刻钟就捂着鼻子把姜片捞出来,搁到大瓷罐儿里拿白糖腌上。

  待腌制出水了,他又搬出铁锅架上火,把一部分姜片倒进去翻炒。

  这铁锅是顾玉成拿了润笔后专门找人打的,足有平常炒菜锅两倍厚,价钱也贵了两倍不止。当时看起来很没必要,还费柴火,后来炖肉炖骨头的,就真香了。

  要是一开始买的那口锅,他根本不敢这么炒姜片,怕把锅烧坏了。

  没过多久,甜丝丝的味道散发开来,顾玉荣迈着两条腿儿溜达过来,要给哥哥帮忙。

  看穿她“用劳动换取零食”的企图,顾玉成没让她动手,只挑了一片儿比较薄的小姜片夹出来递给她:“小口吃,这个辣乎乎的。”

  然而顾玉荣更相信自己的鼻子,她呼呼呼地吹了几吹,就着筷子一口咬下。

  “唔!”

  顾玉荣冒着泪花,捂住嘴跑开了。

  她应该相信哥哥的!

  顾玉成无声偷笑,将炒好的姜片盛到另一个罐子里,又忙乎了半个多时辰,才把大瓷罐儿里的姜片都炒完。

  这时候缺医少药的,他又没出过远门,这次一去二百里,还是多带点家当才安心。

  如此忙碌两天,又嘱咐了王婉贞注意安全,让顾玉荣好生看家后,顾玉成就带着三个大包裹踏上了去广德州的路。

  其中一个包裹装着书籍、考试用品和六包治风寒的中药,一个装着换洗衣物,另一个里面全是吃的。

  除了家里有钱的考生,大部分人都选择结伴出发,轻装简行,顾玉成的三大包行李毫无疑问遭到了其他人的注目礼。

  钱同作为一个第三次应考的有经验考生,对顾玉成道:“顾贤弟有所不知,广德州甚是繁华,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到处都是。客栈也极多,那些掌柜常接待考生,都备了一应物什的。”

  顾玉成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没有出过清平县,怕水土不服,就准备的多了些。”

  同行的几人看他年纪小,又知他家境贫寒,便不再说什么,只有人背后笑他过于小心。

  顾玉成也不在意,每天早晚各吃一姜片,白日里就在车上或闭目养神,或默默温书。

  这马车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颠簸,完全不能捧着书读,就干脆偷个懒吧。

  马车脚程不快,第三天上午才到广德州,几人付了钱进城,寻到一家叫“如宾楼”的客栈。

  “我之前都是在这里住的,”钱同道,“虽然位置不是最好,但掌柜的为人宽厚,饭菜也干净,和咱们县里口味相似,吃得惯。”

  钱同年龄最长,经验颇丰,这客栈看起来也整洁。同行几人都没有异议,便定了在如宾楼住下。

  这家店的上等房是单人间,包饭菜和热水,每天三百五十文,中等房和下等房依次递减一百文,不包饭菜,但可以两人或三人住。

  同行的包括顾玉成在内共十人,其中钱同、柴文近、刘宽、杜子敏是县试与他结保的,另外五人是这几人的亲友,顺路一起出发的。商讨一番后,几人都选了中等房和上等房住下。

  大家都是考科举的,下等房太不吉利,除非实在出不起,否则考生们宁愿多花点钱求个好兆头。

  顾玉成一人定了十天的上等房,招呼小二要来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脚,就将包裹打开,把东西摆出来放好。

  至于贵重的银票银两和文书等物,依然放在贴身的内兜里,一刻不肯稍离。

  午饭过后,杜子敏来邀顾玉成,说是想出去看看。“三日后才是府试,我们想趁今天有空,出去转一转,顾贤弟可要一块儿出来松快松快?”

