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众生皆苦派大星
眼下,独立于时空漩涡之中,她窥伺到了所有‘本应该’发生的一切。
大荒宫身为妖族会被天道作为祭品,而窥伺天机的田虚夜并不甘心如此,因此在魔界来犯时,与其他长老联手,拼死反抗——
在那个时空,许多盛鸣瑶熟识之人都没有了踪影。
不仅如此,就连大荒宫脚下的林镇也会在祸月掀起的一场浩劫中,被洪水湮灭,连带着死伤无数,甚至会牵连起纯戴剑宗与大荒宫的旧怨。
其余剩下的门派太过纷杂,这一类的景象环绕在盛鸣瑶的身侧,那群几乎辨不清面容的普通人在画面中尖叫哭泣。
这一切的画面皆是无声无息,沉寂得不值一提。
盛鸣瑶看明白了。
怪不得虽然名义上为‘凡尘界’,天道却没有彻底将凡尘与修仙之人隔绝开。
天道在以他们为养分,它迫不及待地让修仙之人汲取凡尘中的汽运,又将其转化为养分,最后化为己用。
至于那些一次又一次,胆敢反抗天道的人皆化为灵体,被彻底地隔绝在此方世界之外,再也无人会记得他们姓名。
在磅礴浩瀚、不可违逆的天道面前,凡人的悲欢离合是那般渺小,渺小的近乎于愚蠢和可笑。
然而盛鸣瑶不知为何,却半点移不开眼。
她的眼神紧紧地锁在那一个个面容模糊,却分外鲜活生动的小人物上,似乎有什么情感在与之一道复苏。
在一片无声的喧嚣中,突兀地多出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是苍柏。
盛鸣瑶看到了他的曾经。
苍柏被乐氏族人骗入了血阵,他的右眼被乐氏族人剜去,龙骨也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抽离身体,这群人不顾曾经对他们施加恩惠的龙在血池中痛苦的嘶吼,他们的眼中闪着贪婪癫狂的光芒,又生生撕扯下数片龙鳞,几乎要将龙血抽干——
这可是龙啊!
哪怕曾经高高在上、俯瞰众人的龙,落到如此地步,还不任由我们宰割!
盛鸣瑶看见,苍柏被放置在了血池中央。
莹白色的龙尾无力地垂在了池底,熠熠生辉的金色眼瞳一只变得黯淡无光,另一只早已被人剜去,只剩下缺失的空洞。
乐氏一族的疯狂足以令所有目睹这一切的生灵胆寒,可偏偏他们有族人在做完了这一切后竟然飞升,与天道相融,又将苍柏的龙骨掩埋在了灵戈山巅之下,形成了阵法,汲取苍生之灵力,以供己身之驱使。
不止如此,龙族的骨、血,尽数被抛散在这片大陆上,作为无穷无尽的养分,甚至以他们为威慑,禁锢住了修士的修为,这才是修士们筑基容易,往上却难的缘由所在。
桩桩件件,他们的行径堪比最阴冷的地狱厉鬼,令所有的知情人发指。
所以曾经的苍柏才会那么讨厌人类,他的厌恶的根源,来自于曾被背叛的恐惧。
……
盛鸣瑶缓缓抬起眼。
窗外的月色不变,有幸投射进屋内的月光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对着温和的月色,盛鸣瑶忽而想起,苍柏说她是月亮,是独一无二的。
同样的,月亮布满人间尘世,也只能找到一个苍柏。
盛鸣瑶唇角上扬,她将目光移到了清明镜中,只见自己的容貌清晰无比地在其中呈现,完美到没有分毫瑕疵。
并非如此。
一直以来,天道表现得都在刻意的淡化盛鸣瑶对原书的记忆,盛鸣瑶也都有所防备,因此故意在万道会武赢了朝婉清,自以为已经险胜一招。
她错了。
天道的目标远非如此,而是刻意地在淡化盛鸣瑶关于‘现代’的那部分记忆。
它也差一点就成功了。
盛鸣瑶一手抵住下巴,像是在仔细欣赏自己的容颜,一手顺着面颊的轮廓缓缓上移,指腹轻地划过了这张完美无缺的面容,却在左眼眼尾处重重一划!
刹那间,眼尾处有鲜血流出,起先是一滴,而后又涌出了许多,直见原本无暇的面容都变得阴森,如果不看盛鸣瑶的眼睛,她现在的形象就如同地狱中索命的厉鬼一样恐怖。
偏偏是这双眼睛,偏偏是她眉宇间的锋利狂妄,燃烧着尘世间的一切不公,破除了所有忍气吞声的妥协,能令所有活在地狱中的阴鬼胆战心惊。
“天道,你是天道吧?”盛鸣瑶低着头把玩着钗环,对着镜子笑了起来,“我在这儿说话,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
“听见也好,听不见也罢,我都要说。”
椅子刺耳的拖拉声在夜中响起,张牙舞爪地要撕开一切不可见的昏暗。
“不公正,不宽和。不辨是非,不听曲直,不以众生之道为道,却孤自立于万千苍生之上,享其供奉——”
盛鸣瑶站起身,打开了窗户,风声呼啸而往,像是有知觉地将这个盛装绝色的女子紧紧缠住,可她半点也不害怕,甚至有空扬起了一个笑容。
一个极为挑衅的笑容。
“天道,你-他-娘的可真是个垃圾。”
就在这句话音落下的时刻,天地瞬间变色,滚滚乌云凝聚,四方巨响,竟是想要将天地砸出个窟窿!
