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胡
“真的要写?”
刘艳重重点头,“他不是说了,让你把家里的事,常写信告诉他,这就是家里发生的事呀,又不是我们编造的,再说了,妈又没有同意,你在信最后写明这一点就行了。”
不知怎么,刘军只觉得妹妹的话里,别有深意,嗯,貌似越来越像他了,他爸在家里,他对他爸做的,都只是身体上的折磨,妹妹这招,绝对是精神上的折磨。
刚才他也想到了,想告诉他爸,都是做爸的,怎么差这么多。
但他一直犹豫不决,是因为亲眼见过,他爸对凌叔叔的反常,担心这波刺激太猛烈了,不过,妹妹有句话说对了,反正他妈没有同意。
“你下去陪华子,我很快就能写好。”刘军对妹妹说,就要伸手把妹妹提溜下长凳,却听妹妹道:“那你快点,我还有事要和你说。”因为二哥就在屋子里,刘艳咽下了到嘴的话,决定要另外找个地方,单独和大哥说。
为了不被大哥提溜,刘艳说完话,哧溜就跃下了长凳。
“好的。”刘军看着妹妹避之不及,反应灵活,不由笑了笑。
这么一搁置,及到晚上,趁着二哥刘华去澡堂洗澡,刘艳才有时间和大哥刘军商量起二哥学习的事,她说完后,正想听听大哥的建议,不料大哥却反问了她一句,“你有什么想法?”
“问我?”刘艳满脸错愕。
刘军嗯了一声,大约是这段时间的潜移默化,让他认为,妹妹既然察觉到问题,肯定也有些想法,他想先听一听,毕竟,在读书一途上,他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连当老师都是第一回 ,妹妹和他一样,都是一教就会,所以,弟弟这种情况,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无论妈教二哥什么,二哥都一学就会,你说,要是让妈来教二哥,会不会二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学不进去了?”刘艳提了出来,她现在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可是妈不识字呀?连计算都只知道一些简单的。”刘军记得,自从他开始上学后,妈需要算什么东西,都会直接找她帮忙。
“你可以先教妈,妈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刘艳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刘军听了愣了一下,却突然间福至心灵,有了个主意,他爸交待他,让他和妹妹在家劝导妈,不要去挣那八工分,他和妹妹,一直没有想到什么法子,今早她妈要起早就送公粮,多赚三个工分,还是因为妹妹说妈不在家,她害怕,拖着妈,没让妈去成,但总不能每次都让妹妹这样撒娇吧。
“艳儿,你说让妈学识字,会不会就能分了妈的心思,让妈不至于那么拼命去干活,去多挣工分……”
“我说,你们俩在那嘀咕什么,洗了澡,还不回屋去睡觉,蹲在那喂蚊子呀,快点回屋睡觉,有什么话明天再说。”陈春红出声道,她刚在屋子里收拾,想着小女儿应该洗完澡了,却半天没见人进屋,不由赶出来看看,好家伙,俩人蹲在柳树底下。
“马上就回。”刘艳大声回了一句,又朝她哥小声嘀咕一句,“我们都好好想想,明天再说。”要是可以,她也不愿意,她妈这么累。
像没分家之前那样,懒懒散散的就挺好。
家里缺吃的,那么就好好努力挣一口吃的,当家里不缺吃的,那么是不是要改变一下,朝一个更好的目标前进,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过得轻松一点。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仪。
刘艳突然想起这句古话,她妈这样拼,或许是因为眼前的一切,还无法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她想再多挣点,生产队集体出工,磨洋工的大有人在,可是这一个多月里,她妈一反常态,干活积极。
本来在这一个月里,家里没有断过肉,伙食变好了,她和二哥都长了点肉,唯独她妈,不仅没长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黑了一圈,她看着都心疼。
要让她妈别这么拼,唯一的法子,就是要让她妈相信,他们家不会缺口吃的,刘艳觉得,她以后还是要常去山上,把自己那个有点坑的金手指运用起来。
落到了这个年代,老天没有放弃她,好歹给了她一个金手指,怎么都应该物尽其用。
“这么晚了,还这么有精神。”陈春红洗了澡回来,才发现小女儿还没有睡,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了,不由催促道:“闭上眼,赶紧睡。”
“睡不着,我有话和妈说。”刘艳骨碌刚爬起来,却让上床的陈春红一把按住,“躺好,坐起来,会更不想睡了。”
刘艳听了这话,只好重新躺下,自从家里买了床后,那张床放到了隔壁屋子里,大哥和二哥就睡到了隔壁屋,没再挤这一张床了。
“妈,大哥最近在教我和二哥念认字,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学?”
