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盎司
左菱舟看着他好端端的突然就生气了,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啊,她也没招惹他啊,难道是上官大人?也不像啊,他和上官大人比起来,他才像是会惹人生气的那个吧……
她仔细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难道,他是刚刚看到自己和上官凌溪在下棋,故此吃醋了?
左菱舟偷偷地抬眼去觑他,不会是真吃醋了吧?
“表哥。”她试探的叫他。
“嗯?”顾玄棠依旧没有看她,只是发出一个疑问的语调。
左菱舟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神情,斟酌着开口,“我们明日还来上官大人府上吗?”
顾玄棠一听,怒火“噌”的就又烧了起来,他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今天玩得很开心啊,还想再来?”
左菱舟观察着他,犹豫道,“我和上官公子的棋局还没破呢。”
顾玄棠停了脚步,他看着左菱舟,面带微笑,“那真是可惜了,这两日我们可能就要走了,你估计见不到他了。”
我真的是一点都没看出你有什么可惜的感觉……
左菱舟至此,也差不多已经敲定了,他应该就是因为自己和上官凌溪下了棋,所以吃醋了。她一想到这儿,竟是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该为了顾玄棠竟会因为自己和别人一起玩闹而吃醋感到喜悦,还是为了她只不过是和对方下个棋,他就能吃醋而感到无奈。
不过,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牡丹,抑制不住的唇角上扬,还是开心要多一点的吧。
她这边开心着,顾玄棠可开心不起来,他想着左菱舟刚刚的话,又想起上官辞的那些话,尽管不喜,却还是顾虑着他到底不是她本人,这种事情,还是理应让她知晓的,万一,她真的对上官凌溪有几分喜欢呢。
顾玄棠一想到这个可能,只觉得心下烦躁,只不过是一个懂一些诗书礼乐的普通少年,又没有什么惊艳的才华,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便是容貌,也不及自己万分之一,哪配得上自己的妹妹。
他心里火气旺盛,却还要压着火气,尽量平静地、理智地陈述着:“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是因为你爹之前总是压着,你这个年纪也该出嫁了,之前在九弯山,没有合适的人选,现今上官凌溪倒是不错,刚刚上官大人与我说道,他有意促成你俩,你意下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嗤道:什么不错,这种年纪这种家室这种条件,若非现今还没有进京,先让左菱舟遇见了他,占尽了时机,哪里轮的到他。然而尽管他心里不满,面上却依旧不显,平静的将这番口不对心的话说了出来,只觉得如嚼生肉,吐不出,咽不下,令人烦躁。
左菱舟哪知道他心里这快溢出来的嫌弃,闻言一时有些卡壳,这……刚刚不是还在吃醋嘛,怎么这会儿就又这么大方的给她说起亲事了?!
她看了看顾玄棠,就见他一脸严肃,眉宇间有淡淡的怒意,她正看着,顾玄棠突然转头看向她,“问你呢,你什么想法?”
“我没想这些事。”左菱舟道。
“你刚刚不是还想着与他对弈吗?”
那不是为了试探你嘛,左菱舟有些懊恼,“那是因为我们今天的棋还没下完,你突然走了,我就追着你过来了,有点有始无终。”
顾玄棠冷哼,“难不成你还想和他有始有终?”