  顾玉成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拒绝了。

  杜子敏暗自松了口气。要不是猜拳输了,他根本就不想来请顾玉成,因为这一路走过来,顾玉成虽然年龄最小,为人着实沉稳,比夫子还夫子。

  现下被拒绝,正合他意,杜子敏便让顾玉成好好休息,转头就和钱同等人一起出了门。

  结果出去时是七个人,回来就剩了六个。

  同行的考生朱瑜下午不知吃了什么,上吐下泻,直接住进了医馆。他的远亲王叔鸿回来拿了行礼,就奔到医馆前去照顾。

  十个人瞬间去了两个,杜子敏几人颇为唏嘘,再也没出过门。

  顾玉成:“……”

  深觉外面的世界危险,他干脆在房间里宅了整三天,直到府试开考当天,才和青着脸回来的王叔鸿一起,迈进了府试的考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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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府试&院试

  广德州的考棚比清平县的高大上许多, 里面整整齐齐的全是三尺宽的号房,只没有门帘。

  因为地方够大, 考生按号坐好后, 彼此中间还能隔出一个空号房, 彻底杜绝互相作弊的可能。

  顾玉成占了个靠边的号房,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股臭味儿。他拿出块四四方方的小毛巾将桌椅仔细擦了几遍, 确认不是自己这边散发的,就静坐等待放题。

  远处不时传来抽气声,可能是考题偏难。顾玉成默默想着, 等了大约两炷香才轮到自己,一看果然很难。特别是经义题, 简直七零八碎叫人摸不着头脑。

  乡试以前的所有考试, 都叫预考。预考时考官把经义里的句子割裂,各种截搭,考验读书人对经义的熟悉度, 这种题就被称为小题。

  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 名为小题,实是大难。

  顾玉成看了两眼, 干脆先去写文章, 直到过了午时将草稿全部誊抄完毕,才重新对着小题冥思苦想,几乎将背过的经义在脑子里都翻一遍,才堪堪在天黑前答完。

  他敲敲酸疼的脖颈, 检查两遍后交了卷。

  如此又考了两天,小题一天比一天难。等到第三场的时候,甚至有考生嚎啕大哭,又被迅速拖出去。

  顾玉成从没做过这么难的截搭题,跟无情搭相比简直可以称为绝情搭了。怕在小题上面浪费太多时间写不完文章,他每次都先作文后默经义。

  然而府试三场是连着考的,对体力和智力都是极大的考验。饶是顾玉成身体不错兼有丰富的考试经验,第三天出了考棚也是面色泛青,脚步虚浮。

  就这他还算好的,同行的清平县考生中,刘宽和另一个叫史兴才的,第三场没考完就倒下了。

  这么一算,只他们这一行人,未能顺利考完的就有三个。王叔鸿虽考完了三场,但考前一直在医馆照顾朱瑜,心事重重又休息不好,勉强回到客栈就痛哭起来。

  “第二场‘必诚其意’,君子诚意哉!我没有写完就被缴了卷,”王叔鸿二十多岁的年纪,此刻两眼通红胡子拉渣,竟似一夕老了十岁,“今天三场时我先作文,谁知被学政大人看见,他摇摇头就走了。我连帖都没默完,这次必是不会取中了!我就不该再去考第三场!”

  “此言差矣。”钱同安慰道,“我都考了三次,不也没个结果?咱们读书人就要吃得苦中苦,多下场,才能有经验,岂能因一次不中就一蹶不振?”

  其他人也各自劝勉了几句。顾玉成县试考得顺利,现下才直面科举的残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每人发了些姜糖片:“这是我自家做的,能御寒发热,但没什么大用,就当个零嘴吧。”

  几人接了姜糖,又叫了几个菜,草草吃罢饭,便各自回房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店小二就抄了榜回来,在客栈外墙张贴了两份,又特意标明自家住店的考生中了几个。

  顾玉成的名字仍在里圈,但排在第七名。作为如宾楼名次最好的考生,还被掌柜的额外免了三天房钱。

  照例该庆祝一下,但这次因改了考试地点,府试和院试只隔两天,以钱同为首的几人就约了院试过后好生游玩,现下专心备考。

  顾玉成没出门也没看书,专心休息了两天,第三天重新踏入考棚,又是个精神奕奕的少年人。

  这次他的号房位置不错,靠近中间区域,干干净净的没有异味。顾玉成心情大好,一边等题目一边开始磨墨。

  院试是考秀才的最后一关,检查最是严格,笔墨砚台都由考场统一发放,不许考生携带。虽防了夹带作弊,但是这公家的磨条和砚台极不好用,饶是顾玉成日常练习用惯了便宜的,也很费了番力气才磨出乌黑的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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