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科举养家 第34章

作者:当归矣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要是想讽谏,那花样就更多了,一个道士凭什么插手朝廷大事?哪怕只是仪式,也不该由道士做主,圣人都说了,有位无德,不配定礼乐,敢问国师凭什么?炼丹术吗?

  这题目着实刁钻,顾玉成没纠结多久,就选择了走中庸之路。

  每个下场的学子,都知道“不愿文章中天下,只愿文章中考官”,但是他现在没法儿揣测考官心意,干脆纯理论不站队了。哪怕中庸,也比站错队强。

  只是这德、位、礼,又该如何连在一起,破出题目呢?

  顾玉成盯着草稿纸冥思苦想,直到天光大亮,照在小小的号房里。

  他盯着那点光影,忽然有了思路,提笔写下“夫圣人传道以心,大贤悟道亦以心哉”,随后两句承题,三句起讲,笔锋如破竹般挥洒而下。

  事实不好写,就唯心吧!

  德位相配,譬如文质彬彬,唯有君子,礼乐安乐,才能言行无过,才是为臣之道!

  思路顺畅后,连续三个多月的模拟考威力就显现出来,顾玉成写得几乎不加点顿,落笔成文。直到午时放饭,他已经写完首篇,连第二篇都写了三分之二。

  怕打断思路,顾玉成只要了热水,就着热水吃了一把自己带的咸肉干儿,坚持将第二篇写完。然后仔细雕琢词句,更换了两处典故,才将两篇文章工整誊抄到试卷上。

  收好试卷,顾玉成也不觉得饿,便只吃了张博饼,喝了几口水,就起身活动。

  号房太小,所谓活动也不过是做两遍眼保健操,背对着兵士抬抬腿,扭扭肩,让四肢血液流通流通。

  饶是如此,重新坐下的时候,顾玉成还是收到了来自监考兵士的小眼神儿。

  他抬头对人家笑笑,就继续磨墨作文。

  许是思路打开又精神饱满的缘故,顾玉成只觉文思泉涌,辰时不到就写完了余下五篇文章。

  此时天色将黑,贡院里渐次亮起烛光点点,到处是续了蜡烛再奋战的考生。

  按照顾玉成的作息,现在已经到了快睡觉的时候,他又怕滴了蜡油到试卷上,干脆收好草稿,明天再一并誊抄。

  于是兵士就见天色尚早的时候,这考生便铺好被子,上下一裹,就这么窝在板子上睡下了!

  兵士:“……”

  顾玉成精神亢奋了一整天,又高度用脑,躺下才觉出累得狠了。

  哪怕只能蜷缩着躺在硬木板上,他仍旧很快进入梦乡,只在半夜掉下去醒了一次。

  看看天色不过子时,顾玉成坚持躺下又睡了一觉,再醒来就到了寅时。

  他起身活动僵硬的手脚,原地踏步走了几百步,才觉得灵活起来,便买了热水,泡了一碗咸肉干儿配硬饼丝。

  饼是王婉贞烙的菜饼,临考前切成细丝,以示没有夹带。虽然薄薄的,但有菜有油,这顿饭也算荤素搭配有营养了。

  顾玉成是个极小心的人,这次要在号房里连待三天,他还是自带干粮,宁肯热水泡饭也不吃贡院的饭菜,就怕吃坏肚子有个万一。

  虽然能让兵士带着去出恭,但卷子上会被盖上印戳,俗称屎戳子。一旦有了这个戳,考官判卷会直接黜落,凭你锦绣文章,也不会再看一眼。

  忍着在号房解决吧……顾玉成实在做不到,干脆选择了少吃。

  一碗泡饭下肚,天也亮了,顾玉成打起精神,从卷袋里取出草稿,先检查完文章有无要删改的地方,然后才铺开试卷,在脑子里将各类避讳、顶格退格的格式模拟一遍,方蘸了墨汁落笔誊抄。

  每抄完一篇,他就将纸托起来晾干,顺便缓缓精神。

  如此小心之下,直到临近午时,顾玉成才将剩余文章全部作好,妥妥帖帖收到卷袋里。

  虽然每次开考的时间都是钦天监推算过,基本不会下雨的日子,但不把卷子放到特制的防水布袋里,他总是不大放心。

  收好卷袋,顾玉成长长松了口气,从现在开始,他已经完成首场所有文章,就等明天一早交卷出去了!

