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青梅
瑶英唇边含笑,时不时和曼达公主耳语几句。假如她的眼睛没有受伤,那双明眸一定盈满欢快笑意。
香气沁人。
昙摩罗伽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青春活泼,妩媚动人。
也许她一直如此,只因为顾忌着他是个僧人,所以从不在他面前流露出这一面。
他站着发了一会儿愣,握紧佛珠,背过身,立在暗影中,出神良久。
长廊幽暗。
有人跪在帐篷外劝曼达公主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曼达公主嘟囔了几句,乐曲声停了下来,少女娇俏的笑声在夜色中袅绕,袅袅不绝。
昙摩罗伽踏上石阶,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一群人走了过来。
“公主,您和曼达王妃谁输谁赢啊?”
瑶英轻笑,“我们以舞会友,为什么要论输赢?”
“公主和曼达王妃跳的那个拓枝舞真好看……”
说话声越来越近,又忽然停了下来。
“忘了拿……”
脚步声跑远了。
昙摩罗伽等了一会儿,从暗影中走出。
“谁在那里?”
一声轻轻的疑问。
昙摩罗伽抬眸。
瑶英立在廊柱前,云鬓散乱,面庞潮红,彩绦飘带低垂,衫裙如云雾轻薄,绰约肌肤若隐若现,月华勾勒出起伏的线条,雪白香肌渗出细汗,朝着他的方向轻问。
月夜下,她蒙着眼睛,一双唇红得艳丽。
昙摩罗伽闭目了片刻。
“是缘觉吗?”
他久久不吭声,瑶英又问了一遍,伸出手,往他的方向走过来。
她刚好站在一处拱形穹顶下面,绘满青绿枝叶的廊柱下有一道阶梯,她看不见,一脚踩空,身子往前一栽。
昙摩罗伽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隔着薄薄的轻纱,她柔滑光洁的手臂在他掌中滑了过去。
瑶英一下没有站稳,扑进他怀里,拽住他的衣袖,仰起脸,笑得狡黠:“法师,我就知道是你。”
昙摩罗伽扶着她娇软的身子,问:“怎么知道是我?”
“这里应该有人守着的,你来了,他们才会退下……”
瑶英累得浑身酸软,人有些懒洋洋的,嗅了一下他的袈裟袖摆,说,“而且我闻到你身上的香味了。”
倏地,一道电流涌过身体,昙摩罗伽垂眸,捏紧袖中的佛珠。
瑶英什么都看不见,没有觉察到他的僵硬,问:“什么时辰了?法师怎么过来了?”
昙摩罗伽看着她。
她微微细喘,抱着他的胳膊,彩绦飘带也缠到了他身上。
花香里浸了汗水,香气愈发浓烈。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靠近,她的侍从找了过来。
瑶英回头,刚要开口说话,昙摩罗伽鬼使神差地抬手,握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转了个身,躲进刚才他站立的花藤后面。
枝叶缠绕着伸过来,带了夜露水气,将两个人缠裹其中。
瑶英茫然地抬起头,小声问:“怎么了?”
昙摩罗伽一语不发,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相对而立,她站不稳,他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感觉就像抱了一团软玉,春水般细柔,风微微一吹,就会化在他怀里。
呼吸缠绕,气息交融,她仰起脸看他,红唇微张。
昙摩罗伽低头,离她越来越近。
月光从藤蔓细缝间筛下来,映在他身上,他眉眼沉静,周身似有佛光轻笼。
瑶英感觉到他身上仿佛有些发烫,呆呆地看着他。
下一刻,他滚烫的手指按在她后颈上,轻轻用力,把她按进怀中,唇落到了她发顶上,就像在峡谷的那次,只是轻轻地、克制地蹭了一下头发,一触即分。
瑶英身上也渐渐热起来了,依偎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微微战栗。
“公主!公主?”
