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珍珠海盐棒棒糖
于是,坐在长凳右边的康王,不动声色将身体的往左边挪了一寸,再挪一寸,再再挪一寸,再再再挪一寸。
他终于离她越来越近,眼看着就可以把她揽在怀里,康王再再再再挪了一寸。
然后,只听得一声惊呼,板凳——它!翻!了!
一个长条凳,康王不断的往月婵那里挪,两个人的重量都集中在了一端,能不翻吗?
俩人顿时摔倒在地,电光火石之间,康王下意识的收紧了左手,揽住了月婵的腰,把她揽进了怀里。
这么矮的凳子,俩人也不会有什么事,只是康王裹着棉布的右手心着了地。
月婵怕他伤到了手,尤其是二次伤害到了之前的烧伤,“把手摊开,我看看。”
康王把手心摊开,月婵将棉布解开,松了一口气,“伤口要好了呢。”
月婵摸了摸康王的手心,康王身体素质好,新陈代谢快,身体康复的速度也快,没几天,手心的烧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需涂上生肌玉骨膏,慢慢的淡化伤痕。
康王扣住月婵的手,与她十指相握,“嗯。”康王的心里甜丝丝的,真棒,摔了一跤,又可以英雄救美了,还抱了王妃的腰,牵了王妃的手。
月婵眨眨眼,抽了抽自己的左手,没抽出来,扭了扭身体,也没挣开他的怀抱,“弟弟,能不能把手放开?”
“嗯?”不是很想松开手呢。
月婵用右手往上指了指檐外飘着的鹅毛大雪,又往下戳了戳青石地面,“我们现在还坐在大雪飘飘的青石地板上。”
“噢!”
……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月婵偷瞄了康王一眼,康王察觉了她的眼光,眼神慌乱的东看西看,又热情似火的看了回来。
弟弟,他究竟肿么了?
神经大条的她完全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从冬狩回来后,康王就老是偷偷看她,被她抓包了,又垂下眼不看她,或者用一种情窦初开的羞赧的小媳妇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更加黏她。
算了,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做点其他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弟弟,你教我玩弹弓吧。上次看你在围猎场,一个小石子就能把那么粗的冰棱子都打下来。我当时就好佩服你,一直想学学呢。”
“好啊。”康王的弹弓就别在腰间,他抽出弹弓,拾起一个小石子,把弹弓和石子放到了月婵手中。
“咱们打那棵树上最高的冰棱子吧。”月婵举起弹弓,做出一个准备发射的动作,康王站在她的身后,手把手教学,一手抬住她举弹弓的胳膊,一手握着她捏着小石子的手,站的尤为亲密。
“眼睛看着那个,手再抬高一点……左边挪一点……”
月婵跟着康王的指导,调整着自己的姿势,“是这样吗?”
康王心猿意马的趁着这个机会,悄咪咪的贴近了月婵几寸,“对,手肘再抬高一点,位置就差不多对准了,可以打出小石子了。”
“好,你放开手,我要发射了。”
“好。”康王放开两只手,却没有退开,而是不动声色的又想去揽她的腰。
月婵抬高手肘,往后用力拉开皮筋,腰上被康王揽住就揽住了吧,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他居然伸手在她的腰间摸了摸,月婵有些怕痒,这样从刺激下,手上一松,砰的一下,小石子没打出去,手肘倒是一下子戳到了康王的脸。
月婵吓了一跳,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的手肘子这么硬壳都疼,别说康王的脸了,“你没事吧?”
康王捂住腮帮子,摇摇头,“没事。”
她拨开康王捂着腮帮子的手,左瞧瞧右瞧瞧,确认没有肿,没有流血,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又摸了摸自己的腰,刚才康王的手在她腰间游走的感受真的很奇怪,好像整个人都麻了,月婵很不习惯,弟弟以前虽然偶尔也会抱抱她,但从来也不会摸来摸去,“你刚才摸来摸去的,做什么?”
康王用一种羞赧的小媳妇的眼神,欲语还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垂下眼,耳根子红红的,没说话。
弟弟,怎么了?
最近很不寻常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婵想来想去,思来想去,反反复复想了又想,月婵忽然灵光一闪,她觉得她很有可能理解错了,康王看她的眼神并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羞赧的小媳妇眼神”,这一系列症状,很可能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月婵其实也不知道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人的症状到底是怎么样的,对这个没有太深的了解,大概知道是人在遇到危险之后,心灵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而产生了敏感、焦虑等等情绪影响了正常的生活。
让她再来捋一遍时间线,康王在围猎场,先是和她一起掉进坑里,虽然那个时候康王还很淡定,但是毕竟有她陪着,后来遇到了大火,他一个人在坑底受到死亡的威胁,差一点……虽然后来爬出了坑,但手还是被烧伤了,很痛的!身体和心灵受到了双重伤害!
再结合,康王遇到了这件事后的这一系列不寻常的表现,慌慌张张、不看她、脸红心跳、偷瞄她、超黏人、晚上睡觉还要牵她的手、总是悄悄咪咪的想要与她有肢体接触……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这些若是在平常时候,理解成“情窦初开的羞赧的小媳妇行为”,倒是能说的过去。不过是这可是在他受到死亡的威胁之后,这就不一样了。
这桩桩件件,理解成创伤后应激障碍好似更为贴切。
或者说,用月婵的理解通俗一点讲,就是被吓到了。
他的身体和心灵遭遇双重伤害,心里一定是变得比平常敏感,比如表现为爱脸红,用黏乎乎的眼神看她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摸来摸去的肢体小动作是因为想要潜意识的想要更靠近他人,从他人身上找到依靠。
要想个办法帮助弟弟迈过去这个坎,月婵心里想!
