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众生皆苦派大星
这一个个的,都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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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刚才也都听到了吧?”
盛鸣瑶回身进屋,关上门,将一切的议论喧嚣都阻隔在了门外。
她看着坐在轮椅之上眉眼低垂的沈漓安,轻声开口:“师兄,你至今仍觉得朝婉清一点错都没有吗?”
“瑶瑶。”沈漓安的嗓音有几分干涩,“……抱歉。”
盛鸣瑶笑了起来:“真奇怪,这明明是朝婉清的错,可她似乎没有对我有半分歉意,反倒是师兄来对我道歉?这又是什么道理?”
沈漓安脸色惨白,他握紧了轮椅的扶手,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显示了此时难平的心绪。
“让我猜猜。”
盛鸣瑶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沈漓安身后屋内的软塌上坐下。毕竟之前又是取了一滴心头血,又是站在门外和朝婉清对峙这么久,还不能示弱,盛鸣瑶身体是真的撑不住了。
“师兄这么说,无非是两种原因。”
“第一,师兄觉得朝婉清错了,但是错误不大,所以你能代她向我道歉。”
盛鸣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嘲讽,冷冷一笑。
“第二,师兄以为,只要你向我道歉——哦,也许接下来你还会不痛不痒地去指责一下朝师姐,又在她的泪水涟涟下直接败退。当然,最后结果只有一个,你希望我们和好。”
沉默半晌,沈漓安转动轮椅到了盛鸣瑶面前,眼眸中的温柔多情摇摇欲坠:“那瑶瑶,想怎么解决呢?”
盛鸣瑶平静地和他对视:“若我说,你死我活,不死不休呢?”
沈漓安一瞬间失声,哑然道:“……一定要那么难看吗?”
“都是同门师姐妹,婉清这次考虑不周,但以她性情,绝非故意。”
盛鸣瑶冷眼看着,只觉得沈漓安拼命给朝婉清找借口实在可笑极了。
答案,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了。
盛鸣瑶轻笑:“师兄是觉得,一句‘绝非故意’便能抵得上我半条命,对吗?”
“我……”
“师兄是觉得,我的心头血,就该廉价到该去救一个试图杀了我的人,对吗?”
“并非……”
“那师兄觉得,朝婉清来我门前,真的只是为了道谢吗?若我今日不反击,或是被她勾起了怒火,那明日门派上下又该如何论我?”
声声质问,直击人心。
沈漓安彻底失声,盛鸣瑶的这些质问,他无言以对。
朝婉清刚回来不过一年,宗门上下就忽然多了很多关于盛鸣瑶的传闻。
或是说她跋扈嚣张,或是说她生性懒散,天资愚钝。
盛鸣瑶也不去看他,而是把玩这手上芷兰真人送她的一颗养元珠,轻声问道:“师兄听说过关于我的传闻吗?”
“师兄知道,我每次听见这些议论的话语时有多难过吗?我甚至不想出门,每一次在路上遇见别人多看了我几眼,就总觉得他是在嘲讽我。”
盛鸣瑶学着那些人阴阳怪气的口气,似模似样道:“他们啊,背后都会说,‘看!那就是那个赝品!’”
不得不说,盛鸣瑶如今已经能将情绪拿捏得十分到位,而沈漓安天生又是一个共情能力极强的人,他感受到的面前女孩身上散发着绝望和悲伤就像是一头凶兽,几乎要将自己吞噬。
“就连师兄也躲着我了,对吗?”盛鸣瑶起身走到了沈漓安的面前,双手撑住了他的轮椅扶手,低声道,“也对。正主都回来了,谁还会在乎一个替身呢?”
沈漓安喉咙发紧。
“……我没有不在乎瑶瑶,瑶瑶永远是我的师妹。”
盛鸣瑶在里间轻声笑了,也不接话。
沈漓安思绪混沌,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盛鸣瑶说的没错。
关于她的传言,玄宁与沈漓安都知道。
可玄宁不在意,沈漓安出于对朝婉清的愧疚,也就听到时反驳几句。
直至此时,沈漓安才知道这些对盛鸣瑶的打击有多大。
“……抱歉。”沈漓安知道这句话多么苍白无力,但他此时也只能说这个了。
师尊说得没错,他欠朝婉清的,太多了。
朝婉清因为他跌落苍破深渊,再无踪迹,而他自己这么多年却宠着一个与他容貌相似的小姑娘……沈漓安内心是矛盾的,亦是愧疚的。
可沈漓安发现,同样的,他也亏欠自己另一个师妹。
盛鸣瑶看着沈漓安愧疚难当的模样,心中笑了,却又觉得有几分无趣。
多简单啊,要对付沈漓安这样的人,实在太简单了。
他生性软弱,但本性不坏。固执地将自己关在象牙塔中,给旁人按上他的“设定”,一叶障目。
前一世,在她彻底与朝婉清闹翻,与师门决裂时,沈漓安毫不留情,没有分给她半分眼神。
可盛鸣瑶总还记得,曾经教自己如何修炼的是他,为自己每一次小小的进阶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的也是他。
沈漓安对盛鸣瑶来说,亦友亦兄,甚至算得上半个师父。
刚回到这个时间点时,盛鸣瑶对沈漓安的懦弱心中恨极,几乎全数被自己的愤怒支配。可如今,盛鸣瑶也渐渐想起,这也曾是对自己千好万好的师兄。
对啊,沈漓安也曾是一个会温柔亲切地揉揉小小的盛鸣瑶的发顶,蹲下身,轻言细语地安慰心虚的小姑娘“不要怕,有师兄在”。
可最后,就连师兄,也不要她啦。
盛鸣瑶心中不是滋味,饶是坚定如她,此刻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是不是我真的不够好?
