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苏梨泫然欲泣地收回了视线。
——
殷翃回京要走半个多月,他不想在京城的家多待,时间算的很准,这时出发,大概正赶上除夕那日进京。
他与苏梨一起坐在了马车里,车外只带了两个侍卫。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朝京城而去,单调而乏味,再加上风冷飕飕的,大多数时间苏梨都窝在殷翃的怀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赶个路竟然赶出了度蜜月的味道。
进京路上,苏梨没有发现什么机会。
到了京城,苏梨直接被殷翃金屋藏娇了,殷翃早出晚归的有很多应酬,但每晚都会回来陪苏梨过夜。
苏梨看得出来,殷翃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家。
这点让苏梨很欣慰,殷翃对这个家没有归属感,那他是否娶她就不必在乎父亲继母的意思,一个人在外面先斩后奏,到时木已成舟,京城这帮子人便奈何不了她与殷翃。
所以,苏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殷翃主动提出娶她为妻,而非纳她做妾。
京城的几天匆匆而过,殷翃要带苏梨回晋城了。
回去路上没有去京那么赶,途径一座大城,苏梨撒娇说屁股颠得疼,想在城里休整一晚再出发。
殷翃揉她一把,笑得意味深长,然后吩咐侍卫去找客栈。
此时才中午,殷翃心里惦记着坏事,饭后就带苏梨回房了,抱着她痞笑:“心肝说说,是路上坐马车颠,还是现在更颠?”
这厚颜无耻的样,苏梨狠狠咬了他肩膀一口。
两人快快活活地歇了晌午,睡醒后殷翃让苏梨换上女装,要带她出去逛逛。这边离晋城很远,不怕遇到认得盛家二太太的人。
苏梨貌美,艳光四射地走在街上,几乎吸引了所有路人的视线,只是当那些人看到脸上一道狰狞疤痕的殷翃,本来惊艳痴迷的路人顿时吓得脸色大变,匆匆走开了。
殷翃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单独出门的时候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现在那些人看他与苏梨的眼神,分明是在惋惜如此美貌的女子怎么委身给了他,好像他配不上苏梨一样。
就在殷翃暴躁地迁怒苏梨想加快脚步离她远一点的时候,一只小手忽然藤蔓般缠了过来,纤细的指头挤进他粗糙的指缝,紧紧地与他相握。
殷翃心头大撼,低头看去,对上小美人温柔似水情意绵绵的美丽眼睛。
“大人慢些走,我快跟不上你了。”苏梨挽着他的胳膊道,嗔怪又亲昵。
她看他的眼神,让殷翃觉得,他就是她的天。
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殷翃忽然不在乎过往路人的窃窃私语了。
他带苏梨去了附近一家首饰铺子。
两人正在二楼招待贵客的雅间挑着首饰,街上忽然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专心挑首饰的苏梨动作一停,放下首饰走到窗前,朝外看去。
是一条长长的迎亲队伍,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笑得喜气洋洋,新娘子坐在花轿中,谁也看不到她的容貌。
察觉殷翃也朝这边来了,苏梨立即换上一副痴痴殷羡的神色,目光渴望地看着那顶花轿。
“在看什么?”殷翃先看到了她羡慕的小脸,才看向街上。
“没,没什么。”苏梨强颜欢笑,继续去挑首饰了。
殷翃皱眉,再看那顶花轿,他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情。
哪个女子不想风风光光出嫁给人做正妻?她一定是触景伤情了。
再去陪她挑首饰,殷翃发现她没有了刚刚的好兴致,最后随随便便挑了一根比较便宜的簪子,晚上吃饭,她也没什么胃口,回到客房更是直接躺下了,窈窕娇小的身子背对他蜷缩在床内,就像想吃鸡腿却吃不到的小孩子,甚是可怜。
今日之前,殷翃从来没有想过娶她为妻,毕竟她身份低微,毕竟她已经同意做他的妾室。
可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殷翃躺下之后,看着客栈的房梁,殷翃不禁思索起来。
他都三十多岁了,以前不想娶妻,是不想再出一个宁可自尽也不想嫁他的姑娘,现在他遇到了一个真心爱慕他的女人,一个可以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那他为何不满足她的心愿,直接娶她为妻?让她给他生的儿女做堂堂正正的嫡子女?