“学啥?学了也没用。”陈春红一口就拒绝了,打了哈欠,也不知道,小女儿怎么突出蹦出这么个想法来,建国初,村子里开扫盲班,她那个时候都没心思学,这会子,孩子都这么大了,更没心思学了,何况,认识几个字,还不是一样干农活。
“怎么没用,你看城里的工人,都是识字的……”
“但识字,不一定能当工人呀,”陈春红打断了小女儿的话,“咱们家就有个例子,你看看,你五叔是高中毕业,你五婶是初中毕业,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在地里刨食,干活连你妈我这个七八年没怎么干活的人都比不过。”
说到最后,陈春红不由嗤笑一声,一天农活干下来,人很累,一沾枕就能睡下,伸手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别想七想八的,快点睡。”
话说完,只片刻,就传来的轻鼾声。
刘艳睁大眼,听着耳畔的轻鼾声,只觉得要说服她妈,任重而道远,必须要一个强有力的催化剂才行。
第71章 有古怪
每天早上, 刘艳醒来的时间已经越来越早, 睁开眼, 一片灰蒙蒙的, 就着半敞开的门, 看到了后檐下灶台里燃烧的柴火反照出来的火光, 一阵阵的米粥香, 若有若无传来, 刘艳一下子就没了睡意, 爬起来,翻身下了床。
自从双抢以来,今天算是头一回醒过来,她妈还在家里没有去出工,所以, 现在时间绝对不超过五点。
刘艳突然想起家里有闹钟, 心里十分高兴,来到这里这么久,咱也成了有时钟的人了,总算不用再看天色和太阳估计时间了,于是兴奋地扭头去查看时间,可惜屋子里太暗了,看不清闹钟上的时针。
饶是这样,却一点都没有打击到刘艳心里的那股子兴奋劲,搬了张小椅子,到床对面的长桌边, 这长桌也是最近家里新添置的家具,踩到椅子上,拿起闹钟,放在眼前仔细看去,差不多是四点四十。
知道了准确的时间,刘艳满意地跳下椅子,往外走去,走出房门,走到灶台边,喊了声,“妈,早。”
“起来了,今天这么早。”
“醒来得早,刚好闻到妈煮的早饭很香,就起床了。”刘艳没看到大哥二哥,看来是还没有起来。
“木盆里有水,脸帕我也放在盆里,赶紧去洗把脸,稀饭差不多煮好了,要是饿了,就和妈一起吃,妈吃完,还要赶着出工,你哥他们要是没醒,你晚点,等天亮了,再叫醒他们。”陈春红拿着锅铲搅了下锅里的稀饭。
往常她吃完早饭,出门前,要是儿子们没起来,她都会去把大儿子叫醒,因为锅里有吃食,后院一定要留人,而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叫,两个儿子就先起来了。
今天小女儿先醒了,她打算让大儿子多睡一会儿。
“好,我知道了。”刘艳答应了下来,正打算去洗脸,又回头和她妈说:“妈,你不用着急,我刚才看了下钟,离五点还差二十分钟,妈你可以慢慢吃早饭。”
陈春红一听,笑了笑,“看来,你们那个钟表还是挺准的,我估摸着,也差不多该吃早饭了。”说着,放下锅铲和锅盖,转身蹲在灶门前,用竹笆子把灶台里的柴火扒了出来,把明火熄灭掉。
刘艳满头黑钱,是看钟表时间来安排事情,而不是她妈来检查钟表的时间准不准,不能这样本末倒置,好不好?
说起来,她最佩服她妈的,就是这一点。
没有时钟,却能把时间掐得大差不离。
刘艳把这个归于生物钟和生活经验,人的生物钟很强大,她现在醒得越来越早,洗完脸,和她妈吃早饭的功夫,大哥和二哥也陆续起来,洗完脸,一起吃早饭。
今天的早饭,是放了空心菜的菜叶子一起煮的稀饭,自从家里不缺吃的粮后,红薯就从早饭和午饭里退了出去,只有晚饭,才会搭配着红薯和洋芋一起吃。
早饭过后,上工的喇叭也响了起来,陈春红临出门前,又叮嘱大儿子一句,“你今天一个人去公社,自己小心点,要是发生什么事,记得去粮管所找队里的老会计。”最近交公粮,队里的老会计都在粮管所那蹲着。”
“大哥,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刘华开了口,他大哥一个人去,他妈不放心,他也不放心,就大哥这身板,要是买的肉被抢了,怎么办?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刘军眼皮子跳了跳,他百分之百的肯定,老二绝对不是担心他,是担心肉,又提醒,“你上午还要去舂米,我们可等着中午吃新米。”
生产队新收的粮食还没有分下来,家里的新谷,是双抢期间他们三个去田里拣的稻穗,这次的收获不错,二弟刘华去捡那些显眼的稻穗,他和小妹刘艳专门扫荡脱落掉在泥水里的谷子,然后去河边用河水冲洗掉泥土,回家用簸箕晾晒。
七八天下来,累积了近二十斤的干谷子。
连他妈都吃惊不已,夸他们能干,这两天,见队里陆续有孩子拿捡来的稻穗去舂米,也做主,拿了一半出来,让二弟去舂,尝一尝新米的味道。
“队里只有一个舂碓,最近舂米的人家比较多,你早点过去。”刘军又提点一下二弟。
刘华听了这话,于是说道:“那我先去舂米,再回来洗衣服挑水。”
“就这样安排,舂完米,好好放着,等我晌午回来再处理。”陈春红交待完这句,就匆忙出了门,刘军也没有多耽搁,拿起了小背篓,先去割牛草,最近几天,因为犁田,正是牛出力干活的时候,需要多喂一些好的饲料,添了饲料,所以对牛草的需求量不大。
他今天割一百斤牛草就可以了。
早点割完,就能早点出门去公社,他今天去公社,主要任务是去邮局给他爸寄信,再顺道去食品站买肉。
“大哥,你等等。”
刘军刚要走,就听到妹妹刘艳叫唤,转过身来,“艳儿,你有什么事?”