“当然不是。”左菱舟觉得他可真是太难哄了,不发个大招估计是结束不了他现在的阴阳怪气了。
于是她伸手挽住了顾玄棠,顾玄棠看着她突然挽上的手,眼里有些疑惑,左菱舟看着他,甜甜的冲他开口,“你之前不是说了吗,我的父母不在了,长兄为父,亲事需要由你定夺,如此,便你来决定吧。”
她看着面前的人,笑了笑,“毕竟,上官凌溪也好,欧阳凌溪也罢,我与他们都不相熟,也没什么感触,你觉得合适那便听你的,你觉得不合适,那也听你的。”
“你自己的婚姻大事,你全然不管,只听我的?”顾玄棠问道。
左菱舟乖巧的点头,“我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心智不够成熟,之前又一直在九弯山,也见识不够多广,于我现在而言,成亲嫁人,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那些同龄的男孩,在你的映衬下,也没什么值得我惦念的。所以,”她弯了弯眼眼,软声道,“我先跟着你便是,毕竟,我现今有你这个哥哥,就已经很足够了。”
顾玄棠看着她眼里的甜意,听着她这番话,那股自看到她与上官凌溪对弈后的怒气也慢慢消散。
“真的?”他问。
左菱舟连连点头,“说了大事不骗你的。”
他闻言,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算你懂事。”
何止是懂事啊,简直贴心呢,左菱舟暗暗道,不过这也无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顾玄棠在无声的迁就她,宠着她。他虽然嘴上不说,可实际上却一直对自己很上心,就像方才,明明对这事不太满意,却还是因为事关自己,而拿出来让她自己做决定,虽然她敢肯定,一旦她点了头,顾玄棠肯定会直接甩袖离开,给她一个怒气满满的背影,可是他能告诉她便已经让她十分惊讶了。
所以,她也不介意顾玄棠偶尔因为自己过于乖张的性格而需要她去主动哄一哄,他们两个,就如同站在平衡木的两端,如若一方进一步,那另一方就退一步,以此来维持两个人之间感情,不让对方难受。这种默契,就像是两人间心知肚明的小情趣一般,外人插不进来,他们则乐此不疲,并且熟练应用。
就像那个时候在伞下,左菱舟说的,“你若是不顺着我,我顺着你便是。”
只不过,左菱舟有些愁的想到,再这么下去,她估计真的要按捺不住,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刺平衡木,跑到对方面前,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啊?不止是兄妹那种。”
可是,她看了眼刚被她哄好,正兀自高兴的假表哥,到时候会不会吓到他啊?左菱舟有些想不通,明明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这么不开窍。还是,他刚刚真的不是在吃醋,就是那种自己养了半年的白菜竟然要被猪拱了郁闷?
左菱舟一想,竟觉得十分有可能,刚刚还笃定的心瞬间蔫了下去,还得再观察观察!嗯!
第五十八章
他们二人并肩走着, 顾玄棠这会儿气消了,也总算注意到了现今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去, 阳光正晒, 他转头想问左菱舟要伞,就见她正盯着手里那朵娇艳的牡丹。
顾玄棠觉得自己刚刚理顺的心气, 又不那么通顺了。
“上官小公子送你的?”他道。
左菱舟这会儿哪敢说是, 她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了, 也不打算因为一朵花再让人生气。
“我自己摘的。”
“你,摘上官府的花?”顾玄棠显然有些不信。
左菱舟却是点头,“我看它好看, 就摘了下来,左右也不过是一朵花, 上官大人也不会因为这个和我置气吧。”
顾玄棠哼了一声, 也不知信没信她这鬼话。
“说起来, 我竟不知道你还会下棋。”
左菱舟瞬间有些头疼,这算什么, 秋后算账吗?要不要这么细致啊。
顾玄棠看着她, “表妹你难道不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怎么今日, 竟还对弈了起来?”
因为下的不是围棋, 是五子棋啊……然而, 这话她能说吗?当然不能!要是让顾玄棠知道自己和上官凌溪下的是自己和他都没有下过的新棋型,估计又要吃醋了。
“随便下的,我也不会下棋, 上官公子教了我一会儿,我也没怎么学会。”她说完,故作可怜的看向顾玄棠,眨巴着眼睛。
顾玄棠又是一声冷哼。
“还说我老哼哼哼,和小猪一样,今天我们俩谁更像小猪啊?”左菱舟打趣道。
顾玄棠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敢说自己像猪,一时都要被她今日的勇气惊呆了,他凑近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左菱舟伸手去推,顾玄棠一把抓住,“怎么,真是长大了,还敢打趣自己的哥哥了。”
左菱舟另一只手被伞占着,就只好不断挣扎着那只被他捉住的手,结果一来二去的,竟是直接被对方握紧于手心了。她一时有些怔忪,自从最开始九弯山相遇后,顾玄棠在她演戏期间屡屡把手抽开,她看出他不喜欢这样,就再也没有去握过他的手,平日里也就是拉拉衣袖或者抓着他的手腕。
可是,刚刚那一番打闹,却是再次把她的手塞进了他的手里,她一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抽出来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也不做。
顾玄棠见她突然安静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到此时正交握的手,一时也静了下来。
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那次左菱舟受伤生病,在他背后,就是用这双手轻柔而牢固的抱住了他。
他只觉得掌心顿时灼烫了起来,想要松开,却不知为何,迟迟无法放手。
两人难得的气氛微妙了起来。
最后还是左菱舟打破了尴尬,“你还打算捏到什么时候?”
