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莓小团
“二叔,你怎么能把错按在夫君身上!”这是什么理论,崔妙之都气笑了,正要替萧策辩解,肩上却有了点点的重量传来。
萧策按住了即将动怒的妻子,“二弟所言不差,我也有管教不力的责任。”
岳父岳母心心念念着女儿吃得惯不惯,担心她想家,还耗资千万金运送来家乡的果实,爱女心切令人动容。
但是他并没有在父亲走后担起长兄如父的担子,相反大多数时候他都想不起来自己这个妹妹,觉得有了锦衣玉食就够了,并没有过问过谁在教导她,她长成了什么样。
祖母年事已高,且要坐镇后方,也实在没有精力分心照顾萧韵。
王氏出身并不高,眼界有限,把萧韵教得任性自私到了这般田地,说起来自己这个妹妹也是可怜。
如今二弟点醒了他,然大错虽没有铸成,但是人还是要罚的,不然自己家人约束不好,如何约束底下人。
“二弟回吧,我会斟酌后与祖母商议的。”萧策发话了。
掖庭
张远端坐在大案后,命人提来犯人燕女萧女。
“张远,你这是何意?胆敢动我,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二人被推搡着过来,萧韵怒斥。
这会子她镇静下来反而不怕了,她是堂堂东海侯之女,天之骄子,谁敢对她不敬。
一旁的燕瑰还是一副好像此事与她无关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惧怕的神色。
看到她这副模样,萧韵就气不打一出来,忍不住上前撕扯起来。
“贱人害我,若不是受你蛊惑,我何至于沦落到此等境地!”
燕瑰一把推开萧韵,冷笑着反驳,若不是她心中有私念,又怎么会与自己站在同一条船上。
二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张远拍了惊堂木,大喝道,“大胆,掖庭令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跪拜认罪!”
“你好大的胆子,敢让我跪你,不掂量掂量自己担不担得起!”萧韵被人拉开,将怒火转向张远。
“萧氏,你跪的不是本官,是这三宫的规矩,本官当不起,规矩却当得起!”张远铿锵有力的驳斥,命人按二人跪下。
萧韵红着眼睛,抵死不跪,和人扭在一处,发髻散乱,完全没了贵女的风范。
掖庭的宫人也不敢真的伤到了她,正在此时,张内侍来传话,主公命他来将二人带走亲审。
张远也正头痛,第一次见贵人们在他这里闹将起来。
这两人性子都不是吓大的,犯了大错不知悔改,偏又身份高贵,纵然他想不顾情面严判,就怕各路人马阻碍。
这下好了主公亲自定夺,他乐得省事,忙不迭的将人送走。
永寿殿
燕山夫妇跪在安夫人及豫章公主面前殷殷哭诉。
“子不教父之过。”燕山铁骨铮铮一辈子,此时此刻在安夫人面前痛哭流涕,“老夫人,您怜她可怜,让我代她受过吧,她只是一时魔怔了,我替她受罚,她会悔过的。”
“公主,公主。”燕夫人膝行至豫章公主身前,抱着公主腿哭求。
“那天我生瑰儿,夫君在前线随老主公征战,是您来府中坐镇的,她生下来以后您是第一个抱她的长辈,求求您了,再救她一命吧。”
豫章公主不忍,闭了闭眼睛,此事她想替儿媳侄女讨公道,但是真正做主的却不是她,都是做母亲的,她何尝不明白燕夫人心里的痛苦。
那时她已经和离,并不能常常见到萧策,心里时常难过不舍,且男孩儿本就不甚贴心,在霍姿没有出生的那许多年里,燕瑰也带给了她许多安慰与快乐。
只是长着长着,这些孩子都不一样了,人大了,心也难猜了。
“老夫人,此事我不再追究了,且看宣德殿那边如何处置吧。”
她熟悉宫规,这个罪名的惩罚差不多要二十年苦役,燕瑰性格骄傲刚烈,怕是宁愿自裁也不会受这份屈辱的。
燕山千恩万谢,砰砰冲着豫章公主叩头,砸的安夫人心都疼,别过眼去不忍心看。
豫章公主起身扶起燕夫人,她们是至交姐妹,情同手足,不知道为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公主,公主求求您再跟大公子求求情吧,夫君腿不好,他撑不住劳役的。”燕夫人不肯起,闻言公主松口,忙不迭的跟着夫君叩头,力气大的连钗环都震得飞了出去。
“不要再说了,公主已经开恩了。”燕山拦住妻子,不让她再说下去。
燕夫人失声痛哭,“可是你们谁我都舍不得啊!”
