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众生皆苦派大星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早就不止惊动了一人。常云与丁芷兰一并赶来,大荒宫那边,田虚夜与桂阿也来得十分凑巧。
苍柏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自己与玄宁的比试,只说自己路过般若仙府之外,去被鬼卵爪缠住手脚,幸得玄宁真人相救。
相救?
常云迟疑地看了眼玄宁,见他不发一言,可也并未反驳,心中有了谱。
“既如此,也要给大荒宫一个交代。”
听见这话,不知内情的丁芷兰用诡异的眼神瞄了眼常云。
曾几何时,般若仙府与大荒宫的关系已经这般和睦了?
常云并不在意这些,他将玄宁手中的鬼卵爪接过,灵力随心而动,之间一簇紫色的火苗凭空出现在鬼卵爪的上方,随着火焰愈加燃烧,鬼卵爪挣扎过后,无力垂下。
紫色的火焰熄灭,化为三道浮于空中的虚线。
一道最浅的光芒指向满面无措惊慌的朝婉清,另一道稍强的,指向了正恨恨看着苍柏的厉成荫。
最后一道最浓重的紫光,则没有落于在场任何人身上,而是直接往西北方向散去。
这代表第一个经手鬼卵爪的人,就在西北方向。
西北方向……正是般若仙府所在的位置!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光芒消失,哑口无言,饶是田虚夜巧舌如簧,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向来以正道魁首为名的般若仙府居然检测出了弟子不禁留存魔物,更是有可能直接有魔物混入宗门?!
“所有弟子返回飞楼之内,除非命令不得外出。”
趁着看到这一幕的人还不算太多,常云当即下了这个指示。一旁的田虚夜十分识趣,与桂阿对视一眼,当即决定告退。
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大荒宫的地界内也出了乱子。
盛鸣瑶失踪了。
第96章 画皮妖
这件事说, 还要从盛鸣瑶与滕当渊买完了那根糖葫芦说起。
那时盛鸣瑶被勾起往事, 咬着糖葫芦, 心中除了荒谬之外,到是好笑更多一些。
不过她面上没有表露出分毫, 也不知道滕当渊能察觉到了多少。
毕竟盛鸣瑶的天赋能力就是调动感知情绪,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人对情绪的感知,所以她对自己情绪的控制能力极强。
除非是之前玄宁那样突如其来的出现,让盛鸣瑶措手不及之下,忘记了对情绪的控制。
否则通常情况下,旁人很难感受到盛鸣瑶的情绪波动。
“还是去淮月楼吧。”盛鸣瑶提议道,“那边风景不错, 点心也很美味。”
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有自家师父的熟人在,总不至于闹出乱子。
滕当渊自然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淮月楼本就不远, 他们从四方斋出来, 便能看见淮月楼那纯金色的招牌在夜里亮着光。
两人在出门走上大街前, 不约而同地对容貌进行了一番伪装。在瞥见身旁人做出这个动作时,又相视一笑,气氛短暂地变得松弛放松。
然而当两人真正并肩而行时, 一个本该十分亲密的距离,不知为何,尽是满满的生疏。
或是是太过安静的缘故, 毕竟没有人开口说话。
若非滕当渊时不时就会侧首望向他身旁的女子,旁人一定以为,这对男女根本陌路,毫无关系。
幸好,淮月楼近在咫尺,两人也不至于持续尴尬。
落座后,盛鸣瑶先是点了壶茶,又叫了份点心,转向了滕当渊问道:“你可要吃些什么?”
听见盛鸣瑶的话后,一直如木头般伫在原地的滕当渊像是终于有了活力,微微摇头:“不必管我。”
他是剑修,修得又是为生民立命的大道,对于这类口腹之欲从来不放在眼中。
除非是资质低下或者再难进阶自暴自弃,其余修士在筑基之后,大多辟谷。
人间美食难得,修仙界中也都喜欢用些灵花草药来制作佳肴,能全然不动心的,恐怕也只有这帮剑修了。
盛鸣瑶提起茶壶,给两人倒杯茶,不其然间,又想到了苍柏。
若是苍柏在,一定会撑着下巴乖巧地看着她,再报出好几个点心名,气氛轻松融洽,绝不至于让她一人‘独享’。
倒也不是说滕当渊不好,只是食物糕点这种东西,本身就是要与人分享才有意思,而倘若一人独食,反倒觉得无趣。
短短一瞬后,两人间又是无话。
滕当渊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他不着痕迹地放下了手中茶杯,又状似随意起了一块金丝绕枣泥糕。
盛鸣瑶根本来不及阻止,她用帕子擦了擦手,挑眉望向滕当渊:“你觉得这味道怎么样?”