缘觉的声音在长廊里回荡。
昙摩罗伽放开瑶英,紧攥的佛珠在掌心留下一道印记。
这晚,瑶英还是回这边庭院睡。
昙摩罗伽在静室打坐禅定。
她和曼达公主闹了半夜,实在是倦了,洗漱之后更觉疲惫,翻来覆去了一会儿,睡了过去。
听她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昙摩罗伽睁开眼睛,起身,绕过毡帘屏风,走到长榻前,坐下。
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一点都不担心一室之隔的他会不会做什么。
什么都不计较,自然是不怕的。
昙摩罗伽久久凝视瑶英,碧眸里隐隐有波澜涌动,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唇。
她的唇比醍醐还柔软。
经书里诱惑佛陀的三魔女妖冶美丽,幻化成千娇百媚的美人去魅惑佛陀,佛陀毫不动念,冷脸以对。
她什么都没做,他便心生欲念了。
以前,他的欲念不过是把她留在身边,希望她能长久陪伴自己,眼中只有他。
现在,他的欲念掺杂了身体上对她的渴望。他自幼修习佛法,心性淡薄,从未感受过这种身体上无法抑制的欲|望,像一把烈火熊熊燃烧,只有她能浇灭这团炽烈的火焰。
昙摩罗伽一夜没睡。
翌日,她还没醒,他先去了王寺。
般若过来取昨天那些经卷,问:“王,您会出席辩经大会吗?”
昙摩罗伽合上经文,摇摇头。
“法会大典由其他寺僧主持。”
他修的道,注定和其他人不同。
般若失望地退下了。
☆、发带(开头加了一段话)
曼达公主离开的时候, 瑶英没有去送,答应陪她跳舞就算是为她送行了。
天竺医官这次没有跟着她走, 留下继续跟着蒙达提婆法师。
……
几天后, 赤玛公主和驸马阿克烈的婚礼如期举行。
公主是昙摩罗伽唯一的姐姐,驸马交游广阔, 婚礼当天分外热闹,圣城万人空巷,百姓携老扶幼, 在长街边观看新娘的花车经过,朝中官员、军中将领、附近的领主都应邀出席了这场热闹的婚宴。
宴席之上,鼓乐喧天,众人喝得大醉酩酊。
驸马阿克烈为人忠厚,同僚们灌他酒, 他来者不拒, 从早到晚, 嘴角一直咧着,红光满面。
仪式过后,一身鲜亮新郎盛装的阿克烈在同僚们的簇拥中, 带着同样盛装的赤玛公主去大殿拜见佛子昙摩罗伽,接受他的祝福。
昙摩罗伽端坐于殿前, 看着阿克烈和赤玛公主并肩走进大殿。
侍从抛洒鲜花, 送来盛了清水的金盘,赤玛公主接过金盘,走到昙摩罗伽面前, 朝他跪了下去。
众人吃了一惊,目瞪口呆,驸马阿克烈也一脸惊讶。
赤玛公主手捧金盘,像一个虔诚的信众那样,匍匐着上前,朝昙摩罗伽叩拜行礼,亲吻他脚下的金毯。
“罗伽,我骄纵任性,放不下对张家的仇恨,这些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今天我要嫁人了,我有了丈夫,以后还会有孩子,驸马劝我忘记仇恨,迎来一个新的开始,我会试着放下仇恨,好好和阿克烈过日子,为他生儿育女。不论从前你我之间争吵过多少次,今天是我的大婚之日,我希望你能真诚地祝福我,以后我们忘了以前的不愉快,好不好?”
“王,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她仰起脸,慢慢地道,语气真诚,姿态谦恭。
驸马阿克烈也跪了下来,握拳行礼:“王,公主从前确实有放纵之处,求王宽恕她。”
殿中诸人面面相看,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佛像前,缕缕香烟静静弥漫。
毕娑满脸不敢相信,呆了一呆后,欣喜若狂,抬头看向昙摩罗伽,神情期待。
昙摩罗伽抬眸,迎着众人的视线,接过金盘,饮了一口清水。
殿中诸人如释重负地舒口气,喜气洋洋。
昙摩罗伽拿起金杖,在驸马和公主两人眉心点了一下。
“日后当互相敬重,互相扶持。”
阿克烈笑得眼睛都睁不开,合十拜礼,“今天,臣在佛前立誓,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公主,好好效忠王,臣若对公主有丝毫不敬之处,愿凭处置!”
众人哈哈大笑,拥着两位新人离开。
……
婚礼当天,高昌使团也收到了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