殷翃存了这个念头,但他并没有说出来。
苏梨仿佛也只是一时羡慕,第二天随殷翃赶路时,她又恢复了只要跟他在一起便非常满足的欢快模样。
她这样无欲无求的,不仗着他的宠爱提不符合身份的要求,殷翃却更怜惜她了,抱着她亲道:“等着,再过三个月,等你出孝了,我送你个好东西。”
苏梨装糊涂:“什么好东西?”
殷翃笑而不语。
苏梨心里也在偷笑。
幸亏殷翃是个感情上头脑比较简单的武将,换成盛元庆那老狐狸,她这点手段早就被盛元庆看透了。
赶路无聊,苏梨设想了下如果盛元庆有心计又有权势,真对上这样的男人,她能怎么办?
倒也不是毫无生机,只是要多费一些时间,多费一点脑筋罢了,是人就有弱点,就像这世,盛元庆的弱点便是他急于攀附权势,苏梨能成功搭上殷翃,虽然有运气成分,何尝不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倘若她没有及时利用盛仲常的爬墙,这时她还给盛元庆做小情人呢。
——
过了年时间仿佛好熬了很多,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春天也要到了。
苏梨也没有把握殷翃所谓的惊喜真的是妻位,距离纳妾之礼没几天了,殷翃再一次过来看她时,苏梨不想给他。
殷翃追问原因。
苏梨嫌弃地看着他:“再过几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总兵府了,何必再多喝一次避子汤?大人暂且忍一忍不行吗?”
原来是为这个,殷翃笑道:“反正只差几天,这次你不喝也行,真怀上了说明我该当爹了。”
苏梨先是高兴,高兴没多久,她想到什么,颓丧下来,耷拉着脑袋道:“还是继续避子吧,大人还没有娶正妻,哪有妾室先生庶子的道理,我是占便宜了,传出去却会连累大人难以娶到名门闺秀。”
苏梨想,殷翃再直男都是名门子弟,应当知道正室进门前不好有庶子的规矩。如果殷翃真的要娶她,听了她的话,一定会马上劝她不必担心,反之,殷翃犹豫了,或是直接同意苏梨继续喝避子汤,就说明殷翃准备的惊喜并非苏梨想要的。
苏梨竟有一点点紧张。
然后,她听殷翃笑着道:“想那么多做什么,你是我的女人,我让你生你就生。”
苏梨就放心了。
——
殷翃娶苏梨为妻的计划需要盛元庆配合,所以他提前找盛元庆商量过了。
盛元庆真的没想到芍药竟有本事将殷翃迷成这样,连她低贱的身份都不介意。
但这对盛元庆来说是好事,芍药在殷翃那边的地位越高,对他的助益就越大。
盛元庆开始紧锣密鼓地操持起来,还要给苏梨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盛仲常察觉此事,不禁一人独醉,黯然神伤。
第65章
盛家父子还在守孝, 盛元庆给苏梨找了一位世交长辈做干爹干娘,让苏梨从那边出嫁的。
苏梨嫁的非常风光, 盛元庆为她准备了一份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不输于他的亲妹妹,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盛元庆的这份嫁妆是为了讨好总兵大人的,如果苏梨嫁的是一个普通人, 盛元庆给出八抬嫁妆都算是大善人了。
除了这些摆在明面上的嫁妆,盛元庆还送了苏梨一万两银票。
苏梨捏着那厚厚一叠银票, 只觉得烫手,将来如果出了什么事盛元庆想反咬殷翃一口, 这万两银票便是物证。
花烛夜酣畅淋漓一番过后, 苏梨将装银票的匣子拿了出来, 打开给躺在那里回味的殷翃看。
殷翃一惊:“哪来的这么多银票?”
苏梨道:“我出嫁前盛老爷塞给我的, 无功不受禄,当时我就不想收, 他好像很生气,我没办法只好先收了。”
殷翃冷笑:“他是想通过你贿赂我,他送你的嫁妆名义上是盛二太太嫁过去他们家准备的那份,那是你姐姐用命换来的, 他转交给你,我才没有反对,但这一万两银票我必须给他退回去。”
苏梨便盖好匣子双手交给他,还帮他出主意道:“大人不能私底下退, 最好找个人证,证明咱们没有收他的贿赂。”
大事上殷翃考虑得很周全,匣子放到一旁,他意外地打量苏梨:“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你怎么一点都不贪?”