这糕点绵软又粘牙,还有一股子甜腻,尤其是吞入腹中之时,好似将一块吸满了糖浆的泥浆咽下。
滕当渊并不喜欢这个味道,但他不会在盛鸣瑶面前表露出分毫。
“尚可。”滕当渊抿了口茶,勉强压下了喉咙中的甜腻,低声回答。
盛鸣瑶放下了手中茶杯,翘起嘴角。
这并不代表盛鸣瑶心情愉悦,相反她此刻情绪复杂极了,只能用笑容遮掩罢了。
因为她知道滕当渊说得是佳话。
这金丝绕枣泥糕是淮月楼中最甜腻的食物,除非是向她这般嗜甜之人,否则旁人根本不会喜欢。
哪怕苍柏,上次在店里点了这枣泥糕,第一口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
盛鸣瑶依稀记得苍柏皱着眉,神色恹恹对她撒娇:“怎么会有这般甜腻的东西——阿鸣姐姐你居然还吃得下去?”
明明距离上次逛街只是过了几天,距离上一次见面尚未超过十二个时辰,可是盛鸣瑶居然觉得自己有些思念苍柏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下次逮到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这么想着,再次开口时,盛鸣瑶语气轻松,就连眉宇间的郁色都散了些:“滕道友不是想知道答案吗?如今时机正好,你心中所有疑问,但凡我能回答的,我都可以直言相告,绝不推脱。”
淮月楼的包间都自带阵法,以保证客人们不会被人打扰。更何况两人落座之时,滕当渊早已再次不下了结界,因此盛鸣瑶提起这些事,完全不担心。
“确有疑问。”
滕当渊视线落在了盛鸣瑶的面颊上,忽然很想知道,在她问出这句话之前,是想起了谁?
那位苍柏师弟吗?
盛鸣瑶以为她的情绪很难猜测——确实如此,然而滕当渊作为一个与她相处了许多年的人,没有错过在他拿起茶杯后,盛鸣瑶唇畔一闪而过的笑意。
所以……
“——你刚才想起了谁?”
这话出口后,滕当渊自己都恍然惊诧。
居然真的问了出来?
听见这问题,盛鸣瑶不觉抬眸,漂亮的桃花眼中盛满了讶异。
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骤然变得紧绷,包厢内本就安静无比,如今更是寂静到仿若此地无人。
“我……”
“是我冒昧唐突,你不必管我。”
在听见盛鸣瑶说出第一个字时,滕当渊已然反悔。
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论是谁,都不会是他。
端坐于盛鸣瑶对面的滕当渊已经垂下眼眸,房间内被深海明珠所燃的烛火照耀得明亮,那些烛火落下的阴影遮住了滕当渊的半张脸,让人摸不透他如今的神色。
真正到了这一刻,滕当渊反而觉得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见滕当渊又垂眸不语,盛鸣瑶直接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我是盛鸣瑶,也是曾与你一同进入幻梦的盛鸣瑶。”
这话一出口,两人心中都觉得是一块大石落地。只不过一人觉得轻松,一人觉得苦涩。
“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也不必觉得愧疚。”
有了上一句话作为铺垫,剩下的话,盛鸣瑶都说得无比顺畅。
“在幻梦之中,我也偶尔恢复记忆,当时所为,也不过是想让你尽快挣脱幻梦,以便出去之后还能向纯戴剑宗邀功,到时候我回般若仙府还能狐假虎威一番。”
“我从来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一切都是想要你的报答罢了。”
他们的这场相遇,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骗局。
所以没有对错,更没有亏欠。
“说实话,你不必有丝毫愧疚,更不用觉得欠了我什么。”盛鸣瑶举起茶杯,对着滕当渊遥遥一敬,“一切皆是因果循环,你我两不相欠,无需介怀往事。”
原来她一直知道,在幻梦中,也一直拥有记忆。
滕当渊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捏紧了茶杯,而后又缓缓松开。
糕点的甜香气犹自缭绕在鼻尖,清茶的苦涩也顺着喉咙而下,两种截然相反的滋味似乎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这般痛苦的撕扯,仿若将人之魂魄用刀尖挑起,嬉笑着戏耍玩弄。
原来自己珍藏在心底许久的那场美梦,也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
盛鸣瑶观察着滕当渊的脸色,甚至心中已经做好了对方当场翻脸的准备。
这也难怪,若是自己一腔真心错付,以为对方在幻梦中是诚心诚意地对待自己,结果对方不仅记得一切,还居然是有所图谋算计着一切,任谁知道,都会恼怒。
尽管这一切并非全是算计。
滕当渊一直没有出声,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再次抬起头时他的目光落在了盛鸣瑶的脸上,忽而短促地笑了出声。
她在撒谎。
如果那一切只是欺骗,她不会在自己与朝婉清一道离开时表现得那么生气,也不会至今仍记得自己教她的剑法。
更不会在最后,将他身上的魔气转移。
能让孤雪动情,绝非仅凭算计。
“从始至终,你都没有说清楚,我帮了你什么。”
滕当渊的语气平静到毫无波澜,唯有在目光接触到盛鸣瑶的双眼时,会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