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化雪掌
齐昭摁住她乱动的手,目光灼灼:“你生日在路上,大家忙活的也没给你过,只匆忙在客栈吃了碗面。实在是仓促。”
福妞倒是不在意这个:“大家都在我身边,便是最好的生日了。”
想到往后齐小五便不在了,她心里头可惜的很。
微风吹过来,福妞的刘海乱了,齐昭伸手给她抚平,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只孔明灯。
“你来许个愿吧,这是孔明灯,永州这儿流行的,说是把愿望写在上面放出去便能实现。”
他递给她一只炭棍,福妞如今被他教的也会写许多字了,想了想,便在孔明灯上写了几个字。
齐昭等她写好了,拿过来一瞧,手上微微收紧。
那孔明灯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齐小五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福妞笑眯眯的:“这真的能实现吗?”
齐昭点点头,在上面又加了两个字,孔明灯上的字就成了“福妞,齐小五,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两人把灯芯点燃,很快,火红色的灯在风中飒飒飞了起来,越飞越远,宛如消失的星星。
福妞第一次见孔明灯,觉得漂亮极了。
齐昭声线低沉:“京城人们尤其喜欢放孔明灯,元宵节的时候天空到处飞满孔明灯,漂亮极了,福妞,等有一日我也带你去看。”
福妞听到这话反倒情绪低落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只怕都不会去京城了,他这一去,便是分离。
如今自个儿也十五岁了,该说亲的年纪了,说不准哪一日再见到齐小五的时候她孩子都有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残忍,他若是回答京城认了父亲便是高贵的公子哥儿,她哪里攀附得上?
但福妞还是努力笑了起来:“嗯。”
齐昭没有在周家多做停留,他是要去京城的,舅舅周达观陪同他一起去。
临走之前,齐昭拜托了外祖母照看福妞一家。
其实卫氏的病情缓解了不少,一家人是打算出去赁个房子做生意的,可齐昭不放心他们出去,他本就打算带着他们一道去京城,如今有周家庇佑着,齐昭倒是放心了。
周老太太说道:“你们收养了小五好几年,他身子不好多亏了你们照看,如今留你们在家住上一年半载又有什么了?怕不是福妞爹娘,你们嫌弃我周家穷酸?”
王有正是个粗人,立即涨红了脸:“周老太太,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如何会嫌弃?只是当真是怕叨扰了您!”
周老太太笑道:“你们只管住下,我又很是喜欢福妞,也想着家里多几个人热闹些呢。”
周家儿媳刘氏与婆母不对付,周老太太便尤其喜欢卫氏这样柔顺的性子,见卫氏身子好些了,时常与卫氏说话,福妞便在一旁给她们端茶递水捶腿捏肩。
周凝雪回去之后与自己母亲刘氏亲厚,倒是与祖母生分了,起初她还与福妞亲密得很,感念福妞救了自己,可后头便又觉得救自己的人是表哥,福妞其实没做什么。
因着福妞乖巧讨喜,周老太太便时不时地赠给福妞些簪子玉镯之类的,福妞不肯要,她便流泪说是嫌弃她这老婆子的东西不好。
福妞与她娘都觉得语塞,周老太太便趁机把首饰给福妞戴上。
其实这些首饰都是这些年她留着送给齐昭的娘亲的,如今人不在了,她睹物思人,想着福妞与她的云儿都是难得的美人儿,便把这首饰都送给福妞戴着。
一次两次便就罢了,次数多了,周凝雪的娘刘氏便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大发雷霆。
“你那祖母老眼昏花!你好不容易才回到家来,不把你当眼珠子似的疼着,倒是疼一个外人!”
周凝雪也觉得委屈:“祖母数次夸赞福妞漂亮,倒是见了女儿总是淡淡的,娘,祖母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扑到刘氏怀里哭了起来,刘氏咬牙,心疼的不行。
这事儿传到周老太太耳朵里,她也是气得不行,把刘氏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通。
“昭哥儿得他们养了几年,这一家子一瞧便是端正良善之人,福妞不仅生得貌美,读书写字样样不差,心地善良又聪慧过人,若是周家能娶得上这样的孙媳妇回来,我死也闭眼了……”
刘氏一顿,这才明白:“娘是在给清哥儿相看媳妇?”
