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九儿
男子对自己的妻子、未婚妻, 哪怕是前未婚妻,都有一种莫名的占有欲。
即便宋司年与倪裳今日解除婚约了, 但对宋司年而来,他与倪裳之间的缘分并没有结束。
“宋公子, 请放手。”倪裳手腕吃痛, 当街被男子拉拉扯扯,宋司年不顾他自己名声, 她还想避嫌呢。
“宋公子”三个字冷漠无温,宋司年怔住,猛然之间惊觉,他与倪裳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牵连了。
宋司年顿了顿, 正要放开倪裳,姬慎景冷冷的声音又响起, “她说了, 让你放开。”
宋司年,“……”
他若是再没有察觉到姬慎景对倪裳的异常, 那他就是傻子了。
可……
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与立场去插手倪裳的事。
他效忠的宋家,逼着他将他喜欢的姑娘推开了。
宋司年放了手,倪裳揉了揉手腕,总感觉面前的两个男子就要剑拔弩张了。
“大殿下, 你找我有何事?”倪裳问道。
姬慎景胸口窝着一阵燥热,自从上回与倪裳有过夫妻之实后,他一直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他不想掩饰自己的卑劣,他想把一切告之她,然后看看她的态度。
倘若……
但凡她愿意从此成为都督府的女主人,姬慎景可以褪去一身佛光,从此坠入红尘。
可姬慎景说不出口。因为他不能笃定说出真相会让他得偿所愿。
“姑娘,此事十分重要,还请姑娘借一步说话。”姬慎景沉着脸,胸膛微微起伏。
倪裳纳闷,她这样的小人物,实在想不出权倾天下的都督大人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与她说。
姬慎景见她迟疑,又说,“事关你的身世。”
倪裳一凛,也顾不得对姬慎景到底是什么看法了,道:“好。”
倪裳随姬慎景去了长街对面的茶楼,宋司年想要跟上,被红缨挡住,他翘着兰花指,“风情万种”,“宋大公子,我家主子要与倪姑娘私底下见面,你前去是不是不太妥当?”
宋司年知道姬慎景身边都是怪人,但一个个皆是高手,他没有当街与红缨起冲突。
宋家的小厮不知从哪里疾步赶来,“公子,老太太与夫人让您速速回府。”
宋司年无声苦笑。
盯的还真紧!
枉他读了十多年圣贤书,最后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决定!
**
上楼之际,姬慎景让倪裳先走,“姑娘小心脚下,且慢些走。”
倪裳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关切感觉十分不适应。
她又不是孕妇,爬个楼而已,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已至仲春,晌午的日头很烈,与姬慎景单独见面时,倪裳故意将门扇打开着,康嬷嬷就正在外面。
姬慎景薄唇微抿,他明白,倪裳还是在防备他。
约莫还是将他当做了花和尚。
而事实上……
他的确是对她存了不轨之心的.浪.荡.和尚。
姬慎景无法为自己辩解,他心虚的很,只能任由倪裳误解……不,确切的说,这并不是误解。
小二端了酸梅汤上来,这样的时节,喝上一碗酸梅汤,的确舒坦,倪裳并未多想。
姬慎景将梅子汤递到了倪裳跟前,“姑娘请用。”
倪裳,“……”
圣僧太过客道,她有点怕。
“方才大殿下说,您知道我的身世?”倪裳问。
姬慎景囧了。
他方才也不知是怎么了,看见宋司年抓着倪裳不放,心中窝火,又见倪裳防备他至厮,明知她很想找到至亲,圣僧又一次当着她的面扯谎。
此刻,就要被人拆穿了,圣僧面不改色,心却乱了,但仍厚着脸皮给自己圆谎,“今日登门长信侯府闹事的周赌徒,并非是你的生父。”
倪裳,“……我知道的,那……大殿下您可还知道我家人的其他消息?”
少女方才还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闻言后,顿时失望。
姬慎景喉结滚动,“姑娘,我暂时不知,但若有消息,一定会告之你。”
果然是心怀天下苍生的圣僧,他一个大忙人竟然还有心思管她的事。
倪裳总觉得哪里都很奇怪。
“那就多谢大殿下您了,我会报答您的。”倪裳说的是实话,哪怕她对姬慎景的印象并不好,只要姬慎景能够帮助自己找到至亲,这份恩情,她必然记着。
姬慎景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听倪裳提及“报答”二字,他脑中立刻浮现“以身相许”四个字。
酸梅汤淡淡的酸甜气息扑面而来,倪裳端着瓷碗饮了一口,酸酸甜甜甚是可口,她今日经历的事太多,直至此刻,一颗悬着的心还没落下去,遂将整碗梅子汤喝光了。
姬慎景看了一眼空空如已的瓷碗,目光看似不经意扫过倪裳的小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突然哑声开口,“姑娘,你近日……身子感觉如何?”