  心头放松之余,顾玉成顶着新轮换的兵士诧异的眼神儿,起身活动肩颈和胳膊腿,然后又泡了半碗饭,只这次将菜饼丝换成了切成小块儿的烧饼。

  还没吃完,就见天色阴了下来,几点细雨飘洒而下。

  顾玉成:“!”

  他三两口咽下碗底泡饭,急忙去摸卷袋。

  卷袋被他妥帖放着,自然没事儿,顾玉成打开伞挡在面前,又拿出衣服把卷袋裹住,然后解开衣襟将其护到背后。

  这样号房前面的雨丝飘不到卷袋上,后面是严严实实的砖墙,头顶是防雨的油毡,完美。

  这念头刚升起,就从隔壁飘来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顾玉成登时一窒,满脑子都写满了卧槽。

  他做不到,有人做到了……

  考个乡试怎么这么难……顾玉成腹诽着,尽力屏住呼吸,矮下身从包裹里掏出仅剩的两条抹布,飞快绑在一起,绕过口鼻在脸上缠了一圈。

  有了这简易版的脸基尼,顾玉成才敢缓缓吸气。饶是如此,今天也不可能再吃得下东西了。

  此刻他真的无比庆幸早早写完了文章,但凡磨蹭一点,也要被熏得头晕脑胀。

  号房前的兵士脸色发青,对顾玉成仓促之下被勒得奇形怪状的脸也只有羡慕——

  年纪轻轻就准备得这么齐全,怪不得人家能考举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最低比例的防盗噢(小小声)23333333

第44章 还是乡试

  这场雨来得突然, 好在不大,雨丝飘飘洒洒半个多时辰就停了, 只有空气泛着萧瑟的凉意。

  然而还是有考生措手不及被沾湿考卷, 忍不住痛哭失声, 还有几个怒骂老天不公。

  污了卷子便中举无望, 大声喧哗更是扰乱考场,当即被巡绰官呵斥, 又被兵士强行架走。不大点功夫,顾玉成就眼睁睁看着四个人从他眼前被拖走,有老有少, 俱是一身狼狈满脸扭曲。

  没过两刻钟,又有几个考生先后被兵士带着往相反方向而去, 有的紧咬牙根似在忍耐, 有的脸色涨红颇为屈辱,神情都相当复杂。

  顾玉成起初不解,待这几人先后返回, 才恍然他们是上厕所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这场骤起的秋雨受了寒, 陆陆续续又有七八个考生从顾玉成眼前经过,号房附近的味道也越来越难闻。

  顾玉成蒙着口鼻, 翻出包裹里占地儿最大的皮制马甲, 抖开来穿到身上。

  为避免夹带作弊,贡院是不允许穿棉袄的,皮袍之类也不能带毛,都是光光的一层皮。顾玉成进场时穿的就是四层单衣, 全是棉布做的,这会儿新添上的马甲是王婉贞用小羊皮做的,裁成常见的马甲样式,宽宽大大的,又挡风又保暖。

  顾玉成其实并不觉得冷,他穿得多,身体也好,往常这个时节,不过一两件单衣而已。但同场考生的前车之鉴过于惨烈,他着实不想步人后尘,干脆顶着兵士审视的眼神儿,把这件样式奇特的马甲裹在身上。

  一场秋雨一场寒,多穿点儿总是没错的。

  然而持这样想法的考生似乎不是很多,到傍晚放饭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十二个考生从顾玉成眼前经过,都是身体撑不住提前离场的。

  还有两个甚至是被抬出去的,脸色惨白,只胸口微微起伏。

  顾玉成看得心惊,且他自己蒙着脸基尼,穿着大马甲,看别人的同时也被每个经过的人用余光扫射,想了想干脆转过身闭眼假寐,只当背后没人。

  时间渐渐流逝,一钩月亮浅浅挂在天幕上,应是快到亥时。顾玉成看看天色,想想晚上六七个考生先后被扶着架出去的场面,屏住呼吸掀起抹布一角,飞快往嘴里送了两块姜糖片。

  头顶油毡不那么严实,时不时砸下一两滴积水。怕睡着后受凉,顾玉成一边小心护着考卷,一边隔上两刻钟吃块姜糖片,硬是在号房里捱了一晚上。

  第二天破晓后,顾玉成解下脸上的抹布,使劲儿揉脸,觉着痕迹消得差不多了,就在兵士监督下拿上试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庚”字行号房,将小心保存的卷子交到受卷官手中。