“大哥,你今天去公社别割肉,我和二哥打算等会儿去山上找找野兔子。”家里只有上次换野猪肉时的十斤肉票,刘艳觉得,还是先留着,不要用掉。
刘华一开始听说不割肉,就有些着急了,及至听到后面,又高兴起来,不过有些迟疑,“艳儿,妈说了,不让我们上山的。”他很想去山上找兔子,却也牢记着他妈的话。
“艳儿,你要和华子撇下我,单独去找兔子。”
一下子两道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尤其是大哥的语气,阴恻恻的,带着不满,还隐含着不爽,刘艳只得赔笑解释,“大哥,这不是,你要去公社,没有时间。”
“我只是上午出门,”
刘军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他要是不跟着,就华子大大咧咧的性子,很容易就会露馅的,又说道:“你们要洗碗、舂米、洗衣服、挑水,华子还要温习我昨天教的四个字,还有那篇课文,等做完这些,一上午也就过去了,要去山上,可以下午去。”
他下午在家。
“那……那就下午去,也是一样的。”刘艳讪笑道,抵不住大哥的灼灼目光逼视,改了口。
“我走了,你们抓紧时间干活,干完活,华子要好好温习,我回来要检查的。”
刘军说完这话,刘华当即就嚎了一声,“我要干活,没时间温习。”扭身去收拾碗筷,看到二弟刘华的反应,刘军满意地背着小背篓离开了。
刘艳看着大哥刘军似斗胜的公鸡一般,昂首阔步地走了,不由在心里笑骂了句:小人,十足的小人。
回头帮二哥刘华一起洗碗。
因为要去舂米,今天上午的活,是有点紧。
队里的舂碓是脚踏碓,把晒干的谷子倒进石臼里,用脚去踩连接碓的木板,通过木板长杠杆受力,另一头的石碓升了起来,然后再落进石臼里,砸中石臼里的谷子,起到重力脱壳效果。
这样的脚踏碓,连小孩子都能够踩得动。
陈春红让二儿子来舂米,就是因为二儿子的一身力气。
舂碓可以用来舂米、高梁、小麦等,还能舂葛根和厥根,舂成粉末,不过,自从公社有了碾米厂后,来这儿舂米的,就变少了,每次分了粮,都会去拿去公社的碾米厂脱壳。
刘艳他们去的早,二哥干活又麻利,等到他们收场的时候,才有第二波人来,很快,就响起了一串羡慕嫉妒恨的声音,“哇塞,华子,你这次捡了这么多稻穗谷!”
“也没多少。”刘华撇了撇嘴,把石臼里最后一点收进布袋里,系紧布袋,紧紧搂在怀里,“我用完了,你用吧,艳儿,我们回家。”喊了声,就要走。
“都这么一大包,还说没多少,下次捡稻穗,带我一起呗。”
刘艳看着粘上来的人,嘴角不由抽了抽,有些明白,她妈为什么只让他们拿一半过来舂了,突然看到刘阳抱了一大包谷子走过来,遂喊道:“哪里多了,你看,还没刘阳的多呢。”
“我这个,不是我一个人捡的。”刘阳忙地解释,见刘华要走了,有些遗憾道:“华子哥,你这么快就舂完了,我还想着,让你带我一起踩脚踏碓。”
“你可以和你哥一起,我们家里还有事,我和我哥先回了。”刘艳笑着说了一句,拉着她二哥走,没见刘阳抱着那一大包谷子,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大男孩,只是那个大男孩,一脸的不情愿。
及至走远了,才听到二哥小声和她说,“艳儿,你弄错了,那个人不是刘阳的哥哥,是刘阳的小叔叔。”
一听这话,刘艳不禁哑然。
竟闹了个乌龙,那个……她刚才说话的声音应该很小,后面那个大男孩,应该没听到吧。
好吧,这个年代,没有避孕一说,可以一直生,所以,摇篮里的叔叔,拄拐杖的侄儿,也不算稀奇事。
下次开口前,先问问二哥,二哥常在队里走,对队里的人都很熟。
大哥去公社中午回来,果然没有买肉,看来,大哥也很想上山,把钱和票都还给了他妈,陈春红直接说道:“先放你那,今天没肉,明天你再去一趟。”
“食品站的人说,最近供应的生猪少,肉比较紧张,明天赶过去,也不一定有的,等过阵子再说吧。”
陈春红听了这话,心下怀疑,孩子们听说吃肉向来都很积极,怎么这次,大儿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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