倪裳呆了呆。
比起周赌徒的登门认亲,此刻同样吃惊。
一个和尚挂心姑娘家的身子是甚么意思?!
姬慎景在倪裳这里,本就算是有前科的人,况且,此时此刻,姬慎景的眼神差不多是贴在她身上的,还是不是盯着她的小腹看。
倪裳,“……”
她小脸一沉,简直忍无可忍,“……大殿下,还请自重!”
姬慎景,“……”
“姑娘,我……”
他轻薄过她,他本该承认,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
姬慎景能感觉的出来,倪裳对他很排斥,倘若被她知晓真相,他不敢保证,她会不会想不开……
圣僧凸起的喉结再度滚了滚,俊美的面颊溢出薄汗。
倪裳站起身,理智告诉她,以她如今的身份,像姬慎景这等权贵,绝非是她能够得罪的起的。
“大殿下,若无旁的事,我先走了。”
丢下一句,倪裳迈出雅间,与康嬷嬷一道下楼。
红缨刚过来时,只见自家主子沉着一张俊脸,神情有些憔悴,“主子,属下还需继续跟着倪姑娘么?”
其实,他更想问问,主子对倪姑娘到底是什么打算。
他话音刚落,就闻姬慎景冷声道:“你说呢?”戾气甚大。
**
倪裳去侯府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服,首饰和她的小私库都留下了,一个多余的铜板也没有带走。
刚走出府门,倪裳就看见蔷薇抱着包裹站在府门外落泪,“姑娘,老祖宗将卖身契给了婢子,还说日后婢子就是您的人了。”
倪裳鼻头一酸,转身望了一眼侯府。
终是什么也没说,带着康嬷嬷与蔷薇去了她今日刚租下的茶楼。
除去一年的租金之外,手上还剩下了一点闲钱,但倪裳不能坐吃山空。酒楼开业的事必须提上日程,她如今有了住所,也不知道能不能去衙门里立个女户。
侯夫人对她避之不及,祖母也是仁至义尽,再回侯府是不可能的了。
酒楼分上下两层,后堂有几间卧房,倪裳让康嬷嬷与蔷薇先安顿下来。
此时,酒楼斜对面,一颗滚圆的光秃秃的脑袋探了出来,他身后的左龙和右虎也倾身往外看。
小和尚等的很不耐烦,“那姓周的赌徒怎么还不来?他若不来,咱们几人如何能帮师叔讨倪姑娘欢心?”
讨……姑娘欢心?
不不不,他们不是来讨姑娘欢心的,他们是奉命前来,是来办正事的!
左龙和右虎挪了挪身子,并不想与“乌贼”小和尚靠的太近。
却在这时,红缨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道:“周赌徒往这边来了,他前阵子刚欠了赌坊一大笔银子,再不还钱就要打断腿,这次定然会盯着倪姑娘不放,一会等到倪姑娘无法招架之时,咱们再冲进去。”
小和尚不解了,“为何要等到倪姑娘招架不住,咱们再过去?万一伤了倪姑娘,我师叔会心疼的。”
几人,“……”
主子真的会心疼一个姑娘么?
小和尚,你不要瞎讲,这是污蔑!
红缨捏着兰花指,在小光头脑门上弹了一下,“戒诚,你懂什么?锦上添花的事少做,唯有雪中送炭方能被人记住,一会倪姑娘被欺负的狠了,咱们再及时出现,如此一来,倪姑娘必能记住主子的恩情。”
小和尚如醍醐灌顶,看来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红叔,你说的太对了!”
左龙、右虎,“……”
这事回去一定要告诉主子,看主子怎么收拾他们两!
这厢,倪裳在堂屋歇息,顺便打算去做一个酒楼的匾额,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食不忘酒楼”。
名很俗,但与这条长街上清一色的“岳阳楼”、“悦宾楼”、“黄鹤楼”等相比较,也能叫人耳目一新了。
这时,蔷薇气冲冲的跑来,“姑娘,那个无赖又来了!”
倪裳抬头望去,不等她瞧见人,就听见周赌徒的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我一天是你爹,就一辈子是你的爹!倪裳,你给我出来,从今个儿起,你就得给我养老送终!”
周赌徒朝着倪裳走来,这人清瘦猥琐,一脸邪相,想必这些年没少逛花楼,面黄肌肉,眸底都是血丝,一看便知没多少年头可活了。
倪裳从柜台起身,冷着脸,“看来你背后之人给了你不少好处,说吧,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我加倍给你,只要你说出对方是谁。”
周赌徒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