  然后原路返回,从另一侧走廊绕路,跨过龙门,慢慢出了贡院。

  重新看到外面的天空,顾玉成心中很是感慨。

  都说乡试最难,此话果真不假。他交卷前后两次经过“庚”字行号房,几十个号房里统共也没剩几个人。

  这还是只是首场而已。

  顾玉成一边安慰自己“淘汰率高那剩下的就更容易录取”,一边在贡院外头找了两个脚夫,用类似滑竿的简易轿子将他抬回家。

  每到大比之年,福宁城就有青壮出来赚帮工钱,包括跑腿、抬轿、买东西、送信儿等等。毕竟不是每个秀才都家有余钱,有小厮仆人赶着车在外面等人。众多如顾玉成这般一个人赶考的,出了贡院疲累不堪,就需要人帮忙。

  贵是贵了点儿,好在安全稳当。

  家中,王婉贞忧心儿子,一早就在院子里忙活,正好赶上顾玉成回来。

  看儿子脸色白惨惨的,王婉贞心疼不已,扔下扫帚要扶他去屋里。

  “娘买了两只老母鸡,在炉子上炖了三天,最是滋补。你先靠床上歇歇,娘去盛鸡汤来。”

  顾玉成摆摆手,坚持洗了把脸,又用青盐漱了口,然后换掉外衫,才觉得整个人缓过气儿来。

  他觉得自己全身都萦绕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但现在天气凉,不是洗澡的好时候,只能凑合清理一下。

  王婉贞不知儿子遭遇了什么,只当他是读书人洁癖发作,默默从灶上盛了满满一碗鸡肉端过来,又拎了热茶,让他润润肠胃。

  那鸡是一早买好的,从顾玉成出门就开始煨到砂锅里炖,现在已是骨酥肉烂,汤汁金黄,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可惜顾玉成在贡院里忍得生理失调,现在腹胀如鼓,对这碗色香味俱全的鸡肉视若无物,咕咚咕咚灌了半壶热茶,然后挑了几块肉吃下,就蒙着被子沉沉睡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醒来便见床头蹲着个脸蛋圆圆的顾玉荣,不错眼儿地看着他。

  “哥哥,你醒啦!”

  不等他回应,顾玉荣就蹬蹬蹬地跑出去,告诉王婉贞这个好消息,还捧了一大碗茶进来。

  顾玉成心头感动,急忙起身接过,一口气喝完,嗓子舒服许多,夸道:“阿荣真棒,又懂事又贴心。”

  顾玉荣抿嘴一笑,两只眼睛弯弯的:“我觉得也是!”

  晚上,一家三口吃了顿丰盛的晚饭,将砂锅里的炖鸡一扫而光。

  顾玉成在院子里散完步,泡了脚,再次早早睡下。

  这般好吃好睡的休息两天,中间将早已背熟的律例温习一遍,初八三更,顾玉成就扛着包裹,再次排队进入贡院。

  许是第一场考得过于艰难,第二场出乎意料地顺利,这次顾玉成被分到“丁”行号房,非但没有诡异气味,天气也始终晴朗。

  他待在新号房里,笔下生花般完成了诏和表,判题也写得精妙,仍是第三日早早交卷归家。

  待到第三场考策论的时候,顾玉成再次回到“庚”行号房,只这次位置靠外,砖墙上还能看到前两场考生留下的大作,一个畅想中状元,一个悲叹羞还家。

  顾玉成粗粗扫过,就拆开墨条,慢慢研磨起来。

  乡试三场,分别考的经义文章、应用文和策论,他最喜欢写的就是策论。无论什么题目都能拿出充分的论据支撑,再配合典故与圣人言,整体越发显得立意高远,筋骨结实。

  首场都撑过来了,末场更不能失误。顾玉成这般想着,凝神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今之水利,犹人之经络,不可不慎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短小君o(╯□╰)o

第45章 放榜之前

  贡院内, 一沓沓弥封过的卷子被受卷官捧着,跨过折桂桥, 送到北边考官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