周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昭哥儿回京了,他那畜生爹不是人,但也好歹是顺安王,一手遮天!昭哥儿与福妞是定然成不了的,这般好的女孩儿遇上了还能拱手让人?她王家也与昭哥儿感情甚笃,若是能给清哥儿当媳妇,岂不是件美事?”
刘氏这才反应过来,欢喜地说:“娘,还是您英明!“
想到这,刘氏也是越来越喜欢福妞,回去劝了周凝雪一番,周凝雪心中也放下了成见,说道:“娘,那表哥……回去京城之后不就是王爷的儿子了?”
刘氏点头:“没错,你表哥若是真的顺利认了亲,那便是王爷之子,到时候……”
想到自己家跟齐昭的关系,若是齐昭娶亲,首先要考虑的不就是周凝雪?
真没有想到,周家一向行商无人读书,如今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结交上位高权重的皇家人,刘氏越想心中越是欢喜,连带着对福妞也更好了,时常去与卫氏说话,搞的像是亲姐妹似的。
卫氏这人柔弱,起初对周家人也十分疏离,但见刘氏这般热情,也不好意思再那般疏离,也送些自己绣的帕子做的簪子什么的给刘氏。
王由正打算着最近这些时日便在永州把生意准备起来,可刘氏听闻了之后直接找上了他。
“你们初来永州,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永州做生意成本也高,都是些老字号,老招牌,要做起来可也不容易。咱们如今亲如一家,王家大哥你若是愿意,不如给我们周家掌管几个铺子,红利也多,也省的你自己花银子四处张罗。”
周家的铺子都是老铺子,就是坐着不动都要大把的生意上门的,王有正很是心动。
他先前做的生意不过都是小生意,周家的却都是大生意,谁遇上了不心动呢?
王有正回去与卫氏商量了一番,卫氏也觉得不错,那刘氏瞧着当真是热情的很,她不忍心辜负人家的好意。
可福妞心里打鼓,半晌,才劝道:“爹,娘,亲兄弟明算账,咱们还是莫要与周家牵扯太深,若是哪一日出了什么状况,到时候就尴尬了。”
他们再如何说也与周家没什么关系,就连齐昭都是周家的外孙罢了。
王有正被这么一提醒想起来自己的亲大哥,瞬间也冷静了。
“闺女说的是。”
卫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直以来不明白的地方,忽然就看清楚了:“说的也是,周家跟咱们本无干系,尤其是凝雪的娘,起初对咱们都是冷冷淡淡的,怎的忽然热络了起来?”
都是为人父母的,卫氏瞬间明白了。
但她自打来了周家,也未见着周家有什么年轻男人,只知道周凝雪有个哥哥如今十七岁,这几日去外地跑生意了。
第二日,卫氏与福妞都见着了这位周少爷。
本身大家都在陪着周老太太说话,外头忽然来了位少年,他风尘仆仆,穿着一身鸦青色外裳,姿容出色,目若朗星气宇轩昂,几步走到周老太太跟前行礼。
“祖母,孙儿想死您了!”
周老太太是极其喜欢这个孙子的,立即摸着他的脸颊说:“瘦了!瘦了!都怪你爹,非要让你亲自朝林州跑!我的好孙儿,快歇歇!”
周彦清笑着看向她:“祖母,孙儿还未见客,等见了这几位贵客再去歇息不迟。”
他为人极为有礼数,一一拜见王有正与卫氏,对待福妞也极其规矩,目光和煦温润,瞧着很是平易近人。
卫氏也暗暗赞叹周家这个孙子生得真是好,浑身的气质瞧着就让人非常喜欢。
接着数日王有正带着福妞一道出去看铺子,琢磨开店的事情,奈何他们对永州不熟悉,倒是花了不少的冤枉功夫。
谁知道周彦清知道了之后,直接写了长长的关于林州地势以及生意状况的介绍,拿到了王有正跟前。
“王叔,彦清不才,但也略懂些生意上的门道,您若是不嫌弃,彦清帮您计划一番。”
那纸上密密麻麻的解释,正是王有正需要的,福妞看完也觉得周彦清是真的体贴。
周彦清看她一眼,笑道:“王姑娘,昨儿听丫鬟说你没怎么用饭,可是身子不舒服?我已经叫了大夫帮你诊治。不知道可有打扰?”