顾玄棠闻言,有些心虚,正准备松手,却听到左菱舟道:“在这么下去,我的脸要被你捏红了。”
他这才想到自己还捏着她的脸没放,顾玄棠立时松手,左菱舟想揉揉,可手刚一动,被发现还被对方握着,她只好把拿着伞的手握成拳,在他刚刚捏着的那处揉了揉。
顾玄棠见此,捏着她的下巴抬起脸颊看了看,“没红,也没印子,我还能真使劲儿啊。”
左菱舟鼓了鼓腮帮子,噘着嘴看他,顾玄棠无法,只好伸手帮她揉了揉,“还疼吗?”
左菱舟看着他,然后眼底一道光闪过,扔了伞踮起脚就在他脸上捏了一下,问他,“疼吗?”
顾玄棠觉得她今天大抵是真吃了熊心豹子胆,老虎的胡须都敢捻,他长这么大,除了他的父母之外,还没人捏过他的脸。
“你今天真是翅膀长硬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顾玄棠冷着一张脸道。
左菱舟笑了笑,丝毫不惧他,甚至又飞快的踮起脚伸手给他揉了两下,照模照样的问道:“还疼吗。”
她歪了歪头,“你捏了我那么久,我只捏了你一下,算起来还是我吃亏,不过我为人大方,不与你计较,算作我们俩扯平,如何?”
顾玄棠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他摇了摇头,“也难怪你现在不想着嫁人,就你这样,哪有一点大姑娘的样子,哪个世家子弟敢娶你?”
你敢就可以了呀,她心道。
不过她到底没说出来,只是笑了笑,“那不正好,我不着急嫁,他们不敢娶,各不耽误,正好你再养我几年。”
顾玄棠一笑,“我这才养你不到半年,你如今就既金贵又有主张,再养下去,怕是我都管不住你了。”
“不会的,”左菱舟温声道:“你便是我身前的一棵树,我长在你的树荫里,便是再大也无法越过你的树荫去,只能在树下玩闹罢了。”
“或许等你足够大了,你就想走出树荫了。”
左菱舟摇头,“我又不是一直长在树荫下的,我不是刚出生的雏鸟了,没见过风雨,所以不知道好坏。相反,我从很远的沙漠而来,没有荫蔽,烈日曝晒,心惊胆战,好不容易见到一颗树,可以在这里停留,怎么会再走出去。我见过外面的一切,”她说,“我没那么大的野心。”
顾玄棠看着她,她脸上还带着笑意,眼睛晶亮透明,顾玄棠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能一望无际看透她整个人。
他有时候觉得她和个小孩一般,孩子气,可又有时候,觉得她似乎超出年龄的冷静,看得很通透。然而,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很喜欢,并且乐于喜欢。
他弯下腰,将地上的伞给她捡了起来,“走吧。”他说。
顾玄棠伸手准备撑伞,然而手一动,便感受到自己掌心的柔软消失了。他不自觉去看左菱舟,就见左菱舟正低着头,刚刚还没见红的脸上,这会儿却无端添了两抹红霞。
顾玄棠不自觉咳了声。
左菱舟这会儿正回忆着刚刚他握着自己时的感受,被她这一咳,心下一个激灵,做贼心虚,立马将视线转移到了手上的牡丹上。
于是,那朵牡丹,就又成了顾玄棠的眼中钉。
“俗艳。”他极为小肚鸡肠的吐出两个字。
左菱舟转头,扬了扬手里的花,“你说它吗?”
“不然呢,这世上还有比牡丹更俗艳的吗?”
左菱舟:……之前让我去看花的难道不是你吗?那会儿夸它开的正好的难道不是你吗!这会儿你可觉得它俗艳了!
左菱舟简直无语,“我觉得挺好看的,国色天香,花开富贵。”
顾玄棠不屑的看了她手里的牡丹一眼,“大红大紫,俗不可耐。”
说完,他十分自然道:“扔了罢。”
左菱舟默默望天,这只不过是一朵花啊,你干嘛和它计较!
“怎么,舍不得?”
“我好不容易有朵花,就不扔了吧。”
顾玄棠嗤笑一声,他四下看了看,竟是朝前方不远处走去,那里,有几枝火红的榴花从墙内探了出来。
顾玄棠折了两枝榴花,递给她,“火齐满枝烧夜月,金津含蕊滴朝阳。可不比你手里的牡丹鲜艳热烈?”
左菱舟看着他手里的榴花,内心一阵微妙,真是难为你还能记得住这两句皮日休的诗,还要用它来一枝榴花压牡丹……可是,她长这么大,真的从未见过送女生石榴花的好吗!这还不如直接送她石榴来的爽快,至少还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