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或者……真的是天道不可违?自己注定会被炮灰?
“瑶瑶?瑶瑶?”沈漓安忧心面前女孩儿的情绪,刚才汹涌澎湃的绝望足以令任何一个修道者胆寒。
修道之人,本就是逆天而为。刚才那样悲伤至极的情绪若是控制不当,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盛鸣瑶勉强扯起嘴角:“好。”
沈漓安听见盛鸣瑶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后,目中流露出几分不解:“好?”
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
“我说过,我相信师兄,师兄说的话,我都信。”
盛鸣瑶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漓安:“这是最后一次了。往后,师兄千万不要再让我失望。”
沈漓安微微松了口气,努力忽略了心底涌起的淡淡不安:“瑶瑶放心,师兄不会。”
——我也希望你不会。
话在嘴边绕了一圈,盛鸣瑶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沈漓安总是这样,盛鸣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真诚,可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必定有下次。
而下次,就会是最后一次。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是从未有过的沉闷。
最终还是盛鸣瑶先开口:“对了,师兄,你今日不是说好要给我讲故事吗?”
盛鸣瑶没再看沈漓安,转身从沈漓安面前离开,沈漓安下意识想伸手拦住她,却只留下一阵风从指缝中划过。
谁能抓住一阵想要离去的风呢?
谁都不能。
沈漓安心中无来由的慌乱,他想开口叫住盛鸣瑶,却再也找不到借口。
盛鸣瑶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沈漓安的情绪无端地低落了下来。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一旦低落起来,那么就是攻破他心房的最佳时机。
于是在迈入了里间后,盛鸣瑶靠在塌上,换了一幅轻快地口吻道:“正好如今我也困了,就去里间休息一会儿,师兄就在外面给我讲故事吧。”
“就像小时候一样,好不好?”
沈漓安自然不会拒绝,他端坐在外间,背对着盛鸣瑶,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暗沉下来的天色。
昏暗无光,暮色苍茫。
本想再讲几个与之前类似的小故事,可沈漓安话一出口,却不自觉地开始说起了别的事。
一些,他曾以为再也不会说出口的往事。
“……从前,当地有一个很有名望的豪族,豪族的家主纵情声色。在原配妻子逝去的第二个月,就娶了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作为续弦,甚至一度为了这个女子荒废后院。”
原本有几分瞌睡的盛鸣瑶顿时惊醒,她敏锐地察觉到此时沈漓安情绪的异样。
通常,这种情况下,除去故事本身,更多的是自述。
无论前世还是如今,盛鸣瑶从未听沈漓安主动提起过他在凡尘中的家庭。
盛鸣瑶知道如今出声不是一个好主意,于是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
沈漓安背对着盛鸣瑶,透过半开不开的窗户与湮灭在黑暗中的太阳,依稀看到了点点星光。
就像母亲当时对他的保证一样。
【你要做个善良的小孩,只有善良的小孩子,才能看见星星。】
“那个豪族家主沉迷在美人继室的温柔乡里,不仅对后院不闻不问,更是连原配妻子留下的唯一的儿子小安都忽视了起来。”
“下人捧高踩低贯了,原配的儿子小安自然过得很是凄惨。直到后来啊,继室也生了一个儿子,叫小平。豪族家主高兴坏了,当即大赏特赏,府内张灯结彩,就连之前犯了错,被关在后院柴房的原配儿子小安也放了出来。”
“小安这次学机灵了。他再也不去招惹继室母子,反而对继室母子很是关照友善。继室本就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女人,一来二去,就被小安给笼络住了。”
这情节,不就是标准的男主逆袭上位爽文开局吗?
盛鸣瑶觉得自己都不用听,也能猜到之后的结局。
“卧薪尝胆十余年,原配儿子小安暗中筹谋准备,终于一举将自己的父亲拉下马,登上了家主宝座,族内所有曾经看不起他、欺辱过他的人都对他俯首称臣。”
说到这儿,沈漓安顿了一顿,他扭头看向了里间,透过层层青色细纱,隐约能看到床上女子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