“罢了!去把策儿叫来吧。”安夫人捶膝叹息,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一个个都不让她省点心。
宣德殿
晚霞的光辉洒满了殿前的丹墀,萧策在陛上负手而立,沉默了良久,他刚刚自永寿殿回来,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妻子。
“夫人不去劝劝主公?”郑妪担心,感觉本来主公站在娘子这边,但是二公子来过后主公又去了老夫人处,回来后决心好像动摇了。
崔妙之叹息,没有什么好劝的了,他主意已定。
她的确是抢了原本属于燕瑰的位置,心中也有愧疚,一直想弥补。
但是对方若想置她于死地,她就不得不心狠手辣一次了。
因为有愧,所以她的底线是可留燕瑰性命,但是必须在她眼前消失的干干净净,再不能打扰她的生活。
若她没有生在乱世,绝不会做这样鸠占鹊巢夺人夫君的不齿之事,可是如今她却不后悔,也许她的心也变冷了。
“鹄儿,我决定将韵儿嫁与凉州程度之子程辉。”
萧策做了定夺,这是毋庸置疑的决定了。
“夫君,听闻程辉不良于行。”崔妙之有些惊讶,她早就将这些世家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前凉州刺史程度膝下有一女一子,长子天生无法行走,现在的凉州由长女掌管。
在北方的众诸侯中,凉州是唯一主动归顺萧家的。
当时除司隶外,北方已经基本纳入萧策羽翼下,凉州连接西北各邦,实为冲要,萧策集结五十万兵力,欲一举拿下,势在必行。
只是战书都下了,不想阵前凉州却突然主动求和。
无他,原来程度在巡防时被内奸重伤,连床都下不来了,别说上阵打仗,但是儿子又是那个样子,只得由巾帼不让须眉的长女主事。
萧策抚摸着崔妙之因为惊讶瞪大的眼睛,缓缓说,“我即将安排大军南下,如今得给凉州些恩惠,不要在此时惹是生非。”
“但韵儿犯了大忌,祖父当年也是被内奸所害,此罪不能轻饶,就让这辈子她留在凉州吧,和王氏一东一西,再也不能相见了。”
夫君不顶事,子嗣上就无法保证,这样的处罚对于萧韵来说也不能算轻了。
“那燕氏呢?”她还是更关心萧策对于燕瑰的决定。
“送她回幽州吧,那里还是她长兄燕淮在镇守,原是我对不起她,但这次委屈你了。”
崔妙之闻言却长舒了口气,这样的结局最好,“夫君,这个人情可否让与我来做?”
