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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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无声,顾沅躺在榻上,想到今日那一档子事,心头便愈发烦乱,她抬眼看了看窗外月色,越发觉得屋子里闷的密不透气,披上外衣,推开门,看着被月色拉长的身影映在地上,顾沅忽然觉得有些迷茫,思绪还在放空,忽而脖子上多了一把刀子,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顾沅看着银光闪闪的刀光,心底忽的有几分畏惧,可鼻尖隐有血腥的气息传来,又让她原本有些慌乱的心霎时平静了下来。
都受伤了居然还来威胁人,胆子倒也着实不小!
那人挟持着顾沅进了屋子,动作利落的关上了房门,见安全了几分,这才终于放开了顾沅,他声音中透着颤抖,像是强忍着痛意,“姑娘放心,在下没有恶意,只是想借姑娘之地躲上一躲。”
顾沅看着那人,黑衣遮面,身形修长,此时正用手掩着手臂上的伤口,一双眼睛在这黑暗之中炯炯有神,顾沅看着他,隐隐觉得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心底不由生出一丝相帮之意,嘴边却说道:“我怎知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何况我又与你不相识,为何要来帮你!”
那人闷哼一声,似是有些站不住了,一时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适时,屋外有人声渐渐清晰,黑暗中只听一个声音幽幽传来,“生死有命,罢了,你只管将我交出去……”
顾沅瞥了他一眼,忽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来,“今日碰到本小姐是你的运气!”
那人还在半晕半醒间,顾沅抬着他的胳膊,忙将他拖到屋子里侧的角落里,又飞快燃上了娘亲拿给她的安眠香,这是南越国产的熏香,味道淡雅,燃上之后很快屋子里便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掩盖住了血腥之气。
府内管家停在顾沅门口,恭声道:“小姐,今日府中有毛贼闯入,不知小姐可有发现此人的身影。”
看着门上映着一个黑黑的身影,顾沅迟了一会儿才大声道:“未曾见过。”
“不知小姐是否安全,可否请小姐推门一见。”
顾沅拢了拢衣衫,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推开房门,“我没事,李管家看过是否可以走了?”
管家仍站在原地,微微行了个礼,“多有打扰,请小姐见谅。”
顾沅打了个哈欠,“刚刚李管家说有毛贼闯入,不知公主府可否丢了什么物什?”
“不曾。”
“既然府中没丢什么东西,李管家就不要派人再查来查去了嘛!”
“小姐,公主府有规定……”
顾沅有几分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阿娘醒了没有?”
“不曾。”
“大哥醒了没有?”
“不曾。”
“二哥醒了没有?”
李管家一愣,“不曾。”
顾沅佯装恼怒,“那你们为何来我这里把我吵醒?本小姐既已说未曾看到,那便是未曾看到,管家连本小姐的话也要怀疑吗?”
管家颇为无辜,“属下不敢,只是有人看到那小贼往小姐住的方向逃,这周围的房间属下都已搜查过,只剩小姐的房间还没……”
“李管家,小姐既然都说没有见过,刘管家就不要再深究了吧!”说话的正是春桃,她听到有响动便从房中赶了过来,“若是刘管家担心小姐的安危,春桃可以在这里陪着小姐,若有意外发生,春桃一定第一时间告知李管家。”
李管家为人严厉古板,听了此话之后还不死心的往屋内望了一望,鼻尖飘来淡淡的香气,见屋内并无任何异常,正准备告退,顾沅便一手将春桃拉进了屋中,“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屋外李管家见顾沅态度不悦,忙赔了礼,带着府内守卫出了去。
人声渐远,顾沅倚在门上,原本严厉冷漠的脸上此刻却吃吃的笑了起来。
春桃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顾沅,“小姐?”
顾沅拉着春桃朝里走去,只见那黑衣人早已靠在墙上晕了过去。
顾沅将燃起的烛灯放在一旁,第一件事便是扯开了他遮在脸上的面巾,看到那人的样貌不由得有些惊讶,原来这人便是顾沅前不久在春风楼见到的那个帮她的少年!
在向下望去,只见这少年的胸口衣裳早已被血染透,看的顾沅不禁皱眉连连。
春桃见屋子里还有个人,傻愣愣的说道:“这莫不是今夜闯进来的小贼,小姐为何要救他?!”
顾沅蹲下身,看着这一条条伤口,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他不是坏人,春桃,快去拿些止血药来。”
春桃“哦”了一声,便匆忙去拿药,声音中忽带出一丝雀跃,“还好小姐总是受伤,咱们屋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药。”
顾沅:“……”
在灯火的映照下,方才看到蒙面人被划的凌乱不堪的衣衫,鲜血留在衣衫上,弥漫着血腥的气息,看着他一身黑衣,已被刀剑伤的露出皮肉,顾沅不禁皱了皱眉头,“春桃,把他衣裳脱了。”
春桃看着这个俊俏的少年郎不由红着脸扭捏道:“小姐,这样不好吧?!”