苏梨笑道:“我这样的身份,能嫁给大人做妻子已经是老天爷格外开恩了,如若不知足还想贪银子,我怕以后会遭报应。”
殷翃赞许道:“你年纪不大,也没有读过多少书,道理倒是通透。”
苏梨无意识地道:“都是听老太太说的,她常念叨说老天爷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平时吃吃小亏是好事,真要是一点小亏都没有,将来老天爷必定会降下一次大的一起给补回来,舍小亏而求大亏,不好。”
殷翃一边听一边点头,刚要夸她口中的老太太想得透彻,忽然眉头一皱,盯着苏梨道:“老太太?”
苏梨眼睛睁大,脸色也变了,语无伦次地想要撒谎糊弄过去,说老太太是她老家隔壁的邻居。
如果她不结巴,殷翃或许会信她,她目光闪烁言辞结巴,分明是另有隐情,而且看她惶恐的模样,还是一个可能会让他动怒的隐情!
她与什么老太太的过往会让他动怒?还是一个能说出那种大道理的老太太?
殷翃忽然想到了盛元庆。
盛元庆不是刚死了一位据说十分厉害的老娘吗?盛老太太才死不久,她养在身边主动给她冲喜的盛二太太芍药也因为一场意外的走水活活烧死了,更巧的是,芍药刚死,盛元庆马上又接了她孪生的妹妹来了平阳城,不,这女人一开始要去的是晋城!
殷翃当时觊觎小美人的美色,她与盛元庆演得又天衣无缝,所以殷翃才没有深入调查这件事,反正他美人在怀就行了,如今小美人说漏嘴,殷翃将前后的各种经过一串,终于猜到了真相。
他怒气腾腾地抓住苏梨的手腕,吃人似的瞪着她:“说,你到底是谁,为何要骗我!”
苏梨是故意露馅儿的,真相被盛元庆捏在手里,如果她要报复盛元庆父子,便会与盛元庆父子撕破脸皮,与其被盛元庆利用这件事拿捏,威胁她什么,不如她先向殷翃交待清楚。殷翃对她的感情已经深到愿意娶她为妻了,苏梨有把握能说服殷翃原谅她。
面对殷翃的逼问,苏梨跪在床上,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大人,芍药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芍药命苦,先是被盛老爷逼着为老太太冲喜,后又被他们父子同时觊觎,盛老爷故意安排一对儿哑仆照顾我,就是为了方便他来欺压我,那晚盛老爷果然闯进了我的房中……”
说到这里,苏梨似不愿回忆当时的痛苦一般,哭得更伤心了。
殷翃本来是气她与盛元庆联手骗自己,此时听到盛元庆竟然还想欺辱她,殷翃的怒气全都转移到了盛元庆头上,抓住苏梨的肩膀问:“快说,那贼人对你做了什么?”
苏梨低着头哭道:“他高壮威武,我怎么都躲不过他,被他压在了床上,他扯我的裙子,就在他要得逞时,哑姑突然冲进来,说是看到一个人影……大人,盛老爷不想让盛少爷知道他也想要我,不想坏了父子关系,便安排我假死,送我来晋城给他当外室,如果不是半路遇到大人,我现在已经被他强占了!”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卑鄙的父子!
殷翃一拳砸在床上,砸完他推开苏梨,气势汹汹地跳下了床。
苏梨赶紧从后面抱住他:“大人,你去哪里?”
殷翃怒道:“我要去杀了那对儿贼父子!”
苏梨死死地抱着他野兽般的身躯,脸贴着他的后背道:“大人是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吗,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乃盛家假死的寡妇吗,是想让我被人指指点点再也无颜活下去吗?当时我不敢告诉大人真相,配合盛老爷的安排欺骗大人,就是怕大人降罪我,现在大人把事情捅出去,我该怎么活?”
殷翃握紧了铁拳,但没有再试图离开了。
苏梨抽搭着道:“我命可怜,遇见大人时我就知道我遇到贵人了,我想给大人做妾,可我怕盛老爷找上来揭穿我的身份,怕大人不要我了我又落到他们父子手里,所以不得已哄骗大人去盛家提亲,让大人替我震慑住他,那阵子我日日以泪洗面,都是因为害怕,害怕盛老爷揭穿我,害怕大人发现蹊跷,后来大人果然镇住了盛老爷,我才敢全心全意地伺候大人。”
殷翃脸色依然铁青,分不清她哪句真哪句假。
苏梨没有求他相信,只是双手抓着他的裤子缓缓跪到地上,额头抵着他的小腿道:“大人,今日我嫁给大人,彻彻底底摆脱了他们父子,我很高兴,可能是太高兴了,才不小心说漏了嘴。但我不后悔,以前我心里装着秘密,我无时无刻不愧对大人,现在都说出来了,我再也不用心神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