与此同时。
一直拦在九层梦塔前的薄雾,终于消散。
第115章 今夜温柔
“你当真要去九层梦塔?”
室内檀香缭绕, 田虚夜的话散在烟雾中, 语气淡淡, 一时间有些听不真切。
盛鸣瑶想也不想地点头:“确定。”
田虚夜紧接着又问:“你如此坚决,可是有别的缘由?”
到底当了她这么多年的师父, 田虚夜实在太了解这个徒弟了。
在看似随心所欲的外表下,盛鸣瑶纵使再狂妄,做事也从来都是有章法的。
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她绝不会这般冒险。
坐在田虚夜对面的盛鸣瑶觑了眼他的神色,见自家师父面色一如既往的从容,自知今天必须给他一个理由。
她心中划过了无数套完备的说辞,最后一个都没选择。
“缘由……说起来还有点多。”
盛鸣瑶说完这话后,自己都笑了, 她抬起头直视田虚夜的双眼,“最大的理由,大抵是我太狂妄, 狂妄到看不下去这样胡作非为的天道。”
“之前师父在大荒山山巅对我说的那些话, 徒儿从不曾忘。”
她的声音很轻, 轻到像是能被室内氤氲而生的烟雾吹散。
与之相对的, 是盛鸣瑶这双眼睛。
璀璨明亮到像是将星河尽数倾倒。
田虚夜与她对视,忽而朗声大笑。
“好!好!好!”
他一改之前的沉静,走到盛鸣瑶的身侧, 拍了拍自家徒弟的肩膀,毫不介意她略带嫌弃的眼神,说道:“正好, 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突然,听说别的门派也会来几个人。大家都想去和天道说说话,谈谈心。”
……
……
说说话,谈谈心。
盛鸣瑶站在九层梦塔外,看着田虚夜叫来的‘几个人’,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失笑。
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起先是有魔界之人故意混在其中,想要挑拨几派的关系。他们并不知,这几派之间早有联络,根本不至于如他幻象的那般互相怀疑。
更何况,有般若仙府混入魔界之人的案例在先,别的门派或多或少都收到了些风声,自然不会任由魔界之人猖狂。
别看他们平时明里暗里斗成一团,当真正意识到这场浩劫会降临,修仙界即将有难时,几乎所有人都愿意出力。
毕竟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是一场魔界针对正统修仙界的阴谋,而知道内情的大佬也没有将实话说出口。
毕竟‘天道灭世’这四个字太过伤人,稍有不慎,甚至可以直接毁灭一个人的仙途。
于是当盛鸣瑶随着田虚夜落在九层梦塔外时,就见到了这么一番情形。
已经进去了一批人,剩下的弟子们穿着不同门派服饰,到是半点没有隔阂地围在了一起。
果然,修仙界门派之间的友谊全靠魔族,在魔族面前,连和妖族的恩怨都可以暂且放下。
不止是大荒宫的人,纯戴剑宗、点月楼、长乐派……甚至一向高傲,自诩清正的般若仙府都有许多弟子前来,其中更有几个本不该出现于此的人。
比如,玄宁。
光是站在那儿,哪怕不发一言,人群都会自动地避开他的身侧,更别提打量他了。
没人有这个胆子去招惹一位不知境界的仙尊,事实上,哪怕确认了玄宁此次也会和他们一起进入九层梦塔,许多人仍是晕乎乎的。
这可是玄宁真人!
这位可是已经被众人冠以了仙尊之名,修为之深不可测,他分明站在那儿,却又让人觉得离他很远。
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就在很多人心潮涌动时,玄宁抬眼见到了大荒宫的众人,他片刻犹豫也无,直接落在了盛鸣瑶的身旁。
靠得也不是很近,不至于让大荒宫的人警惕,可同样也不远,甚至是个极容易惹人非议的句子。
半点也不避讳。
至于盛鸣瑶,她到不怎么奇怪会在此地遇上玄宁。
早在来时,盛鸣瑶已经从田虚夜口中得知了此次事情的原委。
自从九层梦塔的最后一层薄雾掀开后,不止是他们这边出了事,几乎是这片大陆的每一块地方,都或大或小地起了殃祸。
魔界,在这个时候,就成为了绝佳的背锅侠。
进入九层梦塔前,盛鸣瑶就已知道其中规则。
梦塔会随机将几人安排在一起,人数不固定,场景不固定,尤其是在六层以后,会遇见什么,皆无定论。
更何况,现在还有魔界之人混入其中,更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