顾沅一本正经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春桃你这是在救他的性命你知道吗?”
春桃还在忸怩,“小姐……”
见春桃如此,顾沅都怕她一个失手在误伤了人家,便大着胆子道:“好吧我来!”说罢,便猛的将他的衣衫慢慢扯了开,又拿剪刀剪开了他的衣袖。
少年乃是习武之人,身形高挑精壮,肩宽腰窄,肌肉线条十分流畅,此时看着少年裸露的胸膛上伤口连连,顾沅也顾不得姑娘家的娇羞了,一边将药小心翼翼的撒在他的伤口上,一边碎碎念叨:“这么笨的人哪来的自信敢夜闯公主府?!”
春桃在指缝间看着顾沅上好了药,有些犹疑道:“小姐,下边……”
顾沅瞥了一眼少年那苍白的面容和裸露的胸膛,转瞬便转开了身,“死不了就行了。”
为他上好药后,两人又将床褥铺在了地上,将少年拖了过去,轻轻给他盖上了被子,安置好了那少年后,春桃忽在一边说道:“小姐,我们为什么不找个男子来给他上药?”
顾沅久久没有言语,良久才轻叹一声,“这院子里的其他人我又知道谁真的可信呢!”她真是怕了。
春桃觉察到顾沅的低落,于是试探着问道:“小姐可是饿了?春桃去给小姐拿东西吃?”
顾沅:“……”
春桃由于才被打了板子,顾沅便让春桃先回去休息,可春桃怎么也不放心留她们小姐一个人在这里,硬是要陪在顾沅身边,顾沅拗不过她,只好让她也睡在这里,于是床榻上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一个少女枕着胳膊趴在床榻里侧睡的十分香甜,另一个少女则半倚着床榻,十分困倦。
天色大亮,还是那个少年率先醒了来,少年打量着四周,只觉得是个小姐的闺房,不算奢靡但也说不上清简,见到床榻上睡着两个女子,便要起身,伤口随之牵动,少年冷吸了一口气,这声音倒惊动了顾沅。
少年坐起身来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时被褪去了,少年不顾疼痛忙用被子遮住裸露的胸膛,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待看清顾沅的样貌,忽然一怔,“你、你你是……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抓着被子,委屈的一语不发。
顾沅:看都看了,那、那我负责?
宋衍:你说什么?
第17章
声音惊动了春桃,春桃见那少年盯着顾沅,不由脱口道:“你这人好不礼貌,一直盯着我们小姐做甚?!”
少年回过神,面上忽飘出一丝绯红,忙转过了头去,不再看向顾沅。
顾沅从床榻上下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肩膀,冲那少年笑道:“我既昨晚没有将你交出去,那么现在也不会来害你,你有何事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
少年听之这才转头看向顾沅,见顾沅一头秀发披散及腰,眼眸亮亮的看着自己,灵动中透出一丝清亮,少年眼中闪过几分轻视,移开了目光,“公主的女儿又怎知民间疾苦,你知不知道你们弃之敝履的东西,都是寻常百姓所珍视的东西。”
顾沅听之不由一怔,“公主府虽花销甚大,但也不是奢靡成风,阿娘心善,你若有事相求,公主府自会相帮。”
……
顾沅给少年找了一身侍者的衣裳换上,便带着少年出了公主府,是在长安城外的永宁村,顾沅一塌进村子里心情便不由沉重了下来,这是一个残败不堪的小村庄,没有一个屋子是完好无损的,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衣着破旧,或残或伤,或老或幼,他们的面容简直毫无生气可言,满目望去,皆是颓败之象,似乎,连这里的天空,都同外面不同。
少年声音透出一丝悲愤,“这里的村民都是从雁门、云中等地逃亡而来的流民,他们的家人皆被南越国的人杀死,只剩他们自己逃回长安,企图得天子庇佑,可朝廷又是如何做的?他们不顾百姓死活,将他们驱逐出长安城,难道边关的子民就不是我大魏的子民了吗?”
顾沅看着那些流民,心头升出一丝困惑,她明明记得前不久她还在宫里听她舅舅说过,这些流民都已妥善安置,为何还会有眼前的这种情况发生,顾沅看着那个少年问道:“没有人去找过县丞吗?”
少年嘴角闪出一抹讥诮,“官官相互,找到又能如何呢?”
顾沅心中疑窦更深了,天子脚下,居然还有官吏如此大胆,背后若是没有人在撑腰,他们如何敢这般欺压百姓?!