她对燕瑰也有愧疚,面上算是化解一些两人的恩怨吧,但是想必今后燕瑰想起来她这个人情,也会堵得吃不香睡不着。
萧韵她是恨的,自己真心对她好,这白眼狼却恩将仇报,那就用她来赚个大度贤德的名声,其他人有几个知道程辉不能行走的。
反正她嫁得远远的,上头有个实在强势的大姑子,不会像自己这般好说话,乐得眼不见心不烦。
萧韵哪里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的,暗自庆幸她们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却被老夫人直接派人押进了永寿殿,勒令她出嫁前不得出殿门半步。
燕山夫妇感恩戴德地来带走燕瑰,却见她怔怔愣愣的,又揪起心来。
原来听闻崔妙之高抬贵手放了自己,她简直比吞了苍蝇还恶心,真是宁愿自裁也不肯领她这份人情。
可是看到老泪纵横的父母,心又软了下来,答应了崔妙之的条件。
“我儿不怕,父亲这几年也无什么事情了,你先过去,我和你母亲明年也回幽州老家,咱们在那里和你大哥团团圆圆的。”
燕山喜极而泣,这是他老来得女,千娇万宠的,受了大委屈,他不能给她申诉,逼得她走了错路。
以后全家人都回幽州去,离长安远了也就不想了,再找个可靠的人好好嫁了,就是嫁不了没什么,他们老俩口陪着闺女。
这件事情后,安稳的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转眼间盛夏就到了,蝉鸣阵阵,惹得崔妙之中午睡不好。
前几日荆州和益州来了消息,李铎的嫡女被封为皇后,已经启程前往襄阳了。
这个不同于李媛的女子,将替代自己曾经的位置生活,想想那些遥远而又艰难的岁月,崔妙之真心替这个女孩子难过。
翻来覆去的,崔妙之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看看书静静心。
思来想去的,还是走到案前提笔给父亲写封家书。
最近时局有些动荡,得叮嘱父亲早做打算,刚刚封好信封,就听见郑妪来道,崔文来了。
宝成票号生意越做越红火,在长安也算站稳了脚跟。
如今中秋节快到了,崔文想着和端午赛龙舟送粽子一样,联合几家米粮铺子在长安周围开粥棚,以崔妙之的名义做善事,来请她的示下。
崔妙之自然是应允的,她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想要在北方宣扬巩固自己贤良的名声,长安城内已经宣传的差不多了,该往外走一走了。
“你只管放手去做,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直说就是。”崔妙之笑道。
顺手将手里的信也递给了崔文,吩咐他近期有自己人往扬州去时带上,必要亲手交给父亲,她就不再让萧策这边的人单独跑一趟了。
崔文应是,将信妥善的收入怀中,又问了几件生意上的事情,方才告退了。
乎乎尔在殿外探头探脑的,如今长得也大了,调皮捣蛋,下水爬树,让人十分头疼。
萧策每每看见总要黑脸,长乐宫中最闲的就属这蠢物了,上次的荔枝送来,竟被这蠢物偷吃了大半。
这千金难买的果子是他夫人心爱的,萧策想想都心疼,崔妙之还笑他吃就吃了,怎么计较起来跟个小孩子一样。
“你嘴里是什么?”崔妙之命人将乎乎尔口中叼的物件取出来,不分什么东西,它都要尝,真是个小馋猫。
琼枝安抚了半天才将东西取了出来,却是个香囊,里面有些风干的花瓣,怪不得吸引了乎乎尔。
“不知道谁掉的,被它捡到了。”琼枝取笑,香囊的针脚还算细密,只是上面绣的竹子实在不太好看。
“夫人,您看这花样。”琼枝呈给崔妙之,女孩家喜欢花啊鸟啊,这根粗粗胖胖的竹子不像女儿家用的。
“估计是年纪大点的侍女有心上人了,你去看看最近放一批出去吧,别让她们在这里浪费了好年华。”崔妙之笑道。
内侍宫人多有结伴的,相处久了爱意萌生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年轻的侍女还是放出去另行婚配的好。
主仆二人正商量着,郑妪拿了几个锦盒过来。
后日萧韵就要出阁了,添妆本是风俗,崔妙之虽不愿看见她,但是众人面前礼数要到。
“这支凤凰东珠金钗和这副红宝石头面吧。”
在她的陪嫁中不算多贵重,但是在萧韵的陪嫁中那就是上上品了。
萧韵的陪嫁如今原在她手上代管了几个月,有些什么东西她是一清二楚的。
前几日已经和安夫人及她本人交接清楚了,一分没少但也没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