福妞一愣,她昨儿的确胃口不好,但谁也没说,只是喝了几口汤便不吃了,怎的就被周彦清知道了?
但福妞也的确需要看大夫,她这几日都觉得胃里头不是很舒服。
没一会儿,大夫来了,给福妞诊治一番说是积食了,开了些药,却又说道:“其实不吃药也无妨,多吃些山楂,喝上些山药水也好的。”
周彦清便立即让人送了山楂与山药水过来,周到之处实在让人感动。
福妞心生感激,却没什么可以回报的,实在是觉得亏欠。
不知怎的,自打齐昭走后,她在周家待的越来越不自在。
齐昭已经走了十几日了,还没有一封信送回来,福妞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却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去想这些。
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不知道齐昭如今怎样了?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他那身子虽然康复了,可福妞始终是担心的。
从前齐昭不曾离开过身边,福妞总是想着不知道齐昭哪一日便要走,可如今他真的走了,她却觉得心里少了一块。
齐昭走后第二十日,终于有了来信,却是送到老太太手上的,福妞眼巴巴地看着那送信的人去了周老太太屋子里,没多大会儿,周老太太便让人请了他们过去,说是齐昭如今在京城一切安好,信中问候了王有正夫妇两人可好,王有正立即说道:“我们都好,小五无事我们便也放心了。”
全程似乎那信上都没有提及福妞,福妞有些失落,回了院子低声置气:“臭小五!这便把我忘了!”
她闷闷不乐地坐在凳子上,外头却来了个小厮,这小厮笑道:“王姑娘,这是表少爷从京城寄回来的点心,特意让小的送给您尝尝。”
福妞一喜,但面上保持镇定,接了过来:“多谢你了。”
等小厮一走,福妞便解开那篮子的盖子,一下便瞧见了里头精美的纸包,她打开纸包便闻到了清香的糕点味道,福妞把纸包拿起来,却瞧见里头还有,她拿起来一看,却是一封信。
胸腔内心跳得厉害,福妞拿起来信,伸头瞧了瞧外头没人在门口,便赶紧地躲起来看那封信。
信上是齐小五熟悉的字迹。
内容也简单,不过是说他在京城一切都好,要她也保重好自己,如今初春切勿贪凉,夜里睡觉盖好被子之类的。
但信上的末尾附上了一首诗。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福福,你觉得这首诗如何?”
福妞脸上微微发烫,若粉嫩的桃花花瓣,亦像是朝霞一般,美得令人心醉。
她把信仔细藏起来,好一会想着该给齐昭写回信,便铺好纸,磨好墨,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福妞写的很是细致,细到要齐昭吃饭时记得喝汤都给写上了。
末了,她又觉得自己写得实在是累赘,干脆重写,如此这般一直写到夜深,才算是把信给写好了。
齐昭是十日后收到的来信,福妞花了银子托人家商队给送的信,商队送到了齐昭叮嘱好的客栈出。
那信上字不多,但字字都是精髓,齐昭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盯着末尾的几个字看。
“千里素光同。”
他仰头看着窗外的月色,极美,皎洁如霜。
的确是,千里素光同,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知道,他的福妞在惦记着他。
自打来到京城之后齐昭与他舅舅四处打听周旋,才知道顺安王的事情。
顺安王失去了嫡子之后性情大变,而宫中皇上身子骨摇摇欲坠,不知道还能撑上几时。
朝廷上下秉承两个观点,有人认为太子实在是荒淫无度,无能又懦弱实在不适合继承皇位,应当由顺安王继承,可有人却认为太子就是太子,有太子的存在,顺安王就没有资格继承大统。
就在大家都为了这些事情争吵之时,忽然爆出来一件骇人听闻之事。
太子竟然不是皇帝所出!