顾沅当即便回到府中,将自己屋子里所有值钱的物什及珍宝首饰都拿去当铺变卖,换成了银钱好好命人修缮了永宁村,又请了大夫为村民诊治,买了粮食和棉被,又留了一些银钱在这里,一时这里倒是些微恢复了一丝生机。
她的阿娘既是大魏的公主,享朝廷俸禄,那她作为公主的女儿,当然也有义务来帮助这些流民。
何况她都白吃白喝这么多年了,总归也要做点儿什么才是。
顾沅朝那少年说道:“朝廷不会不管我大魏的子民,这当中定是有人出了问题,日后我必会仔细去查,他们只要有营生的本事,便不会饿死。”
少年看着眼前的少女,眸子里多种情绪在翻滚,只觉得眼前的少女与这天下间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他不过是卫尉府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奴仆,无权又无势。还记得,他去寻县丞,县丞说此事会上报郎中令大人,结果便再无消息;他去求卫尉大人的帮助,卫尉大人却告诉他,这些事不是他该管的,要他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可;他冒险潜入公主府去偷银钱,不成想一个公主府家的小姐却愿意倾囊相助……
人生在世,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他们那些人竟还不如一个闺中女子活的通透!
*
丹阳公主来寻顾沅,进到顾沅的屋子时,不由一愣,当即便叫来了李总管,不由分说便是一通训斥,说是公主府来了贼人都不知道,小姐的房间竟被洗劫了一空,还好小姐无恙,若是小姐出了什么差错,你们都脱不了干系云云。
还在训斥见,顾沅恰巧进屋来,见丹阳公主还在生气,心里一咯噔,忙上前给丹阳公主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甜甜笑道:“娘,沅沅在长安城外,见那些流民实在可怜,便将屋子里的东西都卖了,换成钱给了那些流民,娘,你都不知道,舅舅明明拨了银钱给那些流民,可那些钱并没有到流民手中,一个小小的县丞竟如此大胆,这背后一定大有文章!”
丹阳公主看着顾沅,轻叹了一口气,无奈中带着一丝严厉,“看在你是做了好事的份上,此事娘可以不再追究,这朝廷如何,可不是你能管的了的!好事可以多做做,祸可不要再闯了!”
“娘……”
丹阳公主挽着顾沅的手,语重心长道:“还有一个多月便要嫁到东宫去了,婚事将近,正好也可以给你这里添些新的摆设,就要嫁为人妇了,小姐的脾气也该收一收了!贵为太子妃总要有太子妃的样子!”
顾沅一愣,怎么这么快!她记忆中这场大婚该是还有半年,为何会提前了呢?
她抱着丹阳公主,像小时候一般依偎在丹阳公主肩头,拖长声音说道:“娘,你就这么舍得沅沅嫁出去吗?沅沅还小,不要离开娘!”
丹阳公主轻拍着顾沅的背脊,“傻孩子,如今陛下身子愈发不好,陛下也想早日看到你们大婚!早晚都是要出嫁的,以后娘会常入宫看你。”
……
夜晚,顾沅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若是想让娘和哥哥们一起离开长安,那正大光明的走,只有一个法子,便是去封地,而如何才能去封地?只有主动请辞长安,而主动请辞的可能性近乎没有,被迫请辞长安又把握不好尺度,偷鸡摸狗的走更加不可能……
该来的总会来,她既说不动要她的娘亲和哥哥们和她一起走,那么她便要先出去躲上一阵子,待风头过后,她再悄悄回来,新皇登基,这后位怎么可能会空着,她没有嫁给他,外祖母一定会再选萧氏其他的人嫁给宋衍,而那时,便不会再有她的位置。
再者说,一个女子独身在外失踪了许久,又怎么能再入后宫侍候天子呢!届时她便可以留在公主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行,她可以一路西行,去看看塞外的风光,就算西行不好走,还可以去别的地方走走,给阿娘留封书信,阿娘便不会再担心,还有……
天刚蒙蒙亮,顾沅便背着包裹,一身男子装扮溜出了公主府,磨蹭了一阵子,买了干粮,又买了匹马,到城门口时,已是暖日当空。
城门口布告牌旁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顾沅觉着好奇,便也走了过去想去一看究竟。
顾沅站在一堆人外,哪里看的到布告上的字,便开始听旁的人说话。
“这么多人,这是又发生了何事?”
“朝廷征召,说是要在整个大魏选出一千人,由定远大将军亲自带兵训练,作为抗击南越国的精锐之师,听说若是谁家的人被选上,赏银一百两,出色的还会封为领军将军,这要是当上了官,从此可便平步青云了。”
“唉,南越国人残暴凶狠,咱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怕是选上,也终有一日会到南越国送死。”
“与其平安过活一世,还不如闯出些名堂来,我大魏过去虽不敌南越国,可未必永远不敌南越国,男子汉大丈夫,无论如何,都该去试试。”
“这告示贴了有些时日了,明日便是选拔最后期限,小伙子来,大娘不能为你们做什么,便请你们喝了这碗茶吧!未来的大魏天下,可就要靠你们这些后辈喽!”
……
顾沅一听,心头顿时来了一计。她一时去处不明,娘亲若是知晓,必定会派人寻之,还有什么比军营里更加安全!另外,这位定远大将军陆迟,她真是对其佩服的紧,若是能接触一二,当真是不虚此生了!顺便还能学得一身好本领,一举多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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