月婵又瞅了瞅巴巴凑过来,黏乎乎的牵着她的手的康王,可是,该怎么做呢?
书到用时方恨少,月婵对心理学没有太深的了解,仅知道一点皮毛,抠破了脑袋,想出了几条她觉得可能有帮助的方法。
倾听。
陪伴。
帮助他正视恐惧,让他知道他当时有能力,未来也会有能力战胜困难。
转移注意力,做点其他能让他开心的事,拥抱现在的快乐,而不是沉湎于过去的危机。
“弟弟,我刚才打的不够好,你示范一个给我看看吧。”
“行,小仙女,你看好了。”康王对着树上挂着的冰棱子射出了一发小石子,小石子打落了树上最高处的冰棱子,冰棱子掉下来又击中下面树梢上的冰凌子,冰棱子再往下掉,又击中了最下面树梢上挂的冰棱子。
瞧瞧人家,就是玩弹弓,都能玩的这么有水准,月婵又是发至肺腑的星星眼,“你好厉害,百发百中,还能以一打三,一箭三雕。”
康王心里偷着乐,努力压抑着自己上翘的嘴角,“还行,也就一般般。”
弟弟这么有水准,以后就算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打弹弓这个技能也许就能起到重要的作用,值得鼓励,要让他明白,他是有能力再次战胜困难的,增加自信,这样有助于减少对未知困难的恐惧。
一定要多夸夸!用力夸!使劲儿夸!彩虹屁,走着!
“这哪是一般的水平啊,我看京城里就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月婵比了一个举哑铃的姿势,戳了戳自己的肱二头肌,“这需要臂力、专注力,”又用大拇指和食指按住上下眼睑,使劲儿掰开双目,“还需要看的远、看的准的视力。”
康王被她这个使劲儿掰开眼的动作给逗的噗嗤一笑。
诶,笑了!笑了!人开心了,那些负面的情绪也就没了。原来弟弟最吃的是夸奖这招啊。
“弟弟,你看你身体如此强壮,打弹弓的技能又如此高超,我相信你,以后就算再遇到什么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你说,是吗?”
康王笑个不停,“小仙女相信的,我都能做到。”
很好,很自信嘛。这么自信的人真的是PTSD吗?月婵有些自我怀疑。
康王举起弹弓,摇了摇,“小仙女,还学吗?”
月婵坚定的点点头,“学!可是……”
“可是什么?”
月婵道,“可是我的力气太小了,我觉得我练一辈子都不会有你的臂力。冰棱子就算能瞄准,打的中,也不可能把它们打的下来。”
康王勾唇道,“谁说玩弹弓,只是用来打冰棱子的?”
月婵摊摊手,“我也不想用弹弓来打.小.鸟。”
康王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上,“你等等。”
月婵目视着康王走到梅花树下,摘了几个待开没开的花骨朵,然后举起弹弓瞄准了她。
月婵歪歪头:“???”
康王捏住花骨朵,用它们代替小石子当做子弹,然后微微向上转动了一下弹弓的发射方向,然后放开手,将弹弓往天空一射,花骨朵飞到天空中,花蕊在月婵的头顶不远处,从中间炸裂开,花瓣立刻四散开来,纷纷落下,就像是下了一场花瓣雨,把月婵包裹其中,甚为美丽。
月婵伸开手,一片花瓣掉落在了她的手心。
月婵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对康王的崇拜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般泛滥不止,“原来弹弓还可以这么玩!弟弟,遇到你,我觉得我每天都在打开惊喜盒子。”
康王又拿起弹弓,向着月婵发射了几个花骨朵,“遇到你,我也是。”
……
冬天,夜黑的早,又冷的出奇,众人都早早的歇下了。
房间里烧着炭,但毕竟不比暖气,月婵还是要在香喷喷的被窝里才能过活。
月婵躺在床上,向还没睡下来的康王勾勾手指头,“弟弟,来吧。”
康王喉头一动,“你说什么?”
月婵将手放到脑后,坦然的笑道,“来睡觉啊。”
康王红透了脸,吹了灯,“嗯。”
康王一上床,月婵便很自觉的滚到了康王的怀里,对待这种因为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而产生惊吓不安的人,陪伴总是没错的吧。
“诶诶诶,你解我衣服做什么?”
“你不是说……睡觉吗?”
“可我们以前不都是这样睡的吗?弟弟,我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你从围猎场回来以后,就变得有点和以前不太一样。你是不是在围猎场受到了惊吓,所以变得特别黏人,眼神飘忽,有点焦躁不安,喜欢触碰我,因为缺少安全感,是吗?”
康王的手一顿,“你觉得我做的这些,都是因为我受到了惊吓?”
“不是吗?”
康王转过身,用背对着她,闷闷道,“还不是因为你说,你从来不是把我当弟弟,而是当做丈夫。”
“对啊,我是说过。”月婵听出了康王闷闷的声音,捕捉到了他不开心的小情绪,月婵用一只手撑住头,另一只手掰了掰康王的肩膀,“相公,你怎么啦?”
任凭月婵怎么撒娇,康王还是不理她,月婵索性直接从康王紧紧的身后抱住了他,“相公,相公,相公……”
康王转过身,面对她,将她扣进了怀里,自己的一腔小情绪被她的几声撒娇就击溃了,他哪能舍得怪她呢,“诶,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怪我太心急了。”
也怪自己什么都还没有告诉她,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她这么单纯,猝然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反而容易令她陷入危险之中。既然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又怎么能向她发脾气呢?
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做的是想办法越早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后将一切都告诉她,真正在她面前做到全部的坦诚,让她拥有真正的自己,自己也拥有全部的她。景平啊景平,